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正自惊悚,外面突如其来一声喊,吓得人人缩脖子。
我早听见有脚步声自外而入,但听见这话,还是有些惊异,回头看时,只见小楚和东子一起挤进屋子里,狐疑道:“老大,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个都怪模怪样的?”
“哦,哦,没什么……”郑军强晃了一下神,道:“你们回来了啊……哎,小楚,你刚才说什么?”
小楚是个白白净净、瘦瘦高高、长相清秀的年轻小伙,他走到窗前,瞥了一眼目光还有些呆滞的奎子,道:“咦!这小子福大命大,还真没死——老大,我和东子刚才去李朝先家里了,他媳妇儿叫做彩霞的,确实是去世了,棺材也在灵堂里摆着,但是却不像唐老孬说的那么邪乎,没有诈尸,更没有跑,就是尸体的颜色挺正的,看上去好好的……”
“不是!”
小楚还没说完,奎子却猛地尖叫一声,吓得小楚一哆嗦,茫然道:“不是什么?”
奎子瞪着小楚,道:“你说的不对,彩霞真的诈尸了!”
东子道:“胡说!”
郑军强却道:“你们确定那个叫彩霞的女人尸体还在棺材里?”
小楚道:“确定!我和东子亲眼看见的。”
东子道:“人家根本不让我们开棺验尸,好端端的干什么呀?李家的老婆婆死拽硬扯的,看,扣子都弄掉一颗……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开了棺材验看了尸体。带我们去李朝先家的几个乡邻也看了,他们都说那就是彩霞。”
小楚道:“所以我们才这么晚回来,看了看尸体还在,李朝先说了不少难听话。老大,正应该把唐老孬的嘴给撕烂了,你说好端端的编排人家干什么?不是没事找事嘛……”
奎子又嚷道:“彩霞诈了!诈了!不,不,是变成鬼了!对,是鬼……”
小楚和东子面面相觑,小楚问郑军强道:“老大,这个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神神叨叨的?”
郑军强沉声道:“他说昨天夜里在村子里闲逛,遇见了彩霞,是彩霞一路追他,把他给逼到了野地里的机井废弃房中,困了一夜,差点死掉。”
“嘶……”
小楚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东子也唏嘘道:“老大,大白天的你也不能吓人啊。再说,你也信这话?”
小楚盯着奎子,道:“我看这小子神色不正,八成是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奎子愤愤骂道,朝小楚怒目而视,奎子娘赶紧攮了他一把。
小赵却低声道:“可如果不是这样,唐奎又为什么会跑到机井房里,又差点死在那里?”
小楚觑着奎子,道:“那问他啊!别让他说瞎话,让他老实交代!”
“我没说瞎话!”奎子怒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你们,你们就等着吧!肯定还会出事的!”
“嘁!”小楚不屑的冷笑起来。
奎子转向我道:“师傅,您信不信我的话?”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信。”对于奎子这种普通人来说,我以慧眼相其目中神采,足以判断出他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但东子却朝我撇了撇嘴,嘟囔道:“这也是个神经病……”那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他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我也不恼,只微微一笑罢了。
奎子抓住我的手,眼巴巴的道:“师傅,您刚才说我身上有啥子邪气,要是不除掉,还保不住命,我现在啥都对您说了,您到底能救我不?”
他这么一说,奎子娘又开始抹泪,我道:“只要你说的话是真的,救你的命,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俺说的真的是真的!”奎子急了,我连忙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信你。现在,谁能给我引路,带我去李朝先家里?”
没人吭声,我回头去看那些瞧热闹的乡民,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畏畏缩缩的,目光闪烁,显然都不想出头。
人,真是一群极其趋利避害的自私动物!
糟鼻子老头见我盯着他看,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师傅,不是我们不帮忙。奎子的话我也信,那彩霞就是个尸魅,俺可都是平头小老百姓,不像您有镜子法宝,还会法术,这俊妮子还会造什么回魂汤,万一我们去了,被那彩霞咬一口,挠一下,那怎么得了?”
“就是,就是……”众人立即附和。
奎子爹有些恼怒,大声道:“小师傅,俺带你去!俺也晓得李朝先的家园在哪儿!”
“不用了,小楚,东子,你们带路!”郑军强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此刻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都静了下来,小楚和东子也都吃惊,我却松了一口气,郑军强如果不吐这个口,让我和江灵单独去处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也不好收拾。有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在,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弹压的下去了。
小楚和东子还有些愣神,郑军强道:“快走!我要亲自去看看!”
小楚迟疑道:“老大,你不信我和东子?您过去难道还要再开一次棺?这样不好吧?”
郑军强板着脸道:“哪恁多废话!无风不起浪,唐老孬和唐奎都说那个彩霞有问题,那就真的有点问题,只不过我想肯定不是诈尸,可能是另有隐情!这个隐情是什么,你们知道?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事,是你们担责任还是我担?”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我听了都服气,小楚和东子自然是连连点头,当先出去。
郑军强却道:“小楚你留下吧,让东子一个人跟我去了就行,你和小赵在这里好好看着。”
小楚“嗯”了一声,郑军强便往外走,我和江灵连忙跟上,走出屋门的时候,郑军强回头对迟迟艾艾的乡民道:“你们都各回各家去,别跟着攒乱了!”
郑军强和东子走在前面,我和江灵跟在后面,一路无话,郑军强也不回头看我们,直到进入大路李村,临到李朝先家里时,郑军强才停住了脚步,回问我道:“元方,你说真的有那东西吗?”
我笑道:“圣人还说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呢。有没有,去查清楚不就都知道了?”
“嗯。”郑军强点了点头道:“你爸爸是知道我的,我们在部队时,有时候做训练,半夜里背尸上山,也在乱坟岗里睡过。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我道:“正儿八经埋进地里的尸体,哪能说诈就诈?就算是有什么脏东西,遇见一群血气方刚的军人,也躲得远远了。”
“呵呵,说的听起来还真有点头头是道……”东子冷笑不止,道:“就是这家了!到了!”
一个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院子就矗立在眼前。
农村的宅基房地一般都不小,一户人家一处独院,只要是个男人,又有村集体的正规户口,那就能分到宅基地,能盖自己的房子,而且在自己的宅基地上,想盖成什么房子就盖成什么房子,只要你有钱,能造能花。
所以,农村里儿子多的户,如果不分家,那院子横着能有七八丈宽,入里也有五六丈深,并不足为奇。
李朝先是大路李第一富户,独门独户坐落在村子最北头,背靠坡地,前临河水,东西开阔,楼房巍峨,一溜白石灰粉砌出来的墙垣,耸立近乎一丈来高,上面还圈着铁丝网,嵌着玻璃片,人还走不到院门,就能听见院子里沸反盈天的狼狗狂吠声。
铁铸的大红钉子门是紧闭着的,我们一边打量,一边缓步走到近前,郑军强朝东子努了努嘴,东子便要去拉铁门上的狮鼻环,我却早听见一阵脚步声夹杂在狗吠声中紧凑而来。
东子的手刚拉住铁环,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却只露出一个缝,有个男人伸出头来,面色不善,冷冷的瞧了瞧我们,东子尴尬的笑了笑,缩回手,指了指郑军强,对那人道:“李朝先,这是我们老大,郑所长,他来看看。”
原来这人便是李朝先!
我也不看他的面相,直启灵眼,朝其华盖瞥去。
一股灰腾腾的烟尘几乎从泥丸而起,过华盖直冲印堂,其中间杂着一丝极细微的不清不纯紫气,象征着此人乃是尘世中略略豪富之辈,这也并无异样。
但,就在这股“烟尘”即将散去的时候,一抹黑气突然又包裹上来,仿佛笼着那股“烟尘”,风卷残云也似的消失了!
邪气!
果然有异!
此邪还与奎子那邪气不同,奎子的邪气在其自身本气之内,已经伤身伤神;李朝先的邪气在其自身本气之外,虽然厉害,却还未伤其人。
但这种情况却更诡异!
有邪气缠身却不伤其身,那是什么缘故?
李朝先已经挪出来大半个身子,愠怒道:“你们刚才不是看过了吗!验过了吗!还没看够!所长,所长是多大的官?一个所长就能一遍遍消遣我李朝先?”
我上前一步,朗声道:“不是消遣你,而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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