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是世子妃所有的事情,从小到大,我差人问遍了整个北城,一件不差,只是,属下觉得很奇怪……”甲出将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商容与。
商容与接过,瞅了两眼,闻言抬眉:“怎么了?”
甲出恭敬说:“世子还是看看再说吧。”
商容与快速浏览了纸张上面的记载。
上面将白毓从出生到出嫁,事无巨细,规整的整理了下来。
但似乎确实有点奇怪……
上面的毓儿是个活泼可爱的惹事精,没有一点跟现在世子妃性格重合的地方。
他很难想象毓儿去土匪窝前大骂三天三夜是个什么场景。
他也很难想象毓儿为了抢一个花灯,打退一众男子爬到花架上,敢笑霸王不丈夫,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这上面的毓儿不知礼节,无知无畏,像一个野蛮的村姑,但现在的毓儿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妥妥的大家闺秀……
一场赐婚能让一个人转变得这么快吗?
他自认为是不能的。
这跟换了一个脑子有什么区别?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跟后天生长或许有很大的关系,他可以忽略毓儿的性格,但他无法忽略的是学识。
这纸上面写着,毓儿十岁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但现在的人,聪明伶俐,学识渊博,见识甚广,就连水利监那些从不夸人的老头,都在王府的宴会上夸她是“何方神圣”。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硬凹,但一个人的学识家教气质,这要怎么凹?
以前他满心都扑在世子妃身上,竟然忽略了很多端倪,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有点不对劲。
世子妃对付白国公那手段,完全又狠又准,倘若有这种手段,她怎么会任由那小妾上位,任由白国公欺骗虐待她母亲。
这纸上所说的人,跟他所见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他再次往后翻了几页,其中有几页列出白毓亲近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冉清谷”上。
上面有关冉清谷的事情很少,只有寥寥几笔。
譬如足不出户。
譬如缠绵病榻,赢弱无比。
譬如喜着白衣。
纸张上记有一个是老宅供给炭火的人的口述,说冉清谷十分怕冷,他每次送炭火,都不许他将门打得太开,因为风会灌进去。
他的目光再次扫到足不出户几个字上。
上次毓儿表哥来,他可没见到那位表哥有任何足不出户的特征。
相反,他很是喜欢凑热闹。
他再往下看了看。
缠绵病榻,羸弱无比。
呵呵,那人健壮如牛,连胸肌都有了,怕是不知道比他的世子妃健康到哪儿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在那张纸上来回逡巡。
可那张纸上就寥寥几个字。
甲出恭敬说:“世子,属下觉得现在的世子妃不是世子妃,属下担心……”
商容与声音冷得不能再冷:“说。”
甲出:“属下担心,有人想对王府不利。”
商容与狠狠的揉着那一叠纸:“你知道我的手段,这上面若是敢有一句假话,我会让你明白死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甲出连忙跪地:“若有一句,就让属下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商容与挑眉:“起来吧。”
甲出站起身:“属下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所以就找了北城曾经给世子妃老宅送蔬果的老叟,将他带来了京都,世子殿下,他定然是认得世子妃的。将人带进来……”
那位老叟被两个小厮带了进来,看到商容与斜倚在榻上,连忙下跪:“草民参见大人。”
甲出并未告知商容与的真实身份,这老叟看这人穿着打扮,必定是一个大官,所以就用大人来做个尊称。
商容与抬了抬手:“起来吧。”
那老叟就站了起来:“大人找小的有什么事儿?”
商容与将一副冉清谷的画展开:“你认识画中女子吗?”
画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血红梅花树下,在层层梅花掩映间,抬头看着一株梅花树,仿佛那梅花树上有什么。
那血红的红梅落了她满肩满身,花瓣纷纷扬扬的下落。
那是商容与一生最难以忘记的画面。
他在闲暇之余,画了几百幅,只要稍有不满意,就重新画,最后画出了这么一幅。
可在他看来,这幅画依然画不出世子妃的半分风韵。
老叟看着,眉头越蹙越紧:“这人……”
商容与心不由得慌了起来,搭在椅子边的手也不听使唤微微颤抖,他尽了全身的力气拿稳那幅画……
老叟:“有点像一个人。”
商容与急切问:“像谁?”
老叟支支吾吾:“有点像世子妃的表哥。”
老叟以为商容与不知道世子妃表哥是谁,便解释说:“那是个男子,喜爱穿白色衣服,长得很好看,可惜了,是个病秧子。但草民也没听说过他有妹妹或其他啊……”
甲出连忙说:“你再仔细看看……”
老叟:“草民虽然老了,但眼睛与记性还算不错的,这画中人就跟那位冉家公子长得很像,冉家公子深居简出,草民给白家老宅送了三四年蔬果,也才见了他六七面,但每一次草民都记得很清楚,这位公子长得太好看了,让人想不记住都难,只可惜,病得那样重……”
商容与收回画:“你从什么时候再也没见过他了?”
老叟笑了笑:“大概是世子妃出嫁后吧,世子妃您知道吧?就白国公的女儿,她嫁给了成王世子。”
商容与点头:“我知道。”
老叟:“从那以后听说他四方游历去了,哎,北城都在传他是为了离开伤心地才走的。也不知道世子妃那活泼疯闹的个性,在王府生活得怎样了?”
商容与挑眉:“世子妃活泼疯闹?”
老叟点点头:“是啊,也许入了王府会有收敛吧。以前在北城别提多闹腾了……她能跟她表哥那个婢女大半夜不睡,扮鬼去吓那打更人……”
商容与陷入沉思,淡淡说:“我知道了,谢谢。甲出,给赏钱。”
老叟得了赏钱笑得嘴都合不拢:“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大人能不能送我回北城啊,这山路遥远的,我这腿脚不便。”
甲出:“会有护卫送你回去的。”
老叟连忙道谢:“谢大人。”
商容与目不转睛看着桌子上的那幅画。
画中人抬头仰望,梅花落了他满肩。
他是那样的美……
又那样的特殊!
甲出试探性喊了声:“世子?”
商容与心烦意乱:“甲出,我现在有点乱。”
他才听到那人说喜欢他。
他才想着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对他,他那么讨厌小孩,但他愿意接受他们的。
甚至他都想好了等他的世子妃顺利生产了,他就带着她去看她没有看过的山河。这一生,只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偷看世子妃的睡颜,暗暗在心里庆幸,那百年梅花树下的女子是他的世子妃。
他们拜过堂,朝夕相对。
他们行了周公之礼,以后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
她是那样的特殊。
又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仿佛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都是美的。
可现在一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为什么世子妃从来不愿意在他面前脱衣服……
为什么世子妃不想跟他圆房?
为什么世子妃总是手脚冰冷,很容易生病?
他心里有千千结。
一个比一个难解。
他想回去找世子妃问清楚,但他又不敢,他怕那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甲出恭谨跪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世子,您不能再犹豫了?事关王府安危,您一定要早日做决断。”
这件事一看就有蹊跷,他不知现今的世子妃出于何种目的接近王府接近世子。
但在他看来,此人必有所图。
商容与心里乱糟糟的,目光定格在那画上。
画中人很美。
也很特殊。
特殊到了让他觉得能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幸福的。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现如今他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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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与三天没回王府,在第四天的黄昏,他踏进了王府的门槛。
他从没有一刻觉得步子是那样的沉重,沉重得他每走一步就山塌地陷。
他到沉鱼阁时,他的世子妃正在秋千架上发呆。
初春时节,太阳很暖,晚风轻轻拂过,吹得他衣袂飘飘,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光晕。
商容与走到近前,冉清谷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商容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沉鱼阁外一株才谢了的红梅上。
枯萎的梅花花瓣在枝头摇摇欲坠,被天边的晚霞映衬得垂垂老矣。
商容与从身后抱住冉清谷,将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那东西有你丈夫我好看吗?”
冉清谷回过神来,也不挣扎,任由他搂着:“世子怎么来了?”
商容与咬了咬冉清谷耳垂:“想你,就来了。”
他话锋一转:“毓儿,我看你最近出入琴行很是频繁,怎么也不见你弹琴呢?”
冉清谷微笑:“我去琴行,只是听别人弹琴。那里有几个毓儿很喜欢的乐师。”
他双手已残,剑都拿不稳,更何谈弹琴?
商容与笑笑:“是吗?我还以为毓儿在外面有了老相好的呢……可那琴行,幕后的人,是三皇子吧。”
冉清谷扭头看向商容与,错愕、惊诧。
琴行背后是一位南方来的掌柜。
三皇子甚至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撇的很干净,没有任何线索能查到他们,商容与是如何知道的?
他也只是短暂错愕一瞬,便平淡如初:“世子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
商容与见他短暂错愕后,连继续欺骗他都懒得欺骗,顿时怒火升腾,将冉清谷整个人桎梏得更紧,抱着他恨不得揉进自己的怀里,勒得冉清谷喘不上气来。
冉清谷听到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问:“你是谁?”
看来商容与已经调查他了。
他知道他不是白毓……
冉清谷不想再欺骗他了。
一字一句说:“我叫冉清谷。”
商容与心头大震,连咬着冉清谷的耳垂都用了力,血珠渗透出来。
这人声音没有那么柔和,也没有低声细细的感觉,而是一种中性音,仔细分辨,他能分辨出,这是一位男子。
跟他朝夕相对同塌而眠的世子妃竟然真的是男子?
还是他日日夜夜拈酸吃醋的表哥冉清谷。
他吃过无数次表哥的醋,却不想表哥就在他面前。
他怎么敢如此戏弄欺骗他……
冉清谷叹了口气:“那是假的名字,我姓卿。世子,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此言一出,商容与愈加错愕。
姓卿!
他曾以为,他是他的世子妃白毓。
不曾想,他却是白毓的表哥冉清谷。
他以为他叫冉清谷,猜不透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何跟三皇子有联系,却不想他原来姓卿。
“卿谷是我的名字。”冉清谷坚定咬着牙说,“我是定北侯卿逸的小儿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名字咬得那样重。
或许以商容与的脾性,知道自己被人欺骗,知道与他同床共枕那么多时日的人是个男子,他会杀了他。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希望商容与能够记得这个名字。
他这人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这个名字是真的。
“你入王府有什么目的?”商容与咬牙切齿问。
“保命。”冉清谷淡淡说,“五六年前,在北坡岗,奄奄一息的我被三皇子所救,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杀了太子,倘若我以男子身份入京都,或者其他身份,势必会被人发现……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圣上赐婚了。”
“白毓你也见过,就是之前来京都的表哥冉清谷。她不愿意嫁,她只想做一个自由的梁上燕,正好,我缺一个能帮我掩护的身份,还缺一个可以依托的大靠山来帮我便利行事,所以白毓逃婚后,我就代替她出嫁了。”
“我在十二岁那年就家遭变故,此后五六年日日缠绵病榻,身体亏耗严重,我本该长身体的年龄,全用来跟阎罗对抗,正因此,我的身形像女子,就连声音,只要吊着说话,很难分辨出来。以此我瞒过了所有人……”
商容与:“所以你的很少说很长一段话,还喜欢喝雪梨汁?还有呢,你是如何隐藏你男子身份的?”
冉清谷点头:“对,吊着嗓音说话很费嗓子,话一长,到了尾音就没气儿了,所以我不爱说话,喝雪梨汁也只是为了润嗓子而已。还有……那位经常来给我诊脉的御医王太易,是三皇子的人,他一直暗中帮我,才没有让我被识破,您难道没发现,每次来王府为我诊脉的,都是那位太医吗?”
“所以你不愿意圆房,是因为怕身份暴露?”商容与声音淡漠寒冷,他有力双臂如同镣铐似的将冉清谷箍得更紧,勒得冉清谷脸色发白,呼吸不畅。
“你甚至在代嫁时,完全没想过被发现身份会怎样,因为你一开始想的是——杀了我。我最爱的世子妃,我猜的对不对?”
冉清谷不置可否。
商容与冷笑质问:“那后来为何不杀了我?”
冉清谷:“之后我发现你根本不是传说中那样的纨绔,文治武功皆是上乘,别说杀你,接你两招都做不到。”
商容与冷哼嘲讽:“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当然……”因缺氧,冉清谷面前一阵发白,他极力保持着清明,“因为我是个……废人。”
商容与心不受控制的抽痛。
须臾,他放松了冉清谷,但手臂依然紧紧勒着他,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他忽然想到了冉清谷手腕上的伤疤,以及他连一柄薄剑都拿不动。
定北侯铁血沙场,怎会不教自己的儿子习武?
他又想到北城人人口中那个缠绵病榻,靠着药物吊着命的病秧子,想到了陆夫人告诉他世子妃遭受重创,毫无感情波动……
这个人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活了下来,又活得这样艰难?
冉清谷呼吸到新鲜空气,扶着秋千架,背靠着商容与的胸膛,拼命咳嗽着。
“你不是调查过我双手上的伤疤吗?”他拉起衣袖,将那两道被胭脂水粉遮住,却依然清晰可见的伤疤露出来,“我的手脚筋脉早在我十二岁那年被挑断了,身上的断骨更是有无数根,苟延残喘靠着药物吊着命,才活了下来,我这人很识时务,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所以想办法同你周旋。”
商容与双手紧紧禁锢着冉清谷:“你是不是从未为自己想过后路?死了便也死了,对不对?万一我是个暴徒强迫你呢,万一……”
冉清谷笑了笑:“我其实早就死在那场大雪里了,我活着的这五六年,都是偷来的命,谁也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来收我,所以我从不为自己留后路,也不会为别人留后路。”
商容与哑然:“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同我和离?跟我继续周旋下去,不是更有利你行事吗?反正你也不会为别人留后路,我商容与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杀戮场上踏脚石而已……”
冉清谷声音轻飘飘的:“是啊,本该如此的,但我每次在面对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我还活着……我自从在北坡岗上活了下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是人的正常感情,或者说我不知道人需要什么?我很努力活得像个人,我也很努力的去模仿人,但我发现都很假……姨母她对我那样好,我心里空空,白毓桃子整日逗我开心,我无动于衷,我以为是我被仇恨埋没才会如此,可等我以各种残忍的手段杀害那些刽子手时,我心里没有丝毫触动,不会觉得鲜血淋漓脑浆混着血泥残忍,不会觉得有报仇后的畅快,我不知道什么是喜与忧,也不知道什么是乐与苦……可后来我面对你的时候,突然发现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出现在我的脸上,很僵硬,但那是属于我的……”
“我才知道,原来开心不一定要笑出来。担心,也不一定要说出来。感动的时候,心里很奇怪,像山压着似的,却又如在云端,被灌入了些蜜糖。害怕的时候,心里会很慌很乱……”
“同你和离不过是不想你越陷越深,我怕你无法面对将来的自己……你与我不同,我这种人,没有亲戚朋友,没有爱人父母,没有家,也没有未来,而你有着我羡慕的一切……所以我不想你未来恨我。”
商容与错愕,心疼,恼怒,愤恨……
千万种思绪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恨冉清谷欺骗他多一点呢,还是心疼他活得那样艰难多一点……
冉清谷握着商容与的手臂,摸到他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腕移动到自己的咽喉处,苦笑了笑:“我骗了你,如今我也逃不掉,你随时可以杀了我,我不会怪你,这本来就是我自找的……”
商容与手落到咽喉处才发现,这人其实是有喉结的,只是很小,跟女子似的。
十二岁。
本该是成长发育最好的年纪,这个人却在病榻上度过,也难怪他如此瘦弱,身形似好女……
现在这人的脖子就在他的手下。
白皙细长。
只要他轻轻的一捏,这人就会死。
可是他怕……
他怕他就这样离开,可他又无法原谅他的欺骗,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变成男子的世子妃……
良久,商容与放开冉清谷,大步朝着沉鱼阁外走去:“你最好别做出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冉清谷看着那人大步迈出沉鱼阁的背影。
夕阳晚霞披了他一身。
那样红……
又那样决绝!
商容与走出门时,天边下起了小雨。
雨细密清透,铺面而来,濡湿了他的衣与发。
甲出为他打着伞,喊着:“世子。”
商容与在雨帘中朝着大理寺走去:“世子妃这件事谁也不要提起,包括对父王母妃,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仔细你全家的命。”
甲出面露疑惑,良久,他顺从的低下头:“是。”
他从小跟着商容与,对于商容与的命令,他从来都说是。
商容与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商容与走到大理寺时,天都黑了。
姚望一身血从刑狱后堂走出来,见到商容与,唏嘘一声:“怎么不在家里陪世子妃?竟然有空来大理寺坐坐?”
自从知道世子妃怀孕后,这人连到大理寺点个卯都不来,说是怕世子妃体虚,满月阁那几位会害了他的世子妃,他要防患于未然。
如果不是怕皇帝责怪,他怕是连早朝也不去。
商容与抬了抬下巴指着他满身血:“怎么回事儿?”
姚望:“后面有个重犯,无论用什么花招都不招,今儿还越狱了,刚审问他,不小心沾了一身血……我去吃口晚饭再去审问他,陆云深还等着我替换他呢,先不跟你说了……”
商容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吃饭,我去看看。”
姚望一把拉住商容与:“别了吧,你总不能沾染一身血回去吓到了世子妃,怀孕中的人最闻不得血腥味,也不禁吓。”
商容与冷着脸:“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
姚望不解:“怎么了?吵架了?怀孕中的人脾气差情有可……”
见商容与脸色沉了又沉,姚望连忙做告饶的姿势:“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我去吃饭。”
商容与转而对甲出说:“回去告诉我父王,就说我这几天要在大理寺处理未处理完的事情,就先不回王府了。”
姚望本来转过走廊,听到这话,稀奇转过头来:“哪有什么事情让你处理?你不会真的跟世子妃吵架了吧?”
商容与冷冷瞥了他一眼。
姚望吞了吞口水:“兄弟劝你一句,别作的太过,不然以后有得你受的。”
商容与没理他,直接走向大理寺后堂。
陆云深见他进来了,欲要起身。
商容与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审问,自己则走到陪审的凳子坐着。
地上那被用刑的人浑身鲜血淋漓,头发上全是水珠,他痛苦在地上嚎叫着,他脚腕鞋子上被浓稠的鲜血染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双腿不自觉地抖动着……
商容与看着他,眼前只有那一片血色。
陆云深敲响了惊堂木:“我劝你最好如实招了,不然我给你手筋也挑了。”
那人趴在地上痛苦不堪呻|吟着。
商容与突然发声了:“给他上药吧。”
陆云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商容与再次冷冷说出两个字:“上药。”
陆云深指着地上那人,不确定问:“给他上药?”
大理寺用刑无数,这还是头一遭听说给人上药的。
此人是江洋大盗,手下命案三起,每一期都死伤五十多人,他入了大理寺还妄想着越狱,陆云深直接命人挑断那人的双脚筋脉,让他想逃也逃不掉……此刻江洋大盗痛不欲生,正是审问的好时机,商容与竟然说上药?
如果不是他了解商容与,他都怀疑这江洋大盗是不是商容与他家亲戚。
商容与再次点头:“恩,上药。”
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所有的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会疼。”
陆云深怔愣:“……”
谁被挑断双脚筋脉不疼的?不疼能叫酷刑吗?
容与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前大理寺将人活活刮了的都不见他有一丝怜悯,现在竟然可怜一个江洋大盗会疼?
难不成为了自己老婆与未出世的孩子行善积德?
要当爹的人真可怕。
陆云深挥挥手,让人给这江洋大盗上药包扎。
那江洋大盗疼得在地上哀嚎着,哭爹喊娘的,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双腿更是抽得像羊癫疯似的……
商容与手不自觉地攥紧,不明不白问:“被挑断手脚筋脉是不是特别疼?”
一个江洋大盗只是被挑断了脚上筋脉都疼得哭爹喊娘、哀嚎不已。
那一个被打断全身几十根骨头,双手双脚筋脉都被挑断的十二岁的孩子呢?
陆云深不解:“容与,你怎么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商容与站了起来:“我没事,你继续审问,不用管我。”
说着,他走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