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惊扰到陈亦诚,邹枭让其他人留在病房外面,独自走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阳光落在陈亦诚的身上,陈亦诚仿佛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人到来,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犹如老僧入定。
“陈亦诚教授!”邹枭还是很恭敬地喊了一声,然后走到陈亦诚身后。
这时候,邹枭才发现,陈亦诚左手捧着一个小本子,右手拿着半截铅笔,唰唰唰,不停地在小本子上写画,本子上留下密密麻麻蝇头大小的铅笔字,字迹有力,仿佛要透出本子。
邹枭微微一怔,病情报告不是说陈亦诚被吓疯了吗?怎么疯子也会写字呢?
“陈教授,你在纸上写些什么啊?”邹枭试探着问。
“滚开!”陈亦诚突然开口说话了,语气非常粗暴。
邹枭愣了愣,不过想到陈亦诚是个精神病人,也没有跟陈亦诚计较。而是耐着性子,站在陈亦诚身后,看他在写什么。
陈亦诚握着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的两只手就像两只锋利的爪子,直挺挺地平伸着,两颗尖尖的牙齿倒挂在嘴角边上,形态跟传说中的僵尸有些相似。
“你相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东西?”陈亦诚头也不抬地问。
“你说僵尸?”邹枭压低声音问,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都是封建迷信,要被严厉封杀的,宣传封建迷信可是大罪,严重的还要掉脑袋。
陈亦诚点点头,口吻冷冰冰的:“你相信有僵尸存在吗?”
邹枭悄声说道:“我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就说是迷信,这样的判定确实有些笼统!”
陈亦诚突然牵扯了一下嘴角,看得出来,他在笑,然后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邹枭在陈亦诚对面坐下来,此时陈亦诚的瞳孔里精光灼灼,完全跟精神病人那种浑浊无神的眼睛不一样。
“你觉得我有精神病吗?”陈亦诚倒是很直接,开门见山。
邹枭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睛,犀利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陈亦诚一圈,正色道:“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应该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嘿嘿!”陈亦诚笑了笑,合上手中的小本子。
邹枭皱起眉头:“陈教授,你既然没有精神病,为什么会待在精神病房里面?你为什么不勇敢地站出来,告诉我们深坑下面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陈亦诚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起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邹枭怔怔地看着陈亦诚,难道他时而疯傻,时而清醒吗?
“嘘!”陈亦诚突然竖起手指,贴在唇边:“小点声,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估计你就得留下来陪我了!”
“陈教授,我是重案组组长邹枭,我这次率队来到三门峡,就是为了查出科考队遇害的真相,你是这支科考队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你肯定知道科考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知道你没有真正疯掉,拜托你告诉我真相,我想你也不想看见更多无辜的人遇害吧!”邹枭说的很诚恳,他断定陈亦诚绝对没有真的疯掉,陈亦诚只是在演戏,他好像在隐瞒什么秘密。
沉默。
死一般地沉默。
半晌过后,陈亦诚突然摊开本子,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勾画起来。
邹枭没有做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很快,陈亦诚在小本子上画了一棵大树,这棵大树想必就是深坑里的千年巨树。在大树的树干底部,陈亦诚在树干上面画了一个长方形的方框。等到方框成形之后,邹枭发现那个方框的模样应该是一个盒子,一个嵌入树干内部的长方形盒子。盒子里面,陈亦诚又画上了一个小人,跟刚才画出的那个小人一样,尖尖的牙齿,长长的利爪,竟然是一只僵尸。
邹枭看着这幅画,脸色陡然大变,他明白那个盒子是什么东西了,那应该是一具棺材。陈亦诚向他传递的信息是:千年古树底部的树干里嵌入一口大棺材,棺材里有可怕的僵尸!
画完这幅画之后,陈亦诚迅速把画纸撕烂揉成一团丢掉了。
“你向上面汇报过这件事情吗?”邹枭问。
“你说呢?”陈亦诚满脸阴冷,抓住扶椅的双手捏得非常紧:“如果我不跟上面汇报这件事情,我也不用像个傻子一样活在这里!”
邹枭心头一颤:“你的意思是……上面故意把你关在这里的?”
陈亦诚点点头:“这种事情不能流传出去,至少在国家刚刚稳定的时候更加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会引起社会的恐慌。我是唯一一个知情者,上面为了封住我的嘴巴,所以把我强行关押在精神病房里面。他们又不敢直接弄死我,每天逼我吞服各种精神药物,他们想把我变成真正的精神病人,这样我说出去的话就没人相信了,这个秘密也会永远烂在我的肚子里!”
邹枭握了握拳头,义愤填膺地说:“你是国家的功臣,你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陈亦诚惨然一笑,笑容显得无比落寞:“我们都是国家的工具而已,我是,你也是!我劝诫你一句,要想活着,就千万别进入深坑。就算下面那东西要不了你的命,上来之后上面的人也会要了你的命!你是好警察,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记住我说的话,怎么处理那棵妖树都行,千万别下去!千万别下去!”
临走的时候,陈亦诚将那个小本子悄悄塞在邹枭的衣兜里:“本子里面是我所写的详细日记,看完之后你便烧掉吧,以免引火烧身!”
邹枭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病房,回头看了一眼,陈亦诚依然背对着房门,他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悲哀。邹枭的心难过得就像浸水的布条,他知道,陈亦诚一辈子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间病房了,今日一别,也许就是诀别。
回去之后,邹枭没有向上级反映陈亦诚的情况,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陈亦诚给他的那本日记本。
后来,邹枭在家中悄悄打开陈亦诚的小本子,本子里只有短短两篇日记,字迹潦草。
1957年5月7日天气阴
今天是科考队来到三门峡电站施工现场的第四天,经过前三天的准备工作,我们决定在今天进入深坑,考察深坑底部的情况。之前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很诡异,无法用科学来解释证明,但愿我们能在深坑下面找到答案。
在出发之前,我们每个人都签了生死状,生死各安天命,也许此行有人会长眠坑底,也许有人会活着回来。签字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想到了我的家人,想到了我的朋友同事,但是我依然没有犹豫,因为这是我为祖国奉献热血的时候,我不可以退缩!
1958年5月8日天气阴
我们的进展非常缓慢,经过整整一天的推进,我们终于在今早抵达深坑底部。
深坑底部的景象异常恐怖,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
谁也没有想到,深坑下面竟然是满满一坑血水,腥臭逼人。
血水里生长着粗壮的树根,那些树根最细的也有胳膊粗细,张牙舞爪,就像魔鬼的爪子,不知深入地下多少米。
我们戴上口罩,鼓着勇气,在血水坑里艰难地进行着考察工作。
很快,我们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在大树干里面,竟然镶嵌着一个黑色的大木盒子。
队员们对这个发现兴奋不已,但很快大家就高兴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经过我的鉴定,那个黑色的大木盒子竟然是一口沉重的黑色棺椁!
队员们都有些心中发怵,在这棵巨树的树干里面,为何镶嵌着一具黑色棺椁?这具棺椁是什么年代的产物?棺椁里的主人又会是谁?诡异的血水,枝繁叶茂的妖树,还有枝桠上面挂着的干尸,这一切是否都跟面前的棺椁有关呢?
我隐隐觉得,所有的谜题答案都在棺椁里面,于是我做出了一个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开棺!
棺椁里面是一具碧绿透亮的翡翠棺材,泛着清澈的幽光,尊贵奢华。
然而,在这口翡翠棺材里面,竟然躺着一具——血尸!
是的,一具极其恐怖的血尸!
尸体被人剥了皮,只剩下肉身,浸泡在满满一棺材的血水里面,没有腐烂,浑身上下一片血肉模糊,还能看见筋络和骨头。
没有表皮,两颗眼珠子就像灯泡一样突兀在外面,又圆又鼓,射出两道怨毒的目光。
就在我们惊诧无比的时候,那具血尸竟然“苏醒”过来,慢慢爬出翡翠棺材,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本子的最后还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话:
之前的记事本已经被上面的人搜走了,这两篇日记记录着深坑下面发生的故事,有幸看见这两篇日记的朋友,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建议你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合适的时候再揭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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