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天的手,又穿花一般的来回闪动,茅天师只剩下招架之力,我的眼睛几乎看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转眼的功夫,只看见茅天师的嘴巴被唐云天捏着下巴硬捏开了。
紧跟着,唐云天把手心里那颗震天雷塞到茅天师的嘴巴里,抬手抽了他一巴掌。茅天师的脑袋一歪,震天雷嘭的一声在他的嘴里爆裂开来。
震天雷有多大的威力,我心里很清楚,茅天师的半边脸直接被炸的稀烂,身子一抽,仰面倒在地上。
“茅天师!茅天师死了……”
周围那些正在抱头鼠窜的旁门人看到茅天师被炸的亲爹都认不出来,更是慌成了一团。
唐云天继续在人群里冲杀,他的目标很明确,这些旁门的小喽啰无关紧要,哪怕杀了一百一千,还是能招揽的来,唐云天只盯着各家的主事掌灯,在纷乱的人群中来回杀了一阵,三四个掌灯接连倒在血泊中。
“都别乱了!要是不冲出个口子,大伙儿都要死在这里!”
有人还算是有点见识和眼力,知道这个时候越乱越麻烦,人群开始慢慢的汇集,各家的高手拼死拖着唐云天,其余的则全力要从黄僧衣把守的大门冲到前院去。
这是一场乱战,我们七门只靠着唐云天和黄僧衣两个人,就把旁门杀的大败。黄僧衣依然威猛绝伦,一条龙头棍把大门守的如同钢打铁铸。但是旁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后院的人不顾一切的朝前院冲,残留在前院和中院的人,也不顾一切的从后方攻杀。两伙人齐心协力,场面就有些控制不住,又过了一会儿,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直接把一堵院墙推翻。
院墙倒了至少四五丈那么宽,如此巨大的缺口,黄僧衣一个人实在是守不住,人群呼啦啦的顺着缺口就逃了出去。
“狗日的!还想跑!”宋百义一看旁门大举溃退,提着棍子要去追:“把我大哥祸害成这样,还跑!?”
“罢了,不要追了。”黄僧衣收回龙头棍,招呼我们即刻退走。眼下虽然是占据了优势,但我们毕竟人少,旁门的人要是真拧成一股绳,也是巨大的威胁,反正这次来到岳家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继续逗留。
我们几个人带着庞独就跑到了后院的院墙,依次翻了上去,唐云天又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尾随而来。等我爬上院墙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院留下了不少尸体,除了那些小喽啰,主事和掌灯至少死了五六个,事情只要传扬出去,三十六旁门的脸面将会尽失。而且,从此之后,不管是西边,还是旁门,知道当年的七门三英尚未死绝,他们再对七门下手的时候,就会心有顾虑。
我们翻墙跳下,飞快的离开了岳家营,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孙世勇找回提前隐藏在这儿的马,几个人疾驰而去,不停不歇的奔走了好几十里,这才放慢了速度。
我们停下没多久,小白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围着庞独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拿着伤药给他敷。庞独救回来了,可是当我看着黄僧衣的时候,心头的滋味,依然形容不出。
他给了我这条命,但又对我弃之不管,任凭我无依无靠,从我行走河滩之后,黄僧衣一定知道我的行踪,然而,不管我身陷何种境地,他都没有及时出现过。
他真的是陈一魁吗?是我嫡亲的爹吗?这一刻,我的脑子恍恍惚惚,忍不住又想起了我娘。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七门的人,重情重义,但七门的人,又是那么冷酷无情。
小白给庞独仔细的裹伤,孙世勇和宋百义悄悄的生了堆火,烧水烤干粮。因为唐云天这样的老辈人在场,所以大伙儿都很老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敢说。
在岳家营的时候,唐云天威风凛凛,但是离开岳家营,他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的乡下瘦老头儿,蹲在火堆旁,伸手烤火。
“七叔。”黄僧衣走到唐云天面前,轻轻跪下来,磕了个头,他只喊了唐云天一声,再没说多余的话。
“嗯。”唐云天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两个人仿佛心有默契。
等到唐云天一点头,黄僧衣慢慢起身,突然加快了脚步,转身就走。我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和前次一样,不辞而别。
我忍不住了,先是楞了楞神,等到黄僧衣走出去了十几丈远,我才陡然惊醒过来,我有话想要问他,如果这一次不追上他,我不知道下次再相遇,会是什么时候。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明之雾
我只怕黄僧衣这次走远,就要过很久才可能再相遇,回过神之后,我连一声招呼都来不及打,拔脚就追了过去。
我和他相隔了十几丈远,一通狂奔,距离缩短了些。但是我这么不要命的追赶,黄僧衣肯定是察觉到了,他连头都没回,直接就加快了脚步。
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论起脚力,我比黄僧衣差的远,即便是从那尊河中的大鼎上吸取了一些莫名的力量,但这还不足以和黄僧衣比拟。就这么跑了一阵儿,俩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十几丈,而且越拉越远,几乎就要追不上了。
“陈一魁!!!”我积压在心里很多年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仿佛在此刻陡然爆发,停下脚步,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你是不是陈一魁!”
当我这一嗓子喊出去的时候,在前面只管埋头疾奔的黄僧衣,好像慢了下来。他越跑越慢,最多跑出去五丈远,就停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陈一魁!”我看见他停下了,赶忙就冲了过去,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站住脚:“我在问你话。”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黄僧衣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慢慢的说道:“陈一魁,早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我忍不住又是一楞,不过就那么眨眼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旧的僧衣,头发全都剃光了,单单从外表来看,他就是个挂单的游方僧人。
“世间的事,只是一个忍字,这也忍,那也忍。”黄僧衣还是没有回头,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这样的人,若不忍,又能如何?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真的能由我吗?总之,只是一个忍字罢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顿时清楚了,他剃了头发,穿了僧衣,意思就是要忘记过去的很多很多事,把他爱过的,惦念过的人,都忘的一干二净。留在他心里的,只有一个念头,他唯独没有忘记,自己是河凫子七门的人,他还要为了自己的职责而奔走。
“你还记得沙芊芊吗?还记得燕白衣吗?”我只觉得心里渐渐有气了,我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能把那些不能忘记的人,全都忘记。
沙芊芊是他的结发妻子,是我的母亲,燕白衣钟情黄僧衣,但她或许知道,黄僧衣心里,似乎只有沙芊芊一个人,所以,燕白衣不奢求什么,也从不去搅扰他。只把自己的那份情,放到心底最深处。
她一辈子没有嫁人,年纪还不算很大的时候,就死在了燕子山。她死的时候,我还小,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燕白衣临死之前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人心碎。
“我都不记得了。”黄僧衣摇了摇头,语气仿佛真的没有一点波澜:“陈一魁,已经死了,我叫百忍。”
“那你就忍吧!”我心头的火气顿时噌的就冒了起来,在他身后大声喊道:“你既然把什么都忘了,那你肯定也不记得我!我只是奇怪,不记得我,为什么又要指点我到小盘河去,指点我到陈家的老屋里去!你说!你说……”
黄僧衣不言语了,一个字都不再吐露,他好像不愿意和我多说什么,慢慢的迈动着脚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回去吧。”
“说的好轻松!”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自称百忍的黄僧衣,就是曾经纵横大河的陈一魁,就是我亲生的父亲:“我自小没了娘,以为自己也没了爹,还没学会走路,就寄人篱下,燕白衣死的早,我在燕子山呆不下,一个人漂泊四方,吃的苦,受的累,就不说了,多少次险些丢了命,这也不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若你打定了主意对我不管不问,那又何必给我这条命,把我带到世间来,你就是想让我来受罪的吗……”
“不要说了!”黄僧衣突然就加重了语气,同时也加快了脚步:“回去!”
“我不回!”我迈步就急速冲到黄僧衣的跟前,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我只想问问你,我娘死了,你把她丢在河眼深潭里,我侥幸没死,你也不放在心上,我只想问问,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轰隆!!!
黄僧衣还没有答话,周围突然就爆开了一层浓浓的雾,这雾根本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雾气弥漫的同时,头顶仿佛也笼罩了一层如烟如云的气。
我心里陡然一惊,这个地方距离岳家营已经有好几十里了,那些旁门的人还很多,难保不会追上来找麻烦。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他们明知道有唐云天这种绝世的高手,肯定不敢随意过来送死,除非是有能跟唐云天一决雌雄的人物。
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旁门有这等人物,西边的第一高手是仲虎,但仲虎已经和庞大一起下落不明,他不可能赶的这么巧,出现于岳家营。
心里的这些念头还没有转完,黄僧衣拽着我就跑。他的力气完全施展开了,几乎像是放风筝一样拖着我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