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还是有效的,我往上爬了一米多,那女尸就挂在我脚下的位置。我开始大喊:“胖子,开干了,跑!我在上头闯祸了!”
结果我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动静,我一摸我下巴,就发现我的下巴麻了。
那种麻就好像脱臼后打了麻药,我用力掏嘴巴,捏舌头,看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舌头里面有东西在动。我的手能摸到我的舌头,但我的舌头感觉不到我的手。
我立即明白,是那种白线一样的小蛇钻到我舌头里了。这玩意儿是不是有毒,我整个下巴都失去知觉了。
我用力喊,但舌头完全不受我自己控制,只能发出“咯咯咯咯”的碰撞声,同时口水也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嘴角流下来。
几乎是同时,上面的蜂尸都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回应我。我“咯咯咯咯”,它们“啪啪啪啪啪啪”,我就怒了,心说你们装什么迅猛龙呢?
我抬枪准备打断其他几根锁链,心说先灭一半再说。忽然,我的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转头一看,竟然是女尸的手。女尸已经攀着自己的琵琶锁链条爬了上来,整个几乎要爬到我的身上了,一股浓烈的馊水味直接扑面而来。
我和它直接面对面,就看到它的脸逐渐从狰狞的尸体状态,变成了一张正常的女性的脸,味道也消失了。
只是这女人的头完全没有支撑,横放在自己肩膀上。这个动作,脖子正常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而且女尸脸色惨白,显得更加诡异。
我推测是因为它的脖子里有一个单向的金属锁,有某种特殊的蛇——比如这里的王蛇——进去之后,就进到这个人体的牢笼里出不来了。其他蛇控制尸体的时候,蛇脑袋正好附着在颈椎的位置,所以它们的脖子是硬的,蛇可以控制脑袋的转动。但这王蛇只能附着在脖子肩胛骨中间的脊柱上,脖子被金属机关卡死了,所以脖子里除了机关没有支撑,软骨腐烂之后,脊柱松了,脖子就很难支撑起来。但似乎它还是有办法可以控制女尸的嘴巴的张合和眼睛。
女尸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它肚子里有震动。接着我看到女尸的眼睛,缓缓瞟向了它身后的琵琶锁链条。
如果刚才是僵尸片,现在完全是鬼片。女尸的眼珠是浑浊发白的,就像荔枝肉一样,头发全贴在脸上。
有蜂尸开始往下爬,扰动了我挂着的安全绳,那女尸猛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难听的声音。
那些蜂尸都退了回去,女尸也不袭击我,只是继续非常勉强地瞟琵琶锁链。
我的手被它死死地抓着,完全无法动弹,它也不动,就看着我,不停地做“瞟”这个动作。
我发不出声音,稍微一发出声音就是“咯咯咯咯”,搞的像交配的纺织娘一样,心想它想干什么?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维持这个状态。
大概六七分钟之后,我忽然醒悟了,它是要我把它的锁链打断。
我操,我看着它,心说这玩意儿智商很高啊,至少是条边牧。
我快速分析了一下形势,按照话本小说里的做法,我觉得不能把这个妖孽放掉,我就要在这里和它同归于尽,就要在这里僵持。如果它耐心好,那我也耐心好,也许我能等到闷油瓶来捞我。如果它耐心不好,过一会儿它就会直接弄死我。或者它耐心好我也耐心好,闷油瓶也耐心好,等他找到我,就发现我已经变成一具金星伞了。
但我肯定不是这种人,我想了想,心说它只要能明白我的意思,把我的手放开,我就能开枪了,到时候我快速打断两根琵琶锁,直接踹它下去。
于是我也用眼睛瞟我拿枪的手。
于是它瞟琵琶锁,我瞟手,一人一尸开始眉来眼去。
如果此时别人看到这个场景,肯定不会相信我是在找办法脱身,所以说很多事情表面和内在可以完全不同。
忽然它就放手了,我拿枪的手一下能动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没给它反应的机会,立即用力把它踹得荡开,然后抬枪直接打断一根琵琶锁。瞬间,它重心一歪,整尸开始打转,我抬枪直接打断我的绳索缠着的那根连着香炉的大锁链。
我直接往下一坠,撞向洞壁。上头的香炉重心更加倾斜,女尸则像个陀螺一样,同时公转自转,我们两个就像空中飞人一样互相交错。我划了一条巨大弧线,撞到洞壁上,连续滚了三四下才停下,抬头看它转得像个溜溜球一样,上面的蜂尸好多也被震得从链条上挂了下来。接着,蜂尸就开始顺着我这边的悬崖朝我爬下来。
我抬枪扫射,这个距离就没有那么容易打中琵琶锁的链条了,打完了剩下的子弹,终于把另一根琵琶锁也打断了。
女尸体直接迅速坠入黑暗,这时,起码有三四只蜂尸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我没有放弃,咬牙换弹,结果那三四只蜂尸直接掠过了我,全部都跳入了虚空。
我抬头,就发现上面所有的蜂尸全部跳入虚空,朝那女尸坠落的方向去了。
卑微的爱情,我心里说,然后立即拿出手机看自己的舌头。我操,我的舌头里明显有一条小蛇,他妈的还在动。
此时我也没法处理,心里苦楚,哑巴张之后可能要多一个哑巴吴了。
吴山居以后吃补助也能生活了。
我重新整理登山绳,往下爬回到小花的营地,就看到所有人都看着悬崖下方,那金星伞已经不在了。
我爬到胖子边上,胖子看着我:“我操,那哥们儿跳下去了。”
我点头,努力不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免的胖子以为我是金星伞,直接弄死我。我只能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让胖子去看我的舌头。
胖子打起手电,对小花的队伍喊道:“医生!”
有人上来,胖子让我靠着他的膝盖,我仰面躺下,一张嘴,就听到了一阵一阵的惊呼。
我抬头看着洞顶,一道晨曦的阳光射下来,外面天亮了,但是我好困好困,接着我就睡着了。
我醒了之后,看到营地里只剩下胖子一个人,阳光很大,从洞顶垂下来。非常亮,亮得我一下就哭了。
太压抑了。
这光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神吧。
胖子告诉我,我睡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太阳完全起来了,其他人全部疯了一样的出去了。我的舌头已经处理好了,可以说话,但最好少说,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舌头里的蛇被取出来带出去了,舌头属于上皮组织,新陈代谢特别快,应该三天左右就能好得差不多。
我问他小哥和小花呢?胖子摇头,说这里没有人排查,因为所有人上去就没有再下来过了。他得照看我,也没有办法去找。
我们两个人开始往上爬去,最后的这段距离我们爬得非常小心。一路上我们仔细查找,但确实没有闷油瓶和小花的任何线索。
终于,我们爬到了洞口,外面的空气之清新,我都要醉氧了。我和胖子终于爬入洞内,往上爬去。
出洞的那个瞬间,我就感觉到巨大的色彩扑面而来,碧蓝的天,高饱和度的阳光,黄色的草,绿色的树,我跪在洞口,开始不由自主地狂笑。这些色彩在我眼前盘旋起来,我站起来走了几步,摔倒,又走了几步,继续摔倒。
最后我终于不再爬起来了,抚摸着地上的草,什么都听不见,贪婪地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