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拿早就猜测,二子跟黑小是守陵人派到钢厂里来的人,他们跟冬生,还有这些年来在钢厂死掉的那些人一样,被守陵人偷偷安置到了钢厂里,作为内应。
至于守陵人派了多少人来,保安里又有多少是守陵人,大拿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数量上绝对不会少,而且整个钢厂的落败,跟这些人不无关系。
现在二子说出这种话来,大拿的猜测得到印证,心里头顿时五味杂陈。
“咱们不说这些。。。。”大拿忍住想要呕吐的心思,去搀扶浑身散发恶臭的二子,“我先送你去医院。。。。。”
二子身体摇晃,“李队,救不活了。。。。。”
“怎么救不活,你不要说混账话!”大拿双手伸到二子肋下,想把他拖动。
二子噗得吐了一口,绿黄色的体液,从口里吐了出来,他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带着无奈,“你看,都烂了。。。。”
大拿不愿意放弃,用力把二子从地上抱起,还没离开地面,就听到噗嗤的声音,他的两条手臂,把二子的身躯挤得变了形,二子又开始咳嗽,往外吐腥臭的体液。
大拿不得不松开,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下手,二子还活着,但身体,其实已经烂透了,腐烂了多日。
“怎么会这样。。。”大拿颓然的坐在二子身侧的空地上,用手抓捏头发,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都被抽空。
“把你带去黑林子,跟我们村子扯上关系。。。。都是族长的主意。”二子说,“我们不敢违背。。。。。当初,进钢厂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们会要对付你。。。。。。”
“不用说了。”大拿说,“没事,都过去了。”
不管出于什么用意,韩族长,死在了天桥洞里,而黑小住了院,眼前的二子,成了濒死之人。对他们而言,都是前尘往事了。
“从小,我们就被训练。”二子说,“成为一名战士,族长告诉我们,有守卫祖先陵墓的重任。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甚至,时刻准备为它付出生命。。。。”
“你和黑小。。。。”大拿想起了在深山练功的日子,“吃过很多苦?”
二子说:“我们的父辈们,有很多人都死在钢厂里了。还有的死在附近的山里,我们后山有很宽的坟地,但没有棺材里面有尸首,守陵人的后裔不可能安稳的睡棺材。。。很多人,都横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大拿不再接话,他知道二子已经没办法跟他交流,而只是自己在说,所以,他干脆就静静的听。
“我们还被要求杀人。”二子继续说,“为了破坏压制祖先陵墓的风水陵,我们不仅用自己的族人来祭祀,还用了很多外族人。我每晚都梦到他们,他们来找我索命。。。。”
大拿侧过头望向二子。
这些事,是大拿所不了解的。二子年纪不大,才二十来岁,可他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大拿的想象。
“不要。。。。。”二子痛苦的呻吟,开始胡言乱语,“不要逼我。。。。好多血,好多血啊!”
二子陷入回忆,用手拍打头部,把脸上的肉都抓烂,整个人变得癫狂。
大拿伸出手,朝二子的脖子抓去。
大拿闭着眼睛,用力的抓住二子的脖子。二子这幅模样,身不如死。
随着大拿的力道越来越大,二子脖颈处的骨骼发出裂响,他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大拿再次流泪,滚烫的泪珠滑落,当他睁开眼,二子却还没完全断气,双眼直直的盯着大拿,大拿手上的劲道慢慢散掉。
“李队。。。。。”二子的意识似乎清醒了,“我想喝酒。。。。。”
“酒?”大拿问。
“酒。”二子微微点头,“我想尝尝。。。。。”
“我去拿,你等我。”大拿站起来,往宿舍跑去拿白酒,那是为了辅助治疗,他自己做草药酒,但还有些没有掺草药的原酒可以用。
他才记起来,二子跟黑小,两个人从来是滴酒不沾,就连大夏天保安们喝点啤酒消暑,他们也都推脱不喝,现在想来,应该是跟两人自小进行训练有关系。这两个人外表看起来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其实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是具有特殊本事的守陵人!
没想到,二子到死的时候,惦记的不是别的,却是想尝酒的味道。
大拿走得飞快,很快跑到宿舍,一通翻箱倒柜之后,找到了小半瓶白酒回来。
回到值班室,大拿看到二子原来躺的地方,聚集满了黑压压的一群老鼠,大拿上前拼命驱赶,老鼠却不怕人,围着二子啃噬,大拿叫喊,用脚猛踢猛踩,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鼠才散去。
地上只剩下一副松散的骷髅骨架,破碎的衣衫散烂成破布。
大拿气喘吁吁的站定,手中的白酒瓶子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一夜,对大拿来说,无比的漫长,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干脆来到走廊里,走来走去。他仔细的回忆,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自小体弱多病,连活命都困难,遇到神秘高人,带到深山老林里的苦修,最后身体素质竟然高过普通人,甚至在全军区的格斗赛上,差点拿到冠军,但也就在这人生的巅峰时刻,打伤人之后转业,沦落到当保安的地步。。。。。
虽然,这一段人生轨迹,看起来已经够失控了,但真正失控的,却是在最近不到半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大拿忽然意识到,让事情变得失控的源头,正是他自己。
“我太急于去证明自己了。。。。。。”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东方,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