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很远,百无聊赖,离开庞独,楚年高的话就比树叶子还稠,一说就没完,说着说着,这货就把话题转到了我和庞独身上。
“你那个大哥啊,是个血性人,响当当的汉子。”楚年高咂咂嘴:“只不过,他命数不济,这一生,都是吃苦的命,享不了一天福。”
“你胡扯八道什么!”我一听就急了,楚年高说别的不打紧,但是说庞独这不好那不好,我就打心里不愿意。
“我可没胡扯。”楚年高噗的吐口唾沫在手心,把头发抹了抹,一本正经的说:“这世上每个人啊,从出生开始,都带着一股气,帝王将相贩夫走卒皆是如此,人的气,和山川的风水一样,那是有说头的,真正的望气先生,只要这么一瞧,这人一生的命数,就瞧的八九不离十了。”
“说的够玄的。”我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咋地,你还会望气?”
“不敢说精通,起码是会那么一些。”楚年高朝我身边凑了凑:“怎么样,我给你推推你这一生的命数?”
第二十五章 祖坟变化
“你还真有这本事?”
“那可不。”楚年高面有得色:“大兄弟,不瞒你说,除了不会功夫,别的三教九流的把式,我多少都还会那么一些。”
楚年高出身在三十六旁门,老爹又是药神庙的掌灯,家里有的是钱,他从小就对刀枪棍棒没兴趣,专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行当,所以长到这么大,功夫一点没有,但是杂七杂八的手艺学了一堆。
“那你就给我推推呗。”我对楚年高并没有太多敌意,因为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觉得他这个人不坏,也不可能像旁门里的人那样为非作歹,祸害乡里。反正路途中闲着也没有事,我就叫楚年高替我推一推。
“我学的这个本事啊,叫望气术。”楚年高卷卷袖子,说道:“这可是大本事,望气术精通到极点,抬眼一看,能看出山川地脉,就算本事次一些,也能看出人这一声的命势。”
“你就别啰嗦了,我又没学过,你跟我讲这么许多不是白费劲?赶紧推推吧。”
楚年高弄的一本正经,我也不知道他装模作样,还是有真才实学。
“六斤兄弟,要是我推的不差,你年幼的时候,境遇很差,家破人亡,一个人孤苦无依。”楚年高的指头缩在袖子里,眼睛也眯的只剩了一条缝:“有人曾经帮过你,但是这条运势在半途断掉了,这就说明,帮你的那个人,该是亡故了。”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我禁不住对楚年高刮目相看。我幼年的惨史,跟庞独都没说那么多,说起来伤心。但楚年高居然能算出来,而且算的精准。
“哎哎哎,六斤兄弟,你可别伤神。”楚年高看见我神情中有些凄苦,赶紧就解释道:“我可不是有意揭你的伤疤,只不过不说说这些,你也不能信我的话,对不对?”
“没事,你接着说吧。”
“那你具体想推算什么?财气?运势?姻缘?”
“反正闲着,你都给算算吧。”
“成。”楚年高又眯上眼睛,望气,是无需真正用肉眼去望的,只不过楚年高的本事还没到家,他耷拉着眼皮,一边望,两只手的指头一边躲在袖管里动来动去,如此能有半刻功夫,他总算是开口了:“兄弟,说财气,你这辈子没什么钱,但你也不会缺钱,财运很平和。”
“这就足够了。”
“说到运势,这个这个……是挺奇怪的。”楚年高接着说道:“你的气,是混的,不太能瞧的通透,猛一看,像是很贵的运势,但再一看,又好像很贱,等仔细一琢磨,还是很贵,可是静心一想,又是很贱……”
“罢了吧。”我自失的摇摇头,之前遇到的那个独眼老乞丐,就说过我的命骨轻,却又身负大气运,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下面就该说姻缘了。”楚年高说到这里,袖口里的手突然不动了,眼睛也唰的睁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姻缘?姻缘怎么了?”我楞了楞,因为岁数还小,所以平时就根本没想过什么以后的姻缘。
“兄弟,我从来都没替望过这么奇怪的气,连我自己都不信,可……可推算出来,的确就是这样啊。”楚年高舔舔嘴唇:“你命里注定……命里注定要娶一个妖……”
“嗯?”这句话说的我晕头转向:“娶一个妖?”
“你将来的结发妻子,是个妖。”楚年高说着,又专门加了一句:“我说的不一定对,可推演的就是这个结果……”
“拉倒吧,我再没啥可娶了,娶个妖精当老婆?”我哈哈一笑,但是心里一下子想起来当时在侯家结阴亲的事。
死人都娶了,还得娶个妖?
“妖其实也不错,妖都皆人意,而且漂亮。”楚年高呲牙咧嘴的说:“做哥哥的在这儿提前恭喜你了。”
我和楚年高在马车上谈天说地,这家伙喜欢吹牛,不过也的确有些见识,不服都不行。
俩人就这么坐着雇来的马车,一直赶到黑泥谷附近的老君山。我不想叫车夫知道我的确切去处,所以离着黑泥谷还有三十里就下了车。
我带着楚年高徒步走到黑泥谷,虽然结伴而行,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毕竟是我们陈家的祖坟,楚年高不方便一直跟着,我在老君山的山脚下,找到了那个已经破败了很多年的道观,叫楚年高在这里等我。他胆子小,知道自己身上被种了七门的血线虫,绝对不敢私自逃走。
接下来,我一个人翻过老君山,到了黑泥谷。在很早之前,黑泥谷还住着人,但是连着两年汛期,把这儿淹的不像样子,离家的乡民再没有回来,定居到了别处,黑泥谷也就荒了。
陈家的祖坟就在黑泥谷东边五里左右,我傍晚的时候到了这儿。从我爹不在之后,祖坟再也没有人看管,一眼望过去,连坟头几乎都看不到了。虽然周围荒无人烟,但我心里想着庞独的交代,还是加了十万分小心,没有马上动手,跑到山背面去找了个地方打盹,一觉睡到半夜,这才悄悄的又回到了祖坟。
坟地的最深处,埋葬的是陈家有家谱可查的最早的老祖宗,庞独说的老祖爷的坟,就是这座坟了。
当我小心翼翼走到老祖宗这座坟包前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因为我看见在老祖宗的坟茔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约一尺宽窄的洞。
我也说不清楚,坟地的洞是不是这一两年汛期发水淹没过来的时候所冲刷的,不过想了想,觉得真是没事自己吓自己,祖坟这么多年没人照看了,难保会出现损坏。
我扛着铁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几乎已经变成平地的坟包前头,那个一尺宽窄的洞就在坟包的西边,洞就那么宽,隐约还是倾斜的,也看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祖坟上突然多了个洞,叫我怎么想都不踏实,站在原地一想,还是得看看清楚。我拿着铁锹,走到这个小洞跟前,蹲下身子,想试着朝里头望一望。
这一眼望过去,我的鸡皮疙瘩瞬间冒出一层,我看到这个只有一尺宽窄的小洞里,露出一颗脑袋,正仰着头,从洞里面望着我。
第二十六章 虚惊一场
看到祖坟小洞里的这颗脑袋,我淬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洞里这人的姿势,显然是想朝外面钻,我下意识举着手里的铁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算先给他一下子再说。
我蓄势待发,可是那颗脑袋就仰头望着我,不再动弹。我心里泛起嘀咕,跟对方相互对峙之间,陡然又是一惊。
月光之下,我突然发现这颗卡在小洞的脑袋,好像没有活气了,这人的眼睛虽然睁的大,可目光灰扑扑的,泛着一股死灰气。再仔细一看,他的脸色铁青,脸颊上的皮肉稍稍有一点腐败,显然死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死在我家的祖坟里?我楞了楞,脑子里旋即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人,莫非是个“土爬子”?
所谓的土爬子,是我们河滩乡民嘴里的土话,意思就是盗墓贼。中原腹地注重丧葬,只要家里面有一点办法,就会想方设法的请人选一块风水上佳的吉壤,来安葬家中故去的死者。如此一来,就会招致专门挖坟掘墓的盗墓贼。
我们陈家的祖坟虽然现在毫不起眼了,不过我觉得当时选择坟地的时候也不是随便选块地就把长辈给埋了。时间一长,偶尔被盗墓贼察觉,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