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抓住打鬼鞭之后,用力朝回一拉,我的确是年纪太小了,经验不足,而且心里想着打鬼鞭是我们七门祖传之物,绝对不能撒手不要,下意识的把鞭子抓的更紧。可是这样一来,鞭子另一端传来的大力就躲不过去,我整个人顺着鞭子上传来的力道,一头就被拉到了晾尸崖的崖边。
到了崖边,我还是收不住脚,只觉得脚下一空,直接从崖边坠落下去。当我坠下的那一刻,余光扫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河里出来,灰白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脸庞间还有尚未被河水冲刷掉的血迹,只看了一眼,我就辨认出,这赫然就是之前落水之后消失的道无名。
他不是自己跳到河里,又被河水冲走了?怎么会悄悄的一个人又从山崖背面爬到了崖顶?
我一脑子疑问,但此刻已经自顾不暇,脑子还没转过弯儿,噗通一声,就掉到了山崖下的河流中。
从我看到崖边道无名的手,再到自己落崖,其实前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庞独他们几个在山崖另一边隐约听到了异动,但完全不及救援。河面的锁河大阵荡然无存,河水流的那么急,人一落水,就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
我这边刚一落水,隐约听见身后的河面又是噗通一声水响,山崖上面的道无名也落水了,顺着水势一路朝我这边涌来。我懂水性,知道在这样的河道里越是挣扎,就越没法收拾,唯一的办法就是全身放松,顺着水流朝下漂,节省一些力气,等到了有机会的时候,才能想办法上岸。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顺水而下,片刻功夫,直接就被冲到下游四五里之外,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冒苦水,水流这么急,庞独他们就算知道我落水了,也绝对追不上。
我已经算不清楚又被冲走了多远,方天峡河道根本就没有适合上岸的地方,在这么猛的水流中,就算我这样从小熟知水性的人,也应付的有些吃力。
我正在全力的浮水,冷不防身后的道无名竟然贴近了,他好像丝毫都不畏惧惊涛骇浪,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
“放开!放开!”我挣不脱道无名的手,心里愈发的乱,要在水里被这个神智不清的人给缠上,后果可想而知。
两个人估摸被冲到下游十二三里的地方,我一眼看见河道东岸有一个水势较缓的河湾,那是眼下最合适的上岸之处了。我正打算想办法甩开道无名,尽力漂到东岸去,没想到道无名虽然疯疯癫癫的,却知道生死攸关,拖着我就朝东岸靠拢。
幸亏道无名调转的及时,俩人被冲到了河湾的浅水里,顺利上了岸。河水冰凉,衣服又湿漉漉的,但道无名浑然不觉,茫然的看了我两眼。
“河里有一口石棺。”他的脸上淌着水底,血渍都被冲掉了,脸色显得愈发的惨白,呆呆的望着我,问道:“你知道那口石棺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听到他的问话,我的头皮顿时一麻,道无名喜怒无常,我还清楚的记得,之前他揪着一个旁门的人问过这个问题,对方说不知道,就被道无名一巴掌拍死了。如今,我要是回答不知道,很可能也会惹他发怒。这个人太厉害了,随便一动手,就会要了我的命。
第九十章 歪打误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道无名,抬眼看看他,就看见他迷茫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点一点隐藏在目光深处的凶光,我觉得,我要是也说不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石棺里头,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道无名略略有些急躁,我只怕再拖延下去,他会发怒。
“石棺里的东西,我自然知道。”我想了想,说道:“我不光知道石棺里头有什么,还知道石棺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太好了。”道无名眼睛深处的凶光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抓着我的胳膊继续问道:“石棺里装的是什么?石棺现在在哪里?”
“石棺里装的东西,再要紧不过,怎么可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告诉你?”我只想着多拖延些时间,寻求个脱身之计。
“对啊,石棺里一定是要紧东西,我不受你的恩惠。”道无名伸手在身上的衣兜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一块已经被河水泡的稀碎的馍馍:“这馍馍,给你吃,你吃了以后,就好好告诉我,石棺里是什么,石棺在什么地方。”
“我不吃你的馍馍。”我一下子哭笑不得,这个道无名,看起来真的是稀里糊涂的,我紧张的思索着,眼下只能找个由头,先把他骗走,等到挣脱他的禁锢,我可以慢慢的到对岸去找庞独:“好吧,我跟你说,法不传六耳,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
“任谁问我,我也绝不会告诉他,你快说,快说。”
“那只石棺里面,是一只斑斓猛虎,凶猛之极。”我伸手朝河的下游指了指,说:“现在石棺就在下游八十里之外,那边有一个渡口,石棺就在渡口的河道下头。”
我是想要脱身,所以随口胡诌,道无名听的很仔细,我只怕他不信我的话,不过,听完之后,道无名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在那里想,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要找石棺,就尽早去,要是被别人抢先一步,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是,需得尽早。”道无名抬起头,抓着我就沿着东岸朝下游走:“你和我一起去,我得了石棺,一定想办法把好处分你一些,我从不受人恩惠。”
“这个……”我的脸一下就绿了,原本只是敷衍他,但没想到道无名还挺仗义。我被他拖的飞快,心里一个劲儿的叫苦,方天峡方圆的河道地势,我根本不熟,要是走到下游去,迟早会露馅。
我一想起那个被道无名一巴掌拍死的旁门中人,心肝脾肺就一起打颤。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只能被迫让他抓着,一路飞跑。
这一口气就跑出去好远,我晕头转向的,已经来不及去计算究竟跑了几里。道无名一句话不说,唯恐会有人抢在前头去找石棺,他真是有股疯劲,好像不知道累,直到我跑的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才回头跟我说:“咱们跑了十里了,还有七十里。”
“你知道跑了十里?你量了?”
“不用量,我每步跑出去,都是两尺四寸,跑一步我记一步,现在恰好是十里,咱们继续跑吧,别让人抢了先。”
我真没想到,道无名脑子糊涂,却还这么细致。又跑了好一阵子,道无名跟我说,我们俩人已经跑了二十里。
这个时候,我真是跑不动了,两条腿死沉死沉的,道无名二话不说,一把抓着我就扛在肩膀上,健步如飞。这绝对是个异人,扛着我这百十多斤的身躯,和扛着一条空麻袋似的,一点不费力气。
我记不得到底跑了有多久,道无名就算铁打的,也总归是个人,这时候他也有些力短,我叫他把我放下来,他不肯,匀着步子走了小半个时辰,精神好像就恢复了,重新迈步狂奔。
“再朝前面走五里,就足足八十里了。”道无名头也不回的一边跑一边说:“你说的那个渡口,应该不远了。”
“大概……大概是吧……”我就差哭出声了,没料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到时候再想对策。
五里地,对道无名来说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觉得我歇得差不多了,终于把我放了下来,就在我忧心忡忡,想着该怎么继续敷衍道无名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撒播在河面,前面不远的地方,竟然真是一个小小的渡口!
我长出了一口气,就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到了极点,随口一句瞎扯的话,谁想居然应验了。
“你说的那个渡口到了!”道无名看见小渡口,精神也是一振。
这应该是个荒废的渡口,很小,整个渡口只有一条舢板小船,船上有个上岁数的老船家,正悠哉悠哉的坐在船头钓鱼。这样的老船家在河滩也不少见,走了半辈子水,到上了岁数的时候,也不会再去冒险,有人坐船,他就挣个船钱,没人坐船,他就自己找乐子,到天黑了收工回家,只图个乐呵。
“你说,那口石棺就在渡口的河道下面,这事情,不能再叫第三个人知道。”道无名抓着我,快步跑到了那条小船跟前。
“二位,是过路,还是要坐船?”老船家放下手里的鱼竿,笑呵呵的和我们说:“若要坐船,你们去的地方也不远的话,我还能送你们一程,要是太远可就不成了。”
道无名不说话,一步一步踩着水,走到船尾处。这一刻,我就觉得很不妙,因为道无名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很浓重的杀气,隐藏在眼睛深处的那点凶光,仿佛也充盈在眼眶中。
“我们不坐船,要来办点事。”道无名从船尾轻轻的跳上小船:“你不能活了。”
“什么?”老船家没听清楚道无名的话。
嘭!!!
道无名一步冲到老船家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老船家只是寻常的走水人,怎么可能经得住道无名一拍。巴掌拍到老船家的头上,我甚至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老船家闷哼了一声,一头就栽倒在水中。
“你!”我惊呆了,望着被鲜血一点点染红的水面:“干嘛随便就杀人!?你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