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大蛇发出的声音,是个老妪沙哑的嗓音。
大半夜的,怎么有个老太问路?
山路上可没有路灯,就算是本地人都不敢随意出门走夜路。
该不会是鬼吧?
要是没有臭僵尸在旁边,我估计早就吓得夺路而逃了。
他面色镇定,“你们是外乡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跟前站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身着黑色打底,五彩丝线绣成的苗衣。
脖子上戴着一只硕大的莲花银饰,手中拄着一支磨损的很旧的龙头拐杖。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
身材瘦的皮包骨头,在风中佝偻的站着。
她目光犀利的看着我,“是你!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在这儿见到你。”
“老人家,我……我认识你吗?”我看她的模样很面生,实在想不到我在哪里见过她。
她样子有些冷傲,“乌柳江边,赶尸客栈。”
这时,一阵微风袭来。
从她身上带下来一股淡淡的药味,正是用来给行尸防腐的药材的味道。
“是您?您怎么来刘家村了?”我立刻就认出她来了。
还在乌柳镇上的时候,我一家赶尸客栈门口也是碰到了一个满身药味的老妪。
当时她的脸被斗笠给遮住了,我没看到她的脸。
所以,刚一见她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来。
她没好气道:“来找我的骨笛的。”
一听这话,我就不想给她指路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老妪追骨笛居然追到村子里来了。
“沿着这条泥路上去,遇到岔路往左拐。”清琁指了指前面的路,说道。
这一次。
他没有耍任何阴招,给老妪指了一条正确路。
怪了。
臭僵尸不怕这老太找他麻烦吗?
老妪终于注意到了清琁,“你是谁?”
“他是……我男人。”我刚要介绍清琁。
就见不远处的泥路上,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有个女孩一边跑,一边喊着:“外婆,你走慢点,我……呼呼呼……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等女孩跑近,有了煤灯的照射。
我才看清楚她的容貌,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清丽脱俗的少女。
个子高挑,穿着淡绿雪纺上衣。
下身穿着鹅黄纱裙,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一看就是城里女孩的打扮,清纯的好似野地里绽放的百合。
“知道累了?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好好休息,非要跟我一起出来。”老妪十分心疼自己的外孙女,拿出帕子给她擦汗。
她吐了吐舌头,挽住老妪的胳膊,“这里山路这么崎岖,人家怎么放心您一个人走。”
“你这个孩子啊,就是任性。”老妪无奈的感叹了一声。
女孩看了我们一眼,问道:“外婆,他们两个是谁啊?你刚才在和他们说话吗?”
瞧见清琁那张清俊如玉的面庞的时候,她脸上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绯红了俏丽的脸蛋,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他们刘家村的村民,我刚才只是在问路。”老妪并没有怀疑我和清琁的身份,沿着那条黄泥小道继续前进着。
女孩搀扶着她,“哦,外婆,听说你这次要找的人很厉害啊。”
“听说是个死而复生的僵尸,是有些棘手。”
“那怎么办?”
“你忘了你外婆是什么人了吗?”
“是了,我差点都忘了,您老人家可是苗寨里的第一高手。”
……
听到她们祖孙俩人的对话,我首先想到的是陈家上次陷害清琁。
把他背进棺材的事情,心头不禁替臭僵尸担忧起来。
“喂,小妞,发什么呆啊?”臭僵尸把我的下巴抬了起来,冰软的唇瓣碾上了我的额头。
我被这冰凉一激,反应过来了,“有点走神了而已。”
“你打算在那只臭蛇的墓碑上刻什么……”他拿着刻刀,敲了敲用来当做墓碑的木板。
我看他半点也不为自己担心的样子,问道:“喂,你刚才听见了吧?她是来刘家村是找你要回骨笛的。”
“我耳朵没聋,听见了。”他傲慢道。
我低声道:“可你的骨笛不是给胡志远了吗?”
“所以她来找我要,我只能跟她说骨笛不在我这。”臭僵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算是明白,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索性也不当回事,说道:“只要你有办法让她相信你就好。”
“我可没办法。”他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气笑了,“你没办法,还这么淡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找你麻烦吗?”
“担心有什么用?她都已经找来这里了,相信很快就会打听到我们的住处。”清琁蹲在地上,无聊之下把刻刀都玩出了花样。
刻刀在他手中,灵活的翻来覆去转动着。
我看着眼花,一把抓住了刻刀,“其实……咱们可以出去避避的。”
“我就算走了,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月,别忘了我,可是村里唯一的降头医。”臭僵尸咧了咧嘴角道。
对哦。
那个老妪找上门来,就是动了一定要找到骨笛的心思。
清琁可以出去暂避一时,却不能永远不会来。
不仅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降头医,还因为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的根在这里,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
我想到这里,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提此事,“墓碑上就刻,蛇仙赵又廷之墓吧。”
“用什么字体?”臭僵尸又问道。
什么字体?
我顺口就说道:“宋体吧。”
字体方面我没什么大的研究,只能说个电脑的默认字体出来。
“行。”他也不像是接触过电脑的人,竟也满口答应。
随手就在木板上刻了起来,下刀快、准、狠。
因为他力气比较大,不出五分钟就把墓碑给刻好了。
上头刻着的,还真是宋体。
我忍不住打量臭僵尸,他真的是在刘家村长大的吗?
这家伙所学所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山村的少年。
碑立好之后,清琁亲自往坟包上压了两块石头。
石头下面还压了两张白色的纸钱,希望它在下面不会有手头紧的时候。
我摸着那块木头做的墓碑,鞠了一躬,“大肥蛇,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是我婆娘的救命恩蛇,在餐馆不救你。算我不仗义,对不起了。”清琁往墓碑前插了三炷香,也跟它道了歉。
虽然骨子里傲的要死,却也是谨守诺言。
上完了香,我们就回去了。
院子里的赵铁柱,已经进入了梦乡。
脸上的表情毫无戒备,嘴角挂着甜甜的笑,“老板娘,你真的好漂亮。”
“这臭鱼做的什么梦?居然觉得你这小妞好看,是不是鱼眼睛坏掉了。”清琁凑近了他的脸,一脸狐疑的问我。
我鄙视道:“人家看重的是我的心灵美。”
“唔——看来你对自己的样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回过头来,满脸邪笑的看着我。
刘铁柱翻了个身,又咕哝了一句,“老板好也好美,想亲一口。亲……亲你的脖子,还有手臂……”
“清琁,他好像暗恋你,在梦里都想亲你。”我有些幸灾乐祸。
清琁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嫌弃,“我怎么会把这样恶心的臭鱼从井里捞起来,早知道一开始就切了炖汤喝。”
“他哪里恶心了?我觉得铁柱挺可爱的……阿嚏——”我打了个喷嚏。
夜深深,深秋的虫鸣少了许多。
微凉的寒风,有些刺骨。
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回去睡觉吧。”
进屋给小玉胎换了新的暖玉,我们便睡下了。
翌日一早,又是和昨天一样。
炉子上煎着,给刘铁柱炖的汤药。
我汤药倒出来以后,特地放进水里纳凉。
等到汤药彻底变成常温之后,才蹲在藤椅旁边喂给赵铁柱喝。
赵铁柱昨天喝了三帖药,今天已经能在藤椅上做起来了。
“老板娘,我发现我的骨肉越来越硬了,老板真是神医啊。”他一边喝药,一边兴奋的说道。
我拿着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汁,“你别高兴的太早了,等你好了,就要给他当苦力了。”
“我愿意当苦力的,老板娘,真希望我的病快点好。”他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笑得那样清澈。
一开始我觉得他脑子呆的很,现在却觉得他傻的可爱。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请问……这里是刘家村降头医的家吗?”
身后传来了那个老妪的声音,把我给生生的唬了一跳。
我背对着她,身子直接僵住了。
“喂,你是聋子吗?”老妪有些不耐烦了。
我这才僵硬的回头看她,小声道:“他……他去外面请脉了,不在家。”
“诶?你……你是昨天晚上那位在山脚下挖坟小姐姐,你怎么住在降头医的家里?”昨晚上遇到的那个女孩看到了我,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唇。
老妪的脸拉的比驴脸还长,阴沉的看着我,“这还用问吗?她……就是刘清琁的婆娘,你这丫头还真挺能装蒜的,把我老太婆骗的好惨啊!!”
就见到她嘴里念念有词着,似乎是在念诵着某种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