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我那天母亲虽然晕死过去,但好歹都保住了性命,也是经历了那回,母亲就再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所以我就成了独子。
经历了这事之后,父亲也不怄气了,主动和奶奶套近乎,只是奶奶自那之后就不冷不淡的,后来奶奶出面请了周先生来帮看房子,做了一场法事,也就安生了。
小时候我几乎都是和奶奶住在一起,除了父母比较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父母都觉得新房不干净,我小时候经常要驱喇嘛,母亲说我半岁的时候,亲眼看见我肚子上有个凹下去的手掌印,那模样,就像是有一双手按在我的肚皮上一样。
但只要我在老家住,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后来母亲基本上就在老家带我,直到我大了,才让奶奶照顾。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为什么后来父亲对奶奶总是毕恭毕敬的,但奶奶总是冷冷淡淡的,母亲说母子之间是没有仇的,特别是母亲,即便儿子犯了再大的错也会原谅,之所以奶奶对父亲总是如此冷淡,是奶奶有了心结。
我问母亲是什么心结,母亲想了很久才说:“是你。”
母亲说奶奶之所以一直不彻底原谅父亲,就是因为我。
我追问下去,母亲说她只是隐约知道我们建新房的这块地不适合建房,她也是听奶奶隐约提起过一两句,据说这块地当时是打算拿来做坟地的,爷爷差点还就埋在了那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猛地一阵心惊,脱口而出道:“可当时奶奶为什么不明说出来?”
母亲说她也问过奶奶这个问题,奶奶却没有回答,她只说房子都已经建起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奶奶一个人知道内里了。
第二天奶奶去拜访她的这个妯娌的时候,特地叫上了我。这个奶奶的妯娌,父母隐约知道一些,但却知之甚少,好像是从来都不来往那种,其实妯娌之间,总会这样,还别说两家男人都不在了,要是真有什么仇恨,那就是一辈子的了。
只是去了之后我才觉得,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交谈之间也很自如,只是弄不清楚为什么不来往。
奶奶让我喊他婶奶奶,这个婶奶奶膝下无一儿半女,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还好身体还算健朗,见到我笑的很亲切。
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她就住在村尾的地方,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见了我也不认得。
奶奶说明了来意,婶奶奶就讲开了,她们说话也不避讳我。大奶奶说这口井是什么时候打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原先是出水的,后来之所以不出水了,是因为死了人。
而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婶奶奶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大爷爷。
据说那也是一个晚上,从天黑开始,大爷爷就老说有人喊他,而且时不时地到院子里去张望,当时家里人还说大爷爷是不是听岔了,因此婶奶奶还烧了一些锡箔驱邪。
哪知道等睡下之后,大爷爷就又起来了,婶奶奶问他起来干什么,他说好像有人在叫门,婶奶奶则什么也没有听见,于是说大晚上的谁会来喊他,但是大爷爷不听,坚持起来,婶奶奶没法,只得由着他了。
大爷爷去开了门,似乎真的有人在门外,婶奶奶还听见大爷爷和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就听见门被关上了。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大爷爷进来,婶奶奶觉得奇怪就起来去看,哪知道才来到院子里,就看见大爷爷站在井边上,一动不动的,吓了她一跳。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家,于是壮胆喊了大爷爷一声,但是大爷爷没有搭理他,这时候睡着的爷爷和太爷爷他们惊醒了过来,都起来看,婶奶奶说他们还没来到院子里,她就看见大爷爷忽然转头对她说:“井里有个人喊我下去。”
然后他就看见大爷爷就跳进了井里头,见这样的情景,婶奶奶当即就喊出了声来,大致就是大爷爷跳井了。
起来的爷爷和太爷爷他们赶紧来到井边,可是打灯往下一照,除了井水还在荡漾,根本就不见人,当时太爷爷就急了,当即就要自己下去。
后来爷爷找了绳子,拴在了太爷爷腰上,然后把绳子绑在井口上,由爷爷和其他姑姑们拉着,太爷爷才下去了,下去之后太爷爷潜到水里找大爷爷,最后找是找到了,可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婶奶奶顿了顿,然后才说大爷爷的尸体她好好看过,她记得在大爷爷的肩膀上有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说到黑色的手掌印,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因为我自己的身上也有一个。
奶奶听到这里的时候,只是看了看我,连带着婶奶奶也看向了我,我有些惊慌无措,婶奶奶对我笑了笑,似乎是让我别慌,然后继续和奶奶说下去。
她说大爷爷死的不明不白,家里人都不相信是意外,但是太爷爷却不让人找先生来家里看,于是第二天对外面谎称是大爷爷喝多了酒,掉进了井里,然后就将他葬了。
可是之后太爷爷并没有把井填掉,也没有封掉,即便死过人,但这毕竟是家里的水源,只是没人愿意喝里面的水罢了。
后来过了半年左右,这口井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干了,太爷爷让人来往下继续挖了挖,也不见出水,加上太奶奶他们又说大爷爷死的事,于是太爷爷这才找人把井给填了。
婶奶奶讲到这里,奶奶问她:“当时公公为什么不封了那口井?”
婶奶奶回答说太爷爷是一个很信鬼神的人,开这口井的时候专门请了一个地师来看,那个地师说这口井是全家的命脉,如果哪一天这口井出了问题,全家都会大祸临头。
第十九章 新的灾祸
回去之后,奶奶跟我说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个婶奶奶,还有就是如果遇见,也要装作不认识。我问奶奶为什么,奶奶说婶奶奶不受村里人待见。
回到家之后,奶奶将事情的经过和先生说了,先生自然也是会看地的,只是他再次看了老家的院子之后,却完全看不出那个地师说的这样情景。
最后先生只能说,可能是他学艺不精,还没有到达那位地师的地步。其实先生的本事我们都看在眼里的,我说会不会是婶奶奶记错了,毕竟都这么几十年了。
奶奶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毕竟她嫁进来的时候这口井已经填了,她自己也没见过,也不好妄下评论,最后她不得已说,或许这就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先生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一直在旁边皱着眉头,似乎想不通里面的究竟,我觉得要是看得出来,先生第一次看见这口井的位置的时候,大概心里就有谱了。
最后先生只能说,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于是让奶奶用红白纸剪了旗子挂在大门和堂屋门两边,又找了一些纸钱和香,纸钱分别在两个门口烧了,香则沿着大门两侧插了这才作罢。
先生说老家基本上不会有事,何况奶奶还请了一幅经图回来,他担心的是新家,其实我也很担心,毕竟先生还不知道新家建房的那一段事,最后先生又和奶奶要了一份红白旗子、纸钱和香回去,又找了一块黄布用朱砂画了一道符贴在了新家的大门上这才作罢。
用先生的话说,就怕奶奶的这个梦落在我身上。
但是老家阴气重,我不能住在这里,只能回新家去住,所以先生才想了这个法子。
哪知道千防万防,当晚还是出了事。
起先是我做了一个梦,而梦里,就是梦见了一口井。
至于这口井是哪里的,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在梦里就站在井边上,旁边就是一片昏暗,梦里的那种昏暗很奇怪,想必很多人自己也经历过,明明觉得是大白天,但是梦里就是昏暗得有些看不清,之所以要描述这个场景,是因为在我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也看不清。
而且在梦里,我也没有被这个人给吸引过去,我记得井边有一只吊桶,我拉住绳子将吊桶丢进井里,似乎是要打水起来。
很快一桶水就被吊了上来,我记得水吊上来的时候,旁边的这个人忽然开口说他口渴了,他想喝水。
我于是将桶放在井边上,说你想喝就过来喝吧,于是他就走了过来。
只是等这个人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就变成了郑老秋。我没有见过郑老秋,但是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就是郑老秋,梦里似乎我看清了他的长相,但是醒来之后就完全忘记了,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
他用手捧着喝水,我记得我还问他说,你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之类的话,而且他还回答我说他是死了。
接着我就觉得不正常起来,我看见一只大老鼠忽然从郑老秋的衣服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就往我身上扑来,而就在这只老鼠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就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的心跳到了顶峰,感觉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然后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正打算翻身继续睡,翻过身之后,忽然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总之就是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我于是抬头起来看,果真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一晃一晃的。
我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然后开了灯。
打开灯之后,只见一个半人高的魂幡立在椅子旁边,魂幡被固定在一个纸人的双手上,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因为我睡觉的时候明明记得房间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我的呼喊声惊动了其他人,最先过来的是先生,因为他和我一样住在二楼,他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纸人和魂幡,问我说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我这时候已经镇静了一些,说不知道,然后父母亲也上来了楼上,先生问了,父母亲都说他们没有放过这样一个东西在房间里,而且家里也不可能有这东西来着。
先生看了看屋子,最后来到窗子边,见窗子开着,于是问我睡觉前关窗子了没有,我没有动过窗子,但是不记得是开着还是关着的了,先生得不到确切的答复,又拿起纸人和魂幡看了看,最后视线停留在了纸人底部。
我看见他从上面拿下一些什么东西来,他对着灯光看了看说:“这好像是动物的毛。”
最后他确定这是老鼠毛,而且在之人底部,他还发现了支撑纸人和魂幡的竹棍上有呗咬过的痕迹。
然后先生说着个纸人和魂幡,很可能是老鼠抬上来的。
我听了只觉得脊背都凉了,老鼠大半夜的爬上来也就罢了,还叼着这东西来到房间里,并且放的整整齐齐,莫不是老鼠成精了不成。
先生说有人进来的可能性很小,多半就是老鼠抬上来的,他说竹棍上的牙印很多,应该不只是一只老鼠,而且在我们家出没的老鼠体型格外大,与一般的老鼠很不一样。
那老鼠爬墙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于是也就信了先生的话,只是让我不解的是,老鼠把魂幡和纸人抬上来做什么。
先生说魂幡自然是招魂的,只是老鼠并不会叫魂,所以拿上来就是白费功夫。
正说着先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特别是床边,最后我看见他从床底下拿出了三炷香来!
这三炷香已经烧完了,只剩下香梗子,我房间里自从上回周先生来过之后就再没点过香,又哪里会有香梗子,先生的意思不言而喻,在我熟睡的时候,这里叫过魂。
我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说这怎么可能,老鼠怎么会叫魂。
只是先生说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大概是一时间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了以防万一,先生让我不要在这里睡了,而是挪到了另一个房间去,先生重新找了一张符放在我的枕头下面,有用香面和着米洒在了门边和窗棱边这才作罢。
这样做了之后,我睡得倒是安稳了许多,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父母亲在议论什么事,然后看见奶奶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香。
大概是父亲去喊了奶奶来,奶奶把香插在院子里,我们一起来到了客厅里,先生已经坐在里面,我见这架势,似乎是要开家庭会议的样子。果真人一齐,奶奶就开始说话,而她说的,竟然就是昨天早上我去找他的事。
父亲应该是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奶奶,所以奶奶才会一大早地就过来。奶奶说昨天早上见到我去老家就觉得奇怪,因为我去到老家,不是去了别处,正是在绕着那口井的位置转悠,当时奶奶问我干什么,我还回答她说丢了样东西过来找找。
奶奶问我丢了什么东西这么紧张,大清早地就过来了,我好像也没说是什么,就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奶奶听了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就随便我了,但是当她重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见我还在转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问我倒底是在找什么,找到没有。
我这才停了,然后和奶奶说找到了,然后就回去了。奶奶说我走了她不放心追着出来,还喊我说吃了早饭再回去,我说回去吃,然后奶奶叮嘱我路上小心些。
接着奶奶回到院子里我转悠的那个地方,当她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做梦,梦见那个人坐着的地方的时候,觉得不对劲,这才去请人画经画。
只是奶奶说的这些我完全一点印象也没有,接着奶奶才说,果然是那时候就有问题了,连带着半夜就出事。
我听了看向先生,他的猜测又对了,奶奶的这个梦竟然真的是应验在我身上。特别是当我说出昨晚那个梦之后,他们就更凝重了,先生说我根本没见过郑老秋,忽然梦见他不回事无缘无故的,而且还梦见了井,说明两边的事应该是有联系的。
一边是赵老倌家,一边又是郑老秋那边,两边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听到这里,奶奶忽然插嘴,她说我四岁那年,也就是赵老倌家二儿子出殡那天,她似乎见过王叔,本来她也不会知道,还是王叔他媳妇托奶奶叫亡魂带来了照片,奶奶就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后来想想,似乎就是在出殡那天。
奶奶说她也是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当时他好像是负责抬魂幡的,也不知道和赵老倌家是什么关系,叫魂的时候他帮着奶奶应着,所以奶奶对他有些印象。
当说起是他把纸人给我的时候,奶奶说应该不是他,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抬着魂幡,不可能去抬纸人,这么说那个梦的确是有些不对的地方,可是我怎么会梦见是王叔把纸人给我呢?
据奶奶的回忆,她只记得王叔抬着魂幡,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印象了,至于纸人,完全是我自己去抱起来的,因为当时没人抬纸人,纸人就放在桥边上。
但不管当时的情景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了,那就是无论王叔的亡魂跟着我,还是赵老倌二儿子的亡魂跟着我,似乎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一个是我们村子的,一个是隔壁镇的,难道是远亲,还是相交之类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听王家媳妇说起过,我问父亲他们后来又去赵老倌家,有说起两家是什么关系没有。父亲自然是摇头,他说他哪会料得到这一茬,去刻意追问。
我想想也是,要是早知道这一层,也就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了。
奶奶说她要是早想起这一茬或许会少很多事,如果这事的确是从那时候就惹上的,那么王叔应该是将赵老倌家的煞带了回去,这样一想的话,我们好像都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就是我们都以为王叔以及王叔家的灾祸都是郑老秋惹来的,其实郑老秋应该是被王叔牵连的才对。
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完全是因为郑老秋命软,受不住这些东西,所以才死在了王叔之前。
第二十章 有些事不能探究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的胡乱猜测,究竟是不是,还要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只是唯一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奶奶会忽然梦见院子里的这口井来,加上我们家似乎也出过很多事,于是我问奶奶说我们家是不是也有煞。
哪知道我话才出口,奶奶就严厉训斥,他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我于是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就连父亲听了我这话脸色也变了,和我说以后这些话还是禁忌一些,因为像这样的事说了是会招惹的,原本家里可能没有,但就因为说了这些,家里就开始有了。
奶奶大早上来本来就是因为我昨晚的事,她做完了这些就要回去,早饭也不在这里吃,我们也没有多留她,因为奶奶在新家从来在不长,而且也从来没在新家住过。父母亲都知道她的脾气,母亲说等这边饭做熟了给她送过去,奶奶没有异议,于是就这样定下了。
后来我们就没再过多讨论这事了,因为这事总像块石头压在所有人身上,先生最后跟父亲说要不还是去祖坟上看看,他这话说的似乎很为难,父亲听了也是一脸为难的神色,我觉得奇怪,等父亲和我说了缘由我才知道,这事他们问过奶奶,奶奶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