韦见素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下意识地就要扭头去看,却又猛然醒悟,不能这样,仓猝之下,定会露出马脚。
也不知道那程姑娘见没见过我的形容或是照片,若是见过,她必能认出我来,我就不能跟她照面。
念及此,我就不动声色的稍稍后退,然后离人群有了些距离后,才往韦见素所说的方位看去。
那里果然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周围的人个头都不高,就连男人也多是一米七上下,那个女人足足比她旁边的人要高出多半个头,显得极为突出,真真如鹤立鸡群一般!
她的衣服并不怎么奇特,就是寻常的普通装扮,头发很长,直拖到腰际,被扎成了一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恍若邻家女孩。
她的身段很好,单从背影来看,毫无疑问是能吸引到九成九男人的佳丽。
尤其是那背,方而长,有形且美,以《义山公录?相篇?相形章》来看,生有这种脊背的人聪明多智,不可小觑。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就是邪术层出不穷,随时都敢取人性命的程姑娘!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就是血金乌之宫八长老野狐子的亲妹妹!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从背后,我看不到她的正面相貌,难以用相术去评判她的面容,只是在斜方向一瞥之间,我看见她右侧眼睛眼梢斜下方生着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登时一怔,心中暗道:“窥一斑而知全豹,这颗黑痣已经能凸显出她的一些个性。”
《义山公录?相篇?相形章》中有专门的写痣论述,分出男女,并对女人额上、耳上、脸颊、颈部等处大小一共四十八处痣做了分析。
像那程姑娘眼下生的那颗痣相,乃是“劫杀痣”,主其人有“盗性杀心”,也就是说这种人性情强悍,非寻常女子甚至非寻常男人可比!
单看两处,便相出此人乃是狡诈且彪悍之人,端的是不好对付。
我知道如果一直盯着某人看,便会引起该人的感应,对于程姑娘这种比常人更敏感的人,更不能长时间看。所以,我很快便转移了视线,并准备移动位置。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身旁一阵香风掠过,正要回头,耳朵却猛然一紧,似乎被类似铁钳一样的东西给捏住了,紧接着便是痛彻心扉的疼!
如果不是怕程姑娘发现,我早叫出了声。
我强忍着,怒气冲冲的别过去看,只见江灵正瞪圆了眼,使劲捏着我的耳朵拧螺丝似的扭圈。
表哥还站在旁边,不怀好意的咧着大嘴傻笑。
我满腔怒气顿时化作乌有,呲牙咧嘴挤眉弄鼻拼命使眼色,并低声喝道:“灵儿,你干什么!快放手,疼,疼啊!哎呀!”
“好看吗?”江灵嘴角一弯,似笑非笑的问,手始终没有放开。
“什么好看……”我刚一问便即醒悟,连声道:“你误会了!嘘,小声点,我不是在看美女,只是那个女人是程姑娘!”
“我才不管什么程……”江灵本来还要使刁,突然间明白过来,忙放了手,迅速瞟了程姑娘一眼,然后低声道:“是那个程姑娘?”
“废话!”我懊恼的揉着自己的耳朵,埋怨道:“快掉了!你们俩别跟我站在一起,都分开,混到人群里,免得被她发觉。”
表哥却诧异道:“你确定是她?她在这里干什么?”
我道:“韦见素说的,就是她,我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围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咱们都假装去看热闹,暗地里留意她吧。”
表哥点点头,这才去了。
江灵轻笑了两声,给我揉了几下耳朵,然后也钻到了人群里。
会有什么事情吸引了那程姑娘在此驻足呢?
我挤到人群中往里一看,这才发现里面摆着一方小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张白布,布上用墨写着四个俊秀的大字:“神算无遗!”除此之外,布上再无别的字样。
只桌子上摆了些算卦用的器具,诸如蓍草、竹片、铜钱、龟壳等物。
原来这些围拢的人群都是来看算卦的。
神算无遗,好大的口气!
我打量着场中的人,只见卦摊前后的一对小马扎上端坐两人,求卦的是一雍容男子,四十岁上下,长眉狭目,方面阔口,无胡无须,满脸笑意,让人一看便生亲切之感,仿佛是一个和善的生意人。
但是略一细看,我便吃了一惊,因为此人狭长的眼中,波光粼粼,眼睑眨动时,偶有精光闪烁,单从这一点,我便看得出来,这人绝非是常人,是练过气功,修过道法的!
莫非是来踢场子的?
偷偷觑了一眼那程姑娘,只看见了她的一个侧面,甚是俏丽美艳,嘴角还挂着些许吟吟浅笑,眼睛也正盯着那求卦的中年男人,看的饶有兴致。
只要有人或有事吸引到她,那就不怕她会立即离开。
我略放了心,又转眼去打量那卦摊的摊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敢夸口“神算无遗”。
只见算卦的是一纤瘦男子,不过二十多岁,模样极为俊俏,只是神情冷淡,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蕴,但眉目之间,却又让我觉得似乎十分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正诧异,那算卦的男子忽然若有感应似的抬起头来,正与我四目相对,我脑海里如电光石火般猛然一闪念,这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女人乔装打扮,那女人也不是别个,正是邵如昕!
我登时惊得有些瞠目结舌。
她昨天晚上还在镇上的小店外,用铜钱吓了木仙一次,现在居然先我一步,来到了天元岛上!
她是算到我要来的还是……
目的又是什么?
只不过她写“神算无遗”,倒也说得过去。
当下,邵如昕的目光与我一触,也是吃了一惊,眼中不由自主似的流露出一股难以捉摸而又意味深长的光芒,但随即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又冷冷的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正侃侃而谈:“神算无遗,呵呵,哪有这种事,神呀鬼呀的,那都是封建迷信。人,千万不要迷信,一迷信就要倒大霉,我就不信,我劝您也收了这摊子。”
听见这些话,我暗暗称奇,言语似乎毫无逻辑,但却隐隐像有深意,更似是专门针对邵如昕而说的。
这个男人果然是来者不善。
只听邵如昕冷冷说道:“我这是迷信,你也是迷信。”
那男人笑道:“我迷信什么了?”
邵如昕道:“迷信之害不在于‘信’,而在于‘迷’,不论迷什么,入了迷就是入了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因此迷有害。你说我迷信,你难道不是迷不信?迷信与迷不信都是迷,又有什么分别?”
“哈哈!说的好!”那男人赞叹道:“能说出这番话,足见你是个大师!如你所说,入迷确实害人,就好比迷权、迷色、迷财,一旦迷住,就像跳到了沼泽地,只会越陷越深,拔也拔不出来。所以啊,大师,您可千万不要迷,尤其是迷权,及时醒悟,才回头是岸啊。”
这话说的就更露骨了。
我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这个男人就是专门针对邵如昕来的!
甚至很有可能,他是五大队中的人!
绝无情派出来追踪邵如昕的高手!
只听邵如昕道:“多谢提醒,我现在是身前不迷身后迷,因此用不着回头,回头不是暗,而是泥潭。”
那中年男人还未搭话,众人便已不耐烦,乱喊了起来:
“喂!你们别光说,算一个!”
“对呀,说的都是什么啊!”
“听都听不懂,绕来绕去!算一个呗!”
“不是神算吗!快算算看!”
“……”
那边,混在人群中的江灵和表哥也已经认出了乔装打扮的邵如昕。
韦见素已经走到了程姑娘身边,低声的说了一些话,程姑娘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商定,韦见素见到程姑娘之后会告诉她偷袭成功,我们被全部干掉,而他们身上的邪灵也被消耗尽了。
杀掉了神相令的令主,那几乎是得罪了天下所有的术界门派,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除了继续和程姑娘同流合污外,别无他法。
因此,只要程姑娘相信韦家兄弟确实干掉了我,那么程姑娘就会认为韦家兄弟会死心塌地地彻底投靠她了。
我们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那么程姑娘凭什么相信韦家兄弟干掉了我?
韦见素只让程姑娘看了一件东西,程姑娘接过那件东西,摩挲着,仔细辨认着,然后便开心的笑了,她将那件东西收进囊中,并说了一些话,韦见素也笑了,并站到了程姑娘的身后。
看程姑娘说话的口型,我大致可以判断出她说的话:“好,做得好,稍后跟我回去,现在先看看这里的热闹。”
她相信了。
因为韦见素递给她的东西是神相令。
世间独一无二的神相令!
天外陨铁,墨家锥痕,鬼医笔力,再也不会有第二块。
很容易辨认出那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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