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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傅石勋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刚要说话,屋里有个女人的声音问:“到底是谁来了?”
“我老婆。”傅石勋对郝运说着,转身快步进屋。郝运跟进去,屋里低矮昏暗,看到床边坐着个年轻女人,穿得也很破旧,头发散乱,肚子明显很大,是个孕妇。郝运大惊,心想这是傅石勋的老婆吗,怎么怀孕了?按秦震给的情报,傅石勋的老婆要在1920年也就是明年才生儿子傅以德,现在是2018年末,她怎么就已经有身孕?
郝运问:“这是傅夫人吧?”傅石勋点了点头,给孕妇倒碗水。郝运看到这房间是典型的家徒四壁,桌上有两只旧碗,一只铁壶。
傅石勋给郝运也倒了碗,说:“别嫌弃,我都住惯了。”郝运坐在桌边,那椅子腿歪了一下,郝运连忙扎着马步,生怕把椅子坐塌。
喝了口水才发现,居然是凉水,都有些拔牙。郝运问道:“你怎么也不给孕妇喝温水?这么凉的能行吗?”
“谁不知道孕妇得喝温的,”傅石勋坐在桌对面,抄着手翻了翻白眼,“家里没煤也没柴,今天的午饭还不知道找谁化呢!”
床上的孕妇喘着气,斜靠在床边:“午饭?早饭我俩吃了吗?昨天晚上吃了吗?”郝运连忙问最后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傅石勋似乎有些尴尬,说是昨天中午。
第405章 头胎还是二胎?
郝运说:“你们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再吃饭?孕妇怎么受得了?”
傅石勋似乎有些不快:“你这人真好笑,这是我老婆,我要是有钱吃饭,还能饿着她?”郝运就问你身为傅家公子,怎么混成这样,那药铺不是还好端端地营业。傅石勋看了看老婆,什么也没说。
“你是真不知道?”孕妇问,“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也不是南京本地人!我告诉你吧,他是被他妈和他亲叔叔赶出来的!”郝运很惊讶,连忙细问,傅石勋的老婆又喘了半天气,才慢慢告诉郝运。原来傅石勋的父亲(郝运知道叫傅杰康)几年前就病死,家中就剩下三口人——傅石勋母子和他叔叔傅杰书,剩下的还有不少仆人。但傅石勋的母亲居然跟小叔子勾搭成奸,欺负他从小游手好闲惯了,既无能力也没脾气,就在半年前找个借口,以生意失败为由将其赶出傅家,只好居住在城西北的这两间旧房中。傅石勋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母亲给的几十块大洋安家费早就花光,现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郝运不敢相信:“那是你亲娘吗?”
傅石勋表情很尴尬,没回答。他老婆说:“怎么不是!说出来鬼都不信,虎毒都不食子,他亲妈居然把仅有的一个儿子赶出家门,他老婆怀孕连口饭都吃不上……”女人越说越生气,眼泪下来了。
郝运看着傅石勋那副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地发慌。一是这两口子尤其是他老婆太可怜,二是没想到傅石勋妻子有身孕,这任务怎么完成?路上郝运都在发愁要怎么下手,才能弄死这位傅家的大少爷,现在可好,任务没完成就先升级,要杀的不是傅石勋,而是孕妇,那可是一尸两命,不会遭报应吗?
“药铺的伙计真缺德!”傅妻恨恨地说,“没事拿我们寻开心。”
傅石勋跷起二郎腿,摇头晃脑:“这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边说边模仿着京戏中的唱腔。郝运差点儿笑出声,傅妻更来气,指着他骂你还有心思唱戏,要不是那阵子天天泡戏园子,也不至于这么让你母亲瞧不起。傅石勋脸上有忿忿之色,不再搭话。
为了确认,郝运问傅石勋有几个孩子,傅妻说:“哪里还有几个啊,这是头胎!傅家正宗的两代单传!”傅石勋连忙更正,说他婶婶要是也生了男孩,我儿子就不算两代单传。
傅妻说:“你婶子要是能生育,你叔叔还会跟你老妈睡觉?”傅石勋脸色更加难看。傅妻说完要片腿下床,没想到身体一歪,就要摔在地上。
郝运坐的位置离床最近,他立刻扔下手里的水碗,冲过去双手托住她。傅石勋也过来问,傅妻吓得脸发白,又哭起来,埋怨傅石勋没用,这要是动了胎气,傅家连个后都没有。傅石勋满脸官司,坐在床边盯着天棚发呆。
出了傅家,郝运走在大街上,心里非常地矛盾。怎么办?难道真要把傅石勋妻子给弄死吗?这可下不去手。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给矿场的秦震打电话商量。郝运坐着人力车回到城内,找到电话局,打电话跟秦震说了情况,秦震说:“看来是我当初对傅家的情报调查有误,妈的,早知道我恢复记忆就先到南京,干掉傅石勋好了!心想着早晚来得及,没想到差了一年。”
“杀孕妇我可下不去手,不行就你来干。”郝运打退堂鼓。
秦震说:“可以花钱雇人去做,你先去傅家查查,看傅石勋是否已经有了个起名叫傅以德的儿子在宅院里,说不定这个是二胎。另外,你知道傅家在民国时期是怎么跟日本人勾结的吗?这个鞍山共荣矿场的中方顾问就是傅石勋的叔叔傅杰书,也是傅观海的二爷!我前天才见到他,正在收拾行李开车离开矿场,说是要回南京老家祭拜父亲。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你调查的时候最好避着点儿傅杰书,这家伙一看就是精明人。要么你就再等几天,等傅杰书回鞍山再说。那时候傅家大宅里只有傅杰康的老婆当家,更好行事。”
郝运说道:“傅石勋的老婆都说了是头胎!”
秦震说:“也许不是呢?这么大的事不能马虎,而且你对孕妇下手也麻烦,找杀手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说不定那个傅以德早就出生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得干掉这个幼儿。”郝运顿时脑袋又大了两圈,之前是要杀傅石勋,后来改成杀孕妇,现在又成了杀小孩!郝运强烈反对,秦震让他先调查之后再看。
忽然,郝运想起个事,就问:“你说傅家的《山海经》残片在谁手?”秦震想了想,说残片只能由老三京的家主传给年满十八岁的家主,傅石勋是否满十八岁还不清楚,但他父亲傅杰康好几年前就死了,只要不是暴病而亡,家主就必须在临死前把残片交给长子,这位长子就自动成为家主,所以,要先查到傅石勋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就能知道。
郝运连忙说:“要是真在傅石勋手里,我们想办法把它弄来,是不是就不用杀他啦?”
“这是两码事,”秦震说,“杀掉傅石勋就能阻止傅观海出生,那么现代的傅家就不会有那么大势力,只要没得到另外两件残片和玉佩,他们也无法成气候。不过,要是你能顺便把残片弄到手,也没坏处,只是得更费精力。”
郝运问:“可民国时期显然已经有门生会了,而且信徒也不算少,是谁在控制?”
秦震回答:“是傅杰书,傅石勋的德性,也不像是能管理门生会的料。以我所掌握傅家的信息,傅杰书的老婆不能生育,他没有后代,门生会是在傅石勋的儿子也就是傅以德和傅观海掌管之下,才渐渐壮大起来。所以,只要你不让傅以德出生,就万事大吉。当然要是能把傅杰书也干掉,门生会就会在民国时期迅速式微,以后再次壮大的机率就更低。郝老板,努力,你要是能完成,我这辈子都感激你!”
挂断电话之后,郝运站在电话局门口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太棘手。不光要杀傅以德,还要干掉傅杰书,秦震是真把自己当职业杀手了。这时,傅石勋老婆饿的那副模样又浮现在眼前。郝运心中不忍,他觉得无论最后要干掉谁,让孕妇这么挨饿都有违天理和人伦。于是他又乘坐人力车返回傅家,掏出二十块钱交给傅石勋,让他赶快去买点肉蛋菜和米面回来,让他老婆吃饱再说。两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看着郝运手里这两张十元的中央银行兑换券发愣。
第406章 遇真观
“怎么,你怕这钞票有假?”郝运笑着问。
傅石勋摇摇头:“钞票哪里会有假,可你为什么要借钱给我?”郝运说这钱不是借的,是给你的,不用还。
两人更惊讶,傅妻说:“我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给你!”
郝运笑:“这话我相信,你们但凡有值钱东西,还不早就卖钱换饭吃了。拿着吧,这钱就算是我给你未来儿子的见面礼,不能饿着肚子里的胎儿,那可是作孽。”
听了这番话,两人都很感动,傅妻支撑着站起来要给郝运行礼,被他拒绝。傅石勋把郝运送到胡同口,低声问:“我说郝先生,您这钱真是送给我的?我真还不起!”郝运拍拍他肩膀说真不用还,傅石勋感激地说:“好吧,要是以后郝先生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郝运心想,就你这纨绔子弟,能有什么事求到你头上。他借口要去找傅家管事的人谈生意,让傅石勋指好路,标在地图上。傅石勋叹着气:“我母亲这人够狠心,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居然也赶我出傅家,无非就是想独占家产。”
“你父亲是傅家的长子,”郝运没明白,“就算不赶你出去,这家业不仍然是你们母子俩的吗?还用着赶你走?”
傅石勋笑起来:“当然没这么简单!家业是我的,而不是我母亲的,按傅家的规矩,我叔叔只能分得三成,七成都是我的。”郝运这才懂了,他叔叔傅杰书想得到全部家产,而他母亲也希望能够把傅家的家业从夫家“过户”到自己名下。人都有私心,这个女人不光有儿子,她还有父母、兄弟姐妹等亲戚,但郝运不明白,再亲也亲不过儿子,这个人应该比丈夫更亲才对,怎么能赶亲生儿子出家门?他无法理解。
乘坐人力车来到中山北路,郝运看到这附近都是阔气的宅院,跟北京的四合院很像,都是广梁大门,院墙有三米多高,最短的总长也在十几米,最长的就是傅家了。人力车停在傅家门口,郝运看到大门上的横匾写着“傅宅”二字。两扇朱漆大门各写着四个大字,分别为“向阳门第”和“积善之家”,大门旁边停着辆黑色的美国道奇牌汽车。郝运心想,这真够讽刺的,当家的主母跟小叔子通奸,为占家产还把亲儿子赶出家门,这也好意思称积善之家?
他当然不能敲门,就在附近找了个旅社住下。这旅社距离傅宅大门有六七十米,郝运坐在窗前,能远远看到人有进出。旅社经理告诉郝运,傅家在南京也是数得上号的富户,光男仆就二十多个,还不算丫环。郝运连忙问他是否知道傅石勋的事,经理说:“全南京城谁不知道?他娘把他赶出傅家,说是从山西进一批药材被骗,损失了几千块大洋,要让他在外面吃两年苦。狗屁,不就是想占家产嘛!”
“傅石勋有没有孩子?”郝运问。
经理摇摇头:“他今年春节才刚刚结婚,哪里这么快就有孩子。”郝运心想,这傅石勋的母亲真是够可以的,儿子刚结婚不到半年就赶出家门。同时又松了口气,起码不用去杀一个幼儿。但又发起愁来,孕妇怎么处理?
听说傅杰书已经回来,经理说:“那个傅杰书在东北给日本人管铁矿,每月薪水好几百块大洋呢,我这家旅社一年才赚多少钱,人和人不能比呀!”
郝运守半天,到半夜没有路灯,他只好来到傅宅斜对面,在某家院墙的拐角处坐着。南京的初冬晚上已经很凉,郝运穿中山装,也觉得有些更深露重。他把双手抄在袖子里,有些后悔晚上没在饭馆买几个包子揣在身上,半夜还能垫巴点儿肚子。
忽然,郝运想到通常大户人家都有后门,就算傅杰书半夜出来,也有可能直接从后门走。于是他站起来,远远绕过巷口来到傅宅后院,果然这里的每户宅弟都有后门。比前面的大门要小得多。这条巷子两侧都是宅院的后门,比较安静,光溜溜的没地方躲,要是直接坐在某户的墙根底下,还有些显眼。就算有傅家人从后门出来,也能看到自己。正在郝运考虑坐哪儿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傅宅的后门打开,有个男人走出来,朝左侧匆匆而去。
郝运不知道这人是傅杰书还是仆人,心想管他是谁,直接跟上吧。这么晚了,看这人行色匆匆,好像很着急。于是,他就在后面远远地悄悄跟踪,晚上街道安静,郝运要尽力放轻脚步,以免被被那人察觉。
跟出有三四里地远,路上开始有了路灯。那人看来并没怀疑能有人跟踪,就掏出香烟点燃,同时脚步也放慢了,最后站在路灯下看着火柴。正巧这里有家酒坊,门口摆着几个大酒缸,郝运就猫着腰迅速躲到缸后,距离那人只有二三十米。那人划完火柴扔出去,无意中回头看了看来路,郝运大惊,见这人脸上斜戴黑色眼罩,长脸,居然是在上海猿翼马戏团里撞见的那个独眼人!
他怎么在这儿?郝运心想,但立刻又觉得很正常。这人必定也与门生会有关系,而傅家又掌控着门生会,所以这人半夜进出傅家没什么稀奇。郝运好奇心涌起,想看看这人到底去什么地方。
这独眼人抽了几口烟,继续走路。拐出几个弯,大概再走五六里地,郝运看到这里有座道观,大殿连绵起伏,规模还不小。借着不太亮的月光,能看见大门上的横匾写有“遇真观”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