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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郝运回答:“小东门外的旅社。”
“你来奉天找人还是办事?可以问我,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呢,什么地方都知道!”女孩说。
郝运笑起来:“你今年才多大?”
女孩说:“十八啦!”
郝运不相信:“你有十八岁?不像,看起来最多十五。”女孩赌咒发誓肯定有,说她是光绪二十七年出生的,家在山东黄县,因为受灾太穷,所以全家从八年前都逃来关外,在奉天城落脚讨生计。她爹拉洋车,她妈在家给几个大户人家洗衣服,她白天帮妈妈,晚上出来卖香烟。郝运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贫穷,营养也跟不上,所以普遍发育迟缓。
“念过几年书?”郝运问。
女孩摇摇头:“哪有钱念书啊,就认识自己的名字。”郝运默然,记得大学历史课的时候,说民国初期中国人的文盲率是百分之九十以上,十个人当中最多只有一个识字,还不见得认识多少,剩下九个都是文盲,到民国末期才下降到七十左右。
“那你叫什么名字?”郝运又问。
女孩笑着:“我叫秋慧。”怕郝运听不懂,女孩摘下套在脖子上的细绳,将香烟托盘平放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面的尘土上写下“秋慧”两个字。字写得很丑,最多相当于现代上二年级的小学生,甚至还不如。
“看我写得怎么样?”女孩有些得意。郝运嘿嘿笑几声,接过她手中的树枝,用手将尘土抹平,又端端正正地写下“秋慧”二字。郝运从小学到大学,学业都是平平,但字却写得很好,他爸爸相信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从小学就逼他练字,主要都是硬笔书法。
女孩看到郝运写的这两个字,惊讶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感叹道:“写得真好看……你的名字是什么?”
郝运又写出“郝运”二字,秋慧说:“你一定念过大书!”郝运问什么叫大书,秋慧很认真地回答:“就是念过很多年的书,认识很多字吧?我爸说过,字写得好的人,都念过大书。”
“差不多吧,”,郝运说,“我是大学毕业的。”
秋慧问:“大学?要念几年书?”郝运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算,要念足足十四年。秋慧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想了想说:“念十四年的书……那得多长时间啊,我的天。”
这时,有个男人匆匆走来,双手抄在袖子里,抱在胸前。这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穿着短褂,衣服很旧,当走到郝运和秋慧附近时,看到秋慧放在旁边地上的烟托盘,立刻放慢脚步,转向这边走过来。郝运以为他是要来买烟的,没想到这男人来到秋慧身后,悄悄弯腰拿了两包烟,起身就走。秋慧还没看见,郝运大声问:“喂,没给钱呢!”
秋慧连忙回头,那男人看了看郝运,哼了声:“这是我捡的,给什么钱!”
“这是我要卖的烟!”秋慧跑过去要拿。
男人立刻把烟收进口袋:“干啥,你还要抢东西啊?”
郝运明白了,从这男人的神态和长相就能看出是个无赖,于是他走过去:“大街上就敢抢东西?反天了你!给我放下!”
“你算干嘛的?”男人翻着白眼说道,“我不给你怎么?”
郝运心想,民国时期的无赖可不像现代,这时候法制崩坏,没那么容易报警,正面纠缠恐怕不会有太大把握,忽然他想起之前在鞍山驿与外国人冲突的事,觉得民国时期的中国人对外国人应该是比较惧怕的,于是瞪着眼睛说:“库拉,巴嘎牙路!”(什么,混蛋东西!)
这男人顿时傻了眼:“你、你说啥?”
郝运说:“塔巴库库达撒依”(我让你把香烟给我!)
男人表情明显有些惧怕:“你、你是日本人?”
“废话!”郝运装出生硬的汉语回答,“我是日本领事馆的,太没法律了,居然敢在街上抢日本人的东西!”
听了这番话,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周围有好几个路过的行人都停下来看,郝运趁热又飙出几句日语,夹七夹八什么都骂。这男人脸都白了,连忙从口袋掏出那两包香烟,郝运让秋慧把烟拿回来,可秋慧却吓得不敢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郝运,郝运只好自己拿过香烟。
郝运摆摆手,哼了声:“达的以给!”
“什、什么意思?”男人忍不住又问。
郝运说:“让你快点儿滚蛋!”
男人咽了咽唾沫,转身匆匆离去,连头也没敢回。
行人都散去,郝运笑着将两包烟递给秋慧,她后退几步,端着香烟盘躲开,表情十分害怕。郝运这才明白过来:“我不是日本人,我会日语,是骗那个人呢!”
“真、真的吗?”秋慧怯生生地问。
郝运笑着:“当然是真的,我就是奉天本地人,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姓郝,是念大学时学的日语。”
秋慧这才转惧为喜,高兴地抓着郝运胳膊:“郝大哥你真厉害,还会说日本话呢!可你真的是在日本领事馆做事的吗?”
“当然不是!”郝运笑着说,“也是随口骗骗他。”
第291章 监视
秋慧捂着嘴直乐,这时,从红玫瑰舞场走出两对男女,都是女的挎着男人的胳膊,边笑着边朝马路对面走过来。看到他们过马路,秋慧连忙将烟托盘的绳子挂在脖子上,跑过去向那两对男女推销香烟。其中有位男士还真掏钱买了,秋慧笑着回来:“你看,又卖了两包哈德门,我得到红玫瑰里面去啦!”
“你经常去舞场卖烟吗?”郝运随口问。
秋慧说:“当然了,舞场和夜总会里的人最喜欢抽烟。”
郝运笑着:“这么说你跟舞场的人都很熟喽?”秋慧更得意,说这附近的六七家舞场和夜总会她都很熟,也有很多常客买烟。
听了她的话,郝运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她是否认识红玫瑰舞场的老板,有没有一个叫韩成的人在这里管事。秋慧说:“你是说韩经理吗?比你年纪大一点儿,大家都叫他韩经理,连六爷也对他点头哈腰的!”
“六爷?”郝运问。秋慧说六爷是在舞场里管事的,韩经理不在的时候他说了算,大家都叫他六爷,只有韩经理称他为老六。
“见过那个韩经理的老婆没?”郝运连忙问,又大概描述了夏玉玲的外貌。
秋慧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从来没看到韩经理带女人来舞场,倒是经常带不一样的女人离开舞场,都是舞场里的歌女,他们叫歌星。”郝运心想,看来这个韩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为人吝啬、爱告密,而且还好色。
“郝大哥,你问韩经理的老婆干什么?”秋慧说。郝运扯了个谎,说是从鞍山来的,想跟这红玫瑰舞场的老板韩经理合作生意,但他不太同意。这次就是特地来奉天找他,想换个思路,先从韩经理的老婆入手,讨好她,看有没有机会。
秋慧显然不太懂:“合作生意我不明白,我能帮你干什么?”
郝运问:“你知不知道那个韩经理的家在哪?”
“我不知道,”秋慧摇摇头,又说,“但他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因为我经常从舞场跟他一块出来,看着他往满铁公所那边的胡同里走。郝大哥,下次你可以趁韩经理出来的时候在后面跟着!”
郝运摇头:“刚才我就看到韩经理出来了,可他太警觉,老东张西望的,我怕被他给认出来。”秋慧连忙说那好办,下次我跟着他,看他的家到底是不是在满铁公所那边。郝运大喜,又掏出两毛钱要给她,被秋慧拒绝。郝运问她爱不爱吃粽子,秋慧连连点头,郝运就去胡同口,买了十个粽子让秋慧带回家给父母尝尝。
秋慧手里拿着装着十个粽子的纸袋,很感动:“郝大哥,你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