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听完郝运的讲述,几名警察都看着韩成,他非常尴尬:“你他妈的胡说八道!”
郝运哼了声:“你当初在鞍山驿怎么没这个勇气?现在倒是跟我挺来能耐。那时候你们夫妻俩让那个外国人骂中国猪都不敢放屁,现在冲我撒撒气也是好办法。”
“还胡说!”韩成大骂,过去就是一脚,正踹在郝运身上,把他连人带椅子都踹倒。
两名警察连忙上去扶起来,一名警察说:“这哥们也算长了中国人的志气,那些洋人也真不像话,凭什么骂我们中国猪?”
韩成似乎脸上挂不住:“我、我又听不懂英文,要是能的话,我、我就……”
郝运接口:“你就什么?你是敢打他还是敢骂他?”
“你给我闭嘴!”韩成指着郝运,眼睛瞪得像牛眼睛。
瘦高警察说:“就是!打人就是不对,你打伤外国人你还有理了?韩经理,我已经通知鞍山警察署了,他们说马上就派人过来,好像还要带着那个英国人一起来。”郝运暗暗叫苦,心想这可糟糕,在这个时期,外国人在中国就像皇帝,人人害怕,要是那英国人到奉天,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警长看着郝运,半天没说话,韩成笑起来:“辛苦各位长官啦,今晚我作东,请大家去红玫瑰喝酒跳舞,怎么样?”两名警察都欢呼称好。
一名警察问:“警长,咱们就这么把他给卖出去了?外国人还能轻饶他?不打个半死也得扔进监狱。他也是看有人受欺负才挺身而出的,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后半段没再说。
韩成说:“我说刘巡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讲情分?有人帮了我,我还卖他出去?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这巡警连忙笑着说没那意思。
警长摆手:“都别说了,电话已经打过,只能委屈你啦。”
郝运看了看这些警察,笑着说:“亏你们还是警察,亏你们还是中国人!”
瘦高警察指着他:“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当然信!”郝运笑着回答,“你们这些警察,我一个老百姓,还被用手铐给铐,你想打我那还不容易!抢我的钱和表,现在还要打我,我真替你脸红!”
瘦高警察和昨晚值班的警察脸上变色,刚要说什么,警长看着他们:“怎么回事?”瘦高警察刚要回答,郝运抢着说:“我身上有三百多块钱现大洋,都被他俩给分了,还有一块美国怀表,他俩还说不让你知道呢!”
“放屁!”瘦高警察操起警棍,照着郝运的头就是两下,之前郝运已经挨过,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打上去既没伤口又疼得难受,只好下意识抬手去挡。可他忘了双手已经被反铐在椅子上,根本动不了,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两棍,疼得郝运大叫起来。
韩成知趣地退出房间,警长挡住瘦高警察:“在我面前还动手?有没有这事,快说实话!”
瘦高警察立刻说:“没有!这家伙哪像有这么多钱的人呐,警长你别信!”另外那分过钱的警察也连连点头。
郝运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心想求饶肯定没用,干脆笑着说:“警长啊,你现在搜搜他俩的身就知道,他俩在这值了一夜,哪都没去。”警长看着两人,两名警察连连解释,警长还是不动声色。分钱的警察额头见了汗,先抗不住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八十块钱钞票递给警长。
瘦高警察见这样,也没了辙,只好将剩下的一百多块钱和那块怀表也掏出来。警长将钱和怀表都收进口袋,派另外一名警察看着郝运,其他人都出去。瘦高警察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指着郝运:“你小子,死到临头还要拉人垫背,等那英国人来的,让你哭不出来!”
人都走了,只剩一个很年轻的警察坐在对面。郝运心中很忐忑,心想真是应了那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要是他的大学历史老师看到现在的情况,还会不会觉得民国那么值得向往。那年轻警察见屋里没人,就问:“我说哥们,你真在鞍山驿打伤了那个英国人?”
“是,怎么?”郝运有气无力地回答。
警察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早就看不惯这些外国人,在中国人的地盘作威作福!”
郝运问:“你觉得那个英国到这之后会对我怎么样?”
警察担忧地说:“不好说,他肯定会打你,现在外国人可嚣张啦,根本就不把中国警察放在眼里。别说外国人,就连军队都不当警察是回事!”
郝运更沮丧,心想这可不好,他看到这年轻警察似乎刚进警署不久,还不像那些老警察那么事故和腐败,就低声问:“你要是真觉得我是好样的,能不能帮我个小忙?替我打个电话报信?”这警察有些害怕,问给谁打电话,郝运就说是给《盛京时报》打电话通知他们,找叫张一美的女记者就行,她要是不在就找叫罗飞的男记者。
“有用吗?”年轻警察似乎在犹豫。
郝运说:“有没有用也得试试,你就忍心看着我坐在这里等着英国人来揍我?”年轻警察想了半天,最后点点头,操起桌上的电话机摇几下,让总机给接通《盛京时报》馆。他很紧张,不时地看着门外,生怕有人进来。终于接通了,警察直接找张一美,可她似乎不在。又找罗飞,也说出去了。
第304章 同归于尽!
警察问他:“都不在啊。”
郝运十分烦躁:“那就找吴主笔。”
警察依言去找并说:“我这是大东巡警分署。”刚说到这里,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年轻警察连忙把电话机放下,假装坐得很直。
推门进来的正是那位警长,又带了另外一名警察,这人大概五十几岁,身材发福,从穿的制服看,肩膀的星和条都比他们多。这警察走到郝运面前:“在鞍山打英国人的就是他?”
“没错,署长,就是他,名字叫郝运,不知道底细,也说不清,听口音应该是奉天人。”警长恭敬地回答。
这署长哼了声:“是不是吃过豹子胆了,连英国人都敢打,把自己当成黄飞鸿了吗?他妈的自己找死,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郝运听警长称这人为“署长”时,知道是这个警署的最大领导,本来还打算说说好话,看有没有机会,但听到署长这么说,心里又凉了半截,知道没戏了。警长低声说了英国人在鞍山驿骂韩成夫妇是“中国猪”的事,署长瞪眼:“我还骂过你们都是猪呢,你们是吗?”警长立刻不出声。
从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居然没人管饭,郝运大声抗议:“喂,你们是想把我饿死?怎么也得给点儿吃的吧?”有警察过来说是署长发过话,不让给饭吃。
“水也不给喝?”郝运很生气,“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了?把我卖给外国人不说,还不给吃喝,对得起人民警察这个称呼吗?”
警察奇怪:“什么叫……人民警察?”
郝运这才想起来又忘了,民国时期哪有这叫法。这警察可能也是看郝运可怜,于是就拿自己的水杯喂他喝了几口。郝运说想上厕所小便,警长也同意了,解开他那带在椅子上的手铐,但双手仍然铐着,让年轻警察带过去。
等从厕所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些乱哄哄的,郝运看过去,见两名警察带着一个又瘦又高的外国男子走进警署,看到这人的脸,郝运顿时把心提到嗓子眼,就是当时在鞍山驿跟自己发生冲突的外国人。这人也看到了郝运,把眼睛瞪得很大,用手指着:“fuckyou!”快步走来。
“救命啊!”郝运大叫。当然没有,这些警察全都没动地方,外国人来到郝运面前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外国人嫌不解狠,上来又是两拳,郝运抬手用手铐中间的链子去挡。
这时那位署长从办公室出来,大声说:“把他按住,不许他撒野!”郝运心想这署长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被铐得牢牢的,外国人过来就打,他居然还在担心自己要会撒野。两名警察上前左右各抓住郝运的胳膊,用力往下压,不让他上举挡着。
这下外国人可舒服了,左一拳右一拳打在郝运脸上。郝运挣扎不开,顿时鼻血长流,只得扭过脸,外国人也不挑地方,抡起拳头击打郝运的太阳穴,边打还边骂:“sonofabi-tch!chesepig!sonofabi-tch!chesepig!”每打一拳,就会说上一句,很有节奏感。
郝运无处可逃,只得大叫:“他骂我是中国猪,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啦?”
署长哼了声:“刁民,真是典型的刁民!这种人不打怎么得了?你无缘无故打伤吉姆先生,怎么能让他对中国人有好印象?”
郝运的鼻子、嘴和额头都被外国人打得直流血,糊得两眼都睁不开,太阳穴嗡嗡作响,血淌进嘴里,又甜又咸。他有些绝望,心想这么非让他给打死不可,挣扎中,郝运将右侧警察的身体带动,他一不做二不休,将腰下沉,左膝盖猛地顶在这警察的两腿中间。这警察大声惨叫,手也松开了,捂着裤裆跪在地上,郝运再飞起一脚,把左侧的警察踹倒,趁机猛向门口冲过去。可似乎这些警察早有准备,已经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郝运怎么也出不去。
外国人又追上来还要打,慌乱中,郝运看到门口附近负责接待的办公桌上有支钢笔,就过去假装没站稳而扑倒在桌上,顺便将钢笔抄在手心,同时拔出笔帽,反扑外国人。外国人并没看到郝运手里有东西,还以为郝运是被打傻了,冲上就又要动手。
而郝运压根没打算跟外国人正面冲突,他忽然把腰一弯,迅速绕到外国人背后,双臂高举套在他头上,用手铐中间的铁链勒住外国人的脖子,左手把钢笔尖扎在他颈中,大叫:“都别动,不然我捅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