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条大街,又拐进一条后巷。
我心里琢磨着,崔易他们到底藏身在哪里呢?是后巷的小旅馆当中吗?
在前面带路的崔易停下脚步,在一道斑驳的破墙站定:“到了!”
“到了?!”我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这里只有一条散发着霉味的小巷子,巷子里也没有后门什么的,可是崔易却说到了,这里鬼都藏不了一个,怎么会藏着人呢?莫非他们藏在地下不成?
我也只是这样随意一想,岂料崔易真的对我说:“我们的人就藏在地下!”
“啊?!”我微微张了张嘴巴,尼玛,还真是藏在地下呀!
崔易蹲下身来,从地面上掀开一个井盖,当先钻了下去。
我们也跟在崔易后面,钻了进去,我走在最后,随手拉过井盖,将井盖轻轻合上。
井盖下面是城市的下水排污道,这些下水道四通八达,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遍布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很多时候,下水道真的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里面住着老鼠、蟑螂、乞丐、流浪人员、外来务工人员,他们是繁华大都市下面,最卑微的族群。
城市的七彩霓虹永远也无法照射进这种阴暗的角落,温暖的阳光也穿透不了冰冷的石头森林。无论骄傲与倔强,无论自卑与懦弱,我们都在冰冷冷的城市里艰难地活着。
滋!
前面亮起了火光,火光中映出崔易的面庞。
他的手中夹着一支老式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忽明忽暗,我们的身影投射在拱形墙面上,变幻出奇怪的形态。
中间是哗啦啦流淌的污水,我们沿着污水渠两边的过道往里走。
这里的污水都变成了绿颜色的,水面上漂浮着泡沫,偶尔还会看见一两只死老鼠在水面上沉浮,顺水漂流。死老鼠的尸体被泡得肿胀如球,小手指粗的白色大蛆在老鼠的尸体里面翻来涌起,白花花的一片,覆盖了老鼠的身体。一只死老鼠从我们脚边漂过去的时候,一条大蛆虫还从老鼠的眼窟窿里面钻出来,骄傲地昂起半截肥嘟嘟的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恶臭,令人闻之作呕。
我问崔易:“你们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
崔易的回答很简洁:“安全!”
小果果捏着鼻子,抱怨道:“上海这么大,你们还真是会选地方!换做是我,宁愿选择住在桥洞下面,也不会住在这里,至少桥洞下面通风透气嘛!”
古枚笛冲小果果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抱怨了,崔易他们藏身在这里,肯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想到我们堂堂六扇门人,竟然被九黎族逼得走投无路,藏身于城市的下水道,如同恍然的老鼠,我心中的火焰又一次燃烧起来,六扇门一定会跟九黎族死磕到底,再苦再累我们也不会放弃。
转过两个弯角,前面的火光骤然熄灭了。
“崔易!”古枚笛轻轻唤了一声,前面没有人回应。
我又喊了一嗓子,只有自己空荡荡的回音,却听不见崔易的任何回应。
我的心中微微打了个突,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急忙摸出一张火龙符,夹在两指之间,轻轻晃了晃,火龙符滋的燃烧起来,变成一团火光,重新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此时此刻,我们竟然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各有一条下水道,四条下水道里面都是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如同四张怪兽的嘴巴,嗖嗖地往外窜着凉气,不时飘荡出阵阵腐臭的气息。
崔易不见了!
是的,崔易不见了!
阴风从四条下水道里倒灌出来,崔易怎么会不见了呢?
小果果跺脚道:“靠!那家伙到底走进哪条下水道去了?也不知道等等我们吗?”
古枚笛背负着双手,默然半晌,突然说道:“我看不像是走丢了,倒像是崔易故意把我们甩掉了!”
“不是吧?”小果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困惑地说:“我们可是来营救他们的,崔易为何要故意甩掉我们?而且我们都是同门兄弟,这……这说不过去呀!”
古枚笛说:“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们想,如果他不是有心甩掉我们,他会听不见我们的叫喊声吗?这摆明是故意不回答我们。还有,黄符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熄灭了?就算黄符熄灭了,他为什么不再点一张呢?”
小果果张了张嘴巴:“可是……可是他干嘛要甩掉我们?他把我们带到下水道来,接着又甩掉我们,他有病吧!”
“他不是有病!他的脑子精着呢!”刚才我一直沉默着,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古枚笛刚刚那番话突然点醒了,让我意识到整件事情很不对劲。
崔易真的在外滩看见我了,然后跟着我去了东方明珠?
战斗结束的时候,古枚笛和小果果也在刚刚赶到,可他崔易却能够在关键时刻及时现身?
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之前很多问题都没有细细琢磨,现在回想起很多问题都显得很不自然,这接连发生的事情好像全都是安排好的一样。一件事情连着一件事情,看上去顺理成章,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因为崔易跟我们同是六扇门人,所以之前我们对崔易有着绝对的信任,对他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怀疑。
可是现在……
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拓跋孤,你在想什么?”小果果问。
我咬了咬嘴唇,脸色唰地就白了:“不妙!我们可能中了陷阱,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中了陷阱?此话怎讲?”就连古枚笛都有些困惑,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崔易可能已经叛变了!这是崔易设下的陷阱!我们快走!”我焦急地说,当先转身往回走。
“什么?!崔易叛变了?!”古枚笛和小果果都大吃一惊。
小果果眉头紧蹙:“他……他叛变了?为什么呢?”
我说:“我又不是崔易,我哪里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必须速速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刻钟也不能待下去!”
刚刚回头走了没有几步,下水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笛声。
一听这个笛声,我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
虫姬!
又是虫姬!
这个笛声就是六指魔笛发出来的!
古枚笛停下脚步,左手掌心隐隐泛起金光,面若冰霜:“小孤,看来你说对了,那个崔易真的是叛变了!”
“咯咯!聪明!拓跋孤,你果然够聪明啊!”伴随着一阵猖狂的笑声,崔易那一身黄色道袍出现在身后的下水道口。
笛声悠扬,迅速逼近,虫姬窈窕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前方下水道口。
我们看了看前方的虫姬,又看了看后方的崔易,心中豁然明朗,这个崔易果真叛变了,他现在跟虫姬竟然变成一伙人!
六扇门人竟然跟九黎族人狼狈为奸,这简直就是六扇门成立以来的奇耻大辱,不知道总捕头七七倘若知晓此事,会作何感想?
小果果直接就爆粗开骂了:“你这个狗道士,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背地里竟做着猪狗不如的事情!你堂堂六扇门人,居然跟九黎族同流合污,合谋对付六扇门,你还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
崔易阴恻恻地笑了笑:“良心?!良心值几个钱?!”
怒火在我的心中陡升,我的瞳孔喷出熊熊烈火,指关节发出咔咔咔的爆裂声响,指着崔易怒吼道:“崔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崔易冷冷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六扇门日渐式微,当然是趁早离开得好!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这就像找工作一样,既然我有才干,我当然可以跳槽,选择更有资本的公司卖命!”
“呵呵!”古枚笛轻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阴冷:“你真是我所见过最恬不知耻的混蛋!能够把叛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也确实是一个人才!”
“呵呵!”崔易也回敬了古枚笛两声冷笑:“你自己不就是个叛徒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古枚笛沉下脸:“我只是在正义与邪恶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崔易猛地一甩袖袍,冷哼道:“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谁强谁就是王道!老天爷公平吗?这个世界公平吗?有的人生下来就住豪宅开豪车,睡最漂亮的女人;而有的人啃馒头吃咸菜,像老鼠一样蜷缩在城市的下水道,卖命一辈子也在这里买不到一个厕所!世界既然如此不公平,那我们就只有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
我冷声说道:“满嘴的歪理邪说,无非是想为你的叛变找个台阶和理由!好吧,我倒想问问你,你既然选择了叛变,那你究竟想得到的是什么?”
崔易默然几秒钟,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我要做六扇门总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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