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愈发吃惊,我跑的这么快,可以说已经竭尽全力了,不要说顺顺畅畅的说话,就连大气也不敢随便乱喘。然而这个人和我跑的一般快,还有余力说闲话。
“你身上……有吃的没有……”这人看我不回应,接着说道:“我饿了……”
“你……你饿了……关我屁事……”我只想甩脱这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回了一句。
我还是跑,这个人还是跟,甩都甩不掉,不知不觉间,我围着小山整整跑了一圈,没能甩脱他。
我年轻力壮,可体力毕竟有限,要是这样跑下去,不用对方动手,我自己也得累死。前后能有半个来时辰的时间,围着山跑了两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心一横,就打算豁出去跟他掰扯个明白。
心里这么一想,我就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我一停下来,这个人也跟着停下来。我就觉得,这人简直是头驴,跑了这么长时间,他好像连气都不喘。
“你……你……”我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跑的有点恶心,断断续续的跟那人说道:“你跟着我……跟着我干什么……”
“你救了我,我想叫你救人救到底,找你要些东西吃。”这人跑了这么长时间,不仅不喘气,说话似乎也利索了许多:“顺便再问你点事儿。”
我喘了好一会儿,扭脸看看这个人,之前心里慌乱,也没有留心细看,直到这时候,才算是完全把他看清楚了。
这人的岁数应该不小了,头发花白了一半儿,非常的瘦,脸庞几乎跟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点儿,脸一共就这么大,五官就更小了,尤其那双眼睛,绿豆似的,看上去和刚睡醒似的,有点迷糊。
我搞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因为没人会因为一口干粮不要命的追着别人跑这么久。但不管我怎么看,都从这人的眼神里看不到什么异样,也察觉不出他对我有不利的杀机。
想着想着,我也只能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跑不过对方,就算逃也逃不走。既然逃不走,那就跟他周旋周旋。
“想要吃的是吧?”我盘腿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拿了点干粮递给他。
“多谢多谢。”这人的绿豆眼睛一下睁大了,看见干粮如见历代祖先,忙不迭的就接过去,张嘴就啃。
出门在外的人,不可能讲究吃喝,我平时带的就是些河滩乡下人常吃的杂粮馍馍,但这人啃着馍馍,好像说不出来的香,一口气吃了四五个,估计是让干馍馍给噎住了,他伸手从山脚下的石壁上面抠了一块湿漉漉的青苔,塞在嘴里嚼。
“干粮你也吃了,现在,我能走了吧?”
“不忙不忙。”这人吃饱了,擦擦嘴巴,眨着小眼睛对我说道:“还有点事问问你。”
“啥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小盘河村的人。”这人颇有一番胸有成竹的意思:“因为小盘河方圆这么大,只有一个村子,你肯定是村里的人。”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心里只觉得好笑,这人以为自己聪明,什么都猜得到,其实,不是傻,就是精的过头了。
“我找你打听一下。”这人身上的衣服烂的不成样子了,刚才跟我撕扯一番,更加衣不蔽体,干脆就把破破烂烂的长袍脱下来,只裹着下半身,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村里那个姓陈的人,现在还在不?”
“姓陈的?”我心里顿时一紧,因为我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一直隐姓埋名,很忌讳别人询问我的姓名,所以谁一说陈字,我就觉得不自在。
但是天底下姓陈的人多了,别人说姓陈的,也不一定指的就是我们陈家。可是,我凑巧来到小盘河,凑巧遇到这个人,对方又偏偏凑巧问起了姓陈的,就不能不让我加了一分小心。
“对啊,姓陈的。”这人微微仰着头,想了想,说道:“他今年大概得有四十多岁了吧,长的很精干,脸盘挺俊朗的,就住在小盘河村。”
“四十多岁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哎呀哎呀!”这个人突然就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咧嘴一笑:“我直接跟你说他的名字不就好了,你们一个村的,一说他的名字,你保管就知道是谁了,他姓陈,叫陈一魁,你认得不?”
“陈一魁……”我心里加了一万分小心,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头仿佛电闪雷鸣。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爹交给燕白衣抚养,从那时候开始,我没见过爹娘。但燕白衣告诉过我,我爹叫陈一魁,在昔年的大河滩上,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是河凫子七门里,仅次于庞大的高手。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突然就问起了陈一魁这个人,但是我心底还是有数,小盘河这个地方,或许真的隐藏着什么,原本苦于没有线索,不过现在,线索剥茧抽丝般的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我赶紧就强压住心头的情绪,不动声色的跟这个人周旋,看看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仇大恨
我刻意跟这个人交谈,对方很好说话,把之前我拿刀子砍他的事情仿佛都给忘记了,聊了一会儿,竟然很投机。
想来也是,这人是怎么到这石壁里面的,暂时不得而知,不过瞧他的样子,应该不是三天两头了,能意外的脱困,对他来说是件大好事。
“刚才不明底细,砍了你两刀,伤口不碍事吧?”我从包袱里拿了伤药:“我这里有药。”
“没事,我受伤是从来不用药的。”这人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呲牙咧嘴的摸摸小臂上的伤口:“这点皮肉小伤,何需用药?”
“聊了这半天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怎么称呼?”这人眯着眼睛看看我,说道:“你的年纪还小,当年我叱咤风云之时,你恐怕还没出生,我的名头,你不知道也正常。”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知道呢?”
“那我和你说说,我叫老不死,你听说过么?”
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点印象,从前仿佛听人说起过。那时候我在货船上干活儿,船上的船工虽然不是江湖人,但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很广。
我觉得有点印象,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一边琢磨,一边暗中打量这人。仅从外表上看,肯定认不出他是谁,不过,我看着他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长袍,很像是一件道袍。
骤然间,我的脑子灵光一闪,脱口就喊道:“你是!?不死老道!?”
“哎呀哎呀!”这人立即露出几分惊讶,与此同时,脸上还有说不出的得意之色:“没有想到,你一个屁大点的娃子,竟然还能知道我的名号,不简单,不简单……”
我之前听那些船工闲聊,船工们走的多,说起来河滩的人和事,头头是道。整片大河滩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他们说遍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回忆起来,过去听人说过,二三十年前,大河滩来了一个挺有趣的野道士,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却毫无畏惧之心,专挑着别人不敢招惹的角色下手,坑蒙拐骗偷抢,什么事都做,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三年,竟然没有一次失手。
这个野道士之所以每次都能得手,并不是他的功夫强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只因为他有两个长处,第一就是跑的快,行事的时候只要被人发现,就跑的飞快,很少有人能追上。第二就是能挨打,身子好像是钢筋铁铸的一般,放到别人身上绝然承受不住的伤,到了他这儿,就是小菜一碟。
这个野道士有段时间把旁门,还有排教金窑这些河滩上数得着的大势力偷了个遍。有一次,金窑的头把气不过,专门放风设计,引着野道士偷到了金窑的老窝,几十个人设好的埋伏,野道士一进来就出不去了,被人围着痛殴。
人都恨的牙根发痒,抱着把他活活打死的念头。那么多人拳打脚踢使枪弄棒的打了半天,野道士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没防备,都觉得他已经死了,因为这样的重击之下,别的人早就死了几次。
谁知道就在众人散开,包围圈消散的同时,倒在血泊里的野道士噌的就爬起来,兔子一般的翻墙而出。他一跑,就没人再追的上。
事情传开以后,人都说这个野道士好像是打不死的,所以,有人叫他不死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