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不断的独自思索,想来想去,火猴要寻找天机盘的目的,大概也是想知道推演结果。可我又感觉纳闷,照它所说,自然道如此隐秘,根本不和外人打交道,那关于自然道的事情,火猴又是怎么得知的?
“这些事情,我不是不信,我就想问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觉得,我在信口开河?”火猴脸上的一丝得色立刻消失了,我估摸着,它的岁数应该很大,可是脾气却争强好胜,一听见我的质疑,火猴仿佛露出了冷笑:“我如何得知的?我就出身自然道,你说我如何得知的?”
“你……你就是自然道的?”我大吃了一惊,我一门心思想要套问火猴,摸摸它的家底,可没想到它竟然这样直接就说了出来:“你是自然的,之前在河里以黑石头垂钓的老头儿,也是自然道的,你……你会杀他?”
“我行事,不分正邪黑白,只要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人对我不好,我也只能以牙还牙。”火猴暗中咬了咬牙,好像这一瞬间就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带着一丝怨艾,说道:“自然道的人,不把我当人看,我凭什么要把他们当人看?”
火猴估计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孤身一人漂泊惯了,如今终于找到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把自己肚子里的怨气一股脑的都倾吐出来。
它原属自然道,一直都隐居在遥远的昆仑山,但就和我们七门一样,门内弟子不可能地位平等,总要分个三六九等你高我低。火猴在自然道里面身份最低微,只因为它不是人身,是昆仑山的一只野猴被驯化之后收服在自然道的。
因此,火猴在自然道里面出力最多,但多少年以来倍受冷眼嘲讽,不管它做了多少事,始终得不到认同。
大约三四十年前,自然道出了一件大事。门内有一个人私自叛逃,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自然道,离开昆仑山。这在自然道内是一等一的大罪,叛逃者杀无赦。当时,自然道就决定要派人出山,追杀这个叛徒。
“那个叛逃者,叫章辽,那时候,他还年轻,却是自然道里同辈人物中一等一的角色。”
人人都知道,这个叛逃者不好对付,叛逃是死罪,章辽心知肚明,所以,真要有人追击,章辽一定会以死相搏。所以,众人各怀心机,推来推去,算来算去,追杀章辽的人物,最后落到了火猴身上。
“凭我的本事,去追杀章辽,和找死一样,我苦苦的解释哀求,却没有用。”
摆在火猴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追杀章辽,被章辽杀死,要么就是抗命,被同门杀死。万般无奈之下,它只能出山。但是走在半途,火猴越想越是憋屈,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冷落和屈辱,一瞬间彻底爆发出来。
“我凭什么就要低他们一等,就因为我不是人么?”火猴冷笑了一声,一甩胳膊,说道:“既然这样,横竖都是死,那干脆就拼一把,我也叛逃,叛逃了,兴许还有条活路。”
火猴没有追杀章辽,反而也踏上了叛逃的路。它虽然在自然道里面身份低微,不过毕竟呆了很多年,知道不少事情。从自然道叛逃出来之后,火猴就去了九黎。
因为自然道的人平时议论天崩,议论天机盘最后一次推演的时候,隐隐约约透露过,最后一次天崩被阻,可能跟九黎有很大的关系。所以,火猴专门跑到九黎,想要碰碰运气。
九黎位于茫茫十万大山中,当时的九黎虽然还在蛮荒时期,可九黎是巫毒之祖,部族内的高人不少。火猴没敢轻举妄动,隐伏了许久,渐渐摸清楚一些情况,才开始着手寻找线索。
寻找线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九黎人也常年隐居西南,和外界极少联络,火猴根本无法靠近九黎人。但它有耐性,在九黎足足混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把我的耐性,全部磨光了,我心想,即便再等下去,又能有什么用处?”
火猴产生了退意,想离开九黎,来大河滩。但是在这儿浪费了二十多年时间,一无所获,它非常不甘心。思来想去,火猴就产生了一个打算,它想带走九黎看家的一件重器。
“那件东西,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叫做九黎图。”火猴说道:“九黎图是上古的重器,一张小小的图,能吸进去千军万马。”
我曾经听青罗老太婆说过九黎图,九黎图看似只是一张普通的画卷,画的是千万年前还在远古的九黎群山。但这张图能把人吸进去,人进入图中,就等于被放逐到了那片还未开化的远古时代,蛮人凶兽多如牛毛,进去就是一条死路。
“九黎图,我听说过,这张图不是一直都在九黎最高统领的手里保管?”我抬头想了一下,按照火猴所说的时间,那时候的九黎最高统领,应该是苗尊了:“九黎这一代的统领,是苗尊。”
“是啊,是苗尊。”火猴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
火猴不傻,他在九黎呆了二十多年,苗尊是什么身份,什么本事,火猴很清楚,那样明刀明枪的去硬抢,三个火猴也无法从苗尊手里抢走九黎图。所以,火猴另想了别的办法。
“苗尊有个儿子,叫苗不同,当时只有六岁。”
苗尊贵为九黎之主,当时就这么一个儿子,爱如性命,火猴斗不过苗尊,就打苗不同的主意,他想方设法把苗不同给抓到手,然后以此要挟苗尊,想换取九黎图。苗尊虽然对儿子爱之深切,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楚的,所以,苗尊宁可火猴把苗不同给杀掉,也绝不拿九黎图来交换儿子的命。
苗尊不仅不交换,而且立刻派人在整个九黎内撒下了天罗地网,捉拿火猴。火猴被逼的没法子了,只能离开九黎。他不敢放了苗不同,如果真被九黎人追上,苗不同还能拿来当挡箭牌。
算是火猴的运气好,挟持着苗不同,仓皇从九黎逃走,然后在南方几省流浪了几年,之后到了大河滩。当时,火猴是想把苗不同放走的,不过,一来是害怕苗不同回去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二来,它留着苗不同还有用。
“苗尊对这个儿子疼爱的很,从小就给他用天材地宝浸泡身躯,泡的和铜皮铁骨一样。”火猴说道:“我又用自然道的秘法,跟他换脑,他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听我的差遣。”
第五百一十七章 云岚天宫
火猴讲到这里,我算是全明白了。这个怪人,果然是九黎的,而且身份颇为要紧,是九黎苗尊的嫡子。
“这么做,太……”我也跟着火猴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苗不同被抓到的时候只有几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让人于心不忍。
“不要冒充圣人来说教我!”火猴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它的语气骤然凌厉了一些,低声喝道:“若换了是你,你要怎么做!?”
“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有冤屈,去找相干的人报复,那也没什么,但……”
“什么是相干,什么是不相干,不要说现在的世间了,就算九黎,就算自然道,一样是弱肉强食!”火猴根本不理我的劝解:“他不死,我就要死,我面前就这么两条路,你叫我怎么选!?”
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了,人,我见过太多太多,人原本就是自私的。
“这世上的人啊,说起别人来,一个个都和圣人似的,头头是道,但事情真放到自己身上呢?又有几个能和自己说的那样去做?”火猴似乎对这些说教嗤之以鼻:“各扫门前雪,谁也不要说谁,真是脱光了衣服比一比,谁又能比谁干净些呢?”
我没反驳火猴,苗不同已经成这样子,现在说的再多,于事无补。我还想跟火猴多聊聊,从它嘴里得到些线索,没必要现在为了一句话就翻脸。
“是啊,你说的,不是没有理。”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刚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有人要杀我,我也没办法,我不还手,就会死,还手了,他会死,选来选去,还是他死吧……”
“这才像句人话。”火猴听到我这几句话,好像顺了它的心,神色缓和了点儿:“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也比人面兽心的强。”
本来我们正说着正事,被这么一打岔,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赶紧把话题重新引到天机盘和天崩上面去。
“你不会不知道天崩。”火猴很肯定的说道:“九星图的传人,必然知道天崩。”
“为什么九星图的传人就必然知道天崩?”
“九星图,源自天崩,天崩,就源自自然道,你说九星图的传人知道不知道天崩?别和我打马虎眼。”
火猴本来是自然道门下,但是被挤兑的离开门庭,在外流浪,早已经不把自己看成自然道的一份子,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这绝对是它看出来我和九星图有关联,所以才知无不言,要是换个人,火猴恐怕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我明白,九黎始祖曾去昆仑山求见过一个人,那人给了九黎始祖一些东西,紧跟着,九黎始祖就在大河埋下了天崩祸根。如果按照火猴的说法,那么昆仑山的这个人,和自然道肯定脱不开干系。
“那人,就是自然道的开山祖师。”火猴说道:“开山祖师赐给了九黎始祖天崩的根源,同时又创立了自然道,自然道的门人,只有一条教义和宗旨,那就是不遗余力,推动天崩。”
“自然道的祖师,是什么人?”
“说来可笑,我在自然道那么多年,真的不知道自然道的祖师爷是谁。”火猴自失的摇摇头,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你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白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