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没有说话,咬着牙继续自己的动作,把扒着船帮的绿毛挑上来扭断脖子,没有任何人是万能的,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
白壳破裂的越来越多,绿毛的数量简直已经层层叠叠,这是一种极强的防护,绿毛守住这片水域,任何人都很难靠近九层塔。此时此刻,小船就像一块肉,吸引着一群贪婪的狼,怎么甩都甩脱不掉。
当小胡子扭断一只绿毛的脖子时,就感觉几十只手扒住了右边的船帮,他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但小船显然承受不了这种重量,轰的就朝右边翻了过去。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顿时落进水里,被扒翻的小船外面有一层防水的油料,仍然漂浮在水面上,却借不上力了,落水的一瞬间,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就同时感觉水面下不知道有几双手一起扯住他们的脚踝,把他们朝下面拖。
晋普阿旺最怕的一幕终于降临了,他来回扑腾着,碎裂的白壳一片片的被抛上抛下,但是在水中,他的力气再大也用不上。小胡子水性比较好,这个时候却难以自持,抓着他脚踝的手有好几只,合在一起力量非常大,而且浮在水面上的那些绿毛都飘了过来,它们就像一群饥饿了一千年的食尸鬼,一起抓向小胡子和晋普阿旺。
落在水里的灯缠到了一只绿毛身上,光线变的非常微弱,小胡子已经顾不上晋普阿旺了,他在全力对抗抓着脚踝的那几只手,左右都是绿毛,身上的衣服也被不知道多少爪子紧紧抓着,他被缠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硬拖入水中,旁边的晋普阿旺也好不到那里去,脑袋差不多已经被淹入水中,只是憋着一口气仍然拼死的挣扎。
他们几乎已经陷入了死路,但小胡子却很快的冷静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舍弃了最外面那件衣服,整个身体从衣服里钻了出来,然后一头扎入水中,那些绿毛显然没有太多的智力,它们只会机械的进攻进入这片水域的一切东西,小胡子已经从外面那层衣服中脱身了,十几只绿毛仍然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紧紧的抓着那件衣服。
小胡子一头扎进水里,身体在水下用力一翻,几只抓着他脚踝的绿毛就被带了起来,他果断的按住其中一只,用力扭断绿毛的脖子,绿毛的脖子一断,就好像中枢被破坏了,小胡子尽量朝水深处潜,避免被水面上数量众多的绿毛给缠住。
他一口气憋的时间很长,而且在水面下的动作依然灵敏的如同一条鱼,小胡子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慌乱,越会把自己朝死路上逼。他非常沉着,一只一只扭断抓着脚踝的绿毛,想先把自己解脱出来。
就在小胡子朝水深处下潜反抗的同时,晋普阿旺魁梧的身躯也随着一群抓着他的绿毛沉了下来。小胡子的冷静顿时受到了一些干扰,一个正常人无法在水里坚持多久,他不想晋普阿旺死在这里。
小胡子的身体又朝下猛的坠了坠,抓着他脚踝的绿毛还有三只,等扭断其中一只脖子的时候,小胡子就感觉肺腔要被憋炸了,好像有无数根尖利的针在猛扎着肺泡,他知道,这时候宁可被憋死,也绝不能放松,如果忍不住张开嘴,被一口水呛到,那么他就真的死定了。
他飞快的抓住一只绿毛,同时不断的甩动着自己的腿,避免被绿毛抓伤,等他扭断这只绿毛的脖子时,真的坚持不住了,他拖着剩下那只绿毛猛的朝旁边游了几米,然后开始上浮。他的头碰到了几块碎裂的白壳,匆匆换了一口气之后就再次下潜,把最后那只绿毛解决掉。
做完这些,小胡子的动作更加灵活,已经有绿毛潜入水下,朝他围拢过来,但小胡子暂时没有理会它们,飞快的朝旁边游,晋普阿旺已经被拖到水下几米深,他的肺活量很大,然而这时候只能闭着眼睛胡乱的挣扎,几乎失去了大部分反抗的能力,好像一只被狼群围住的熊,即便再生猛,也有被撕碎的一刻。
小胡子估计晋普阿旺这口气也撑不下去了,他又脱下一件衣服,衣服在水中不断的飘动,借着飘动的衣服,小胡子靠近了晋普阿旺。衣服吸引了绿毛,小胡子却不管那么多,他使劲拉着晋普阿旺,水的浮力帮了他大忙,两个人一起浮出水面,这并不能帮他们脱困,却争取到了换气的机会。
新鲜的氧气让晋普阿旺恢复了一些理智,小胡子也被晋普阿旺周围的那些绿毛缠住了,但他还是拼命的在水里朝远处游,两个人开始配合着扭断绿毛的脖子。晋普阿旺的动作明显没有小胡子灵活,他们就这样硬撑着,接连换了三次气,才把围在身旁的那些绿毛解决完。
接着,小胡子就扯了扯晋普阿旺,从水底一直朝远处游,那盏失落的灯此刻已经沉到了水底,灯的防水性非常好,仍然正常的工作,朦胧的光线中,小胡子就看到水底平铺着很多白壳,有的还在不断的上浮。
绿毛在水下的动作不如人,尽管有一些绿毛已经朝他们追击过来,但在正常情况下,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完全可以脱困,换一口气就能游到几十米外的九层塔那边。然而游出去不远,小胡子就感觉身边的晋普阿旺不行了,身体软塌塌的,无意识的漂浮着。小胡子紧紧扯着他,速度顿时慢了,在继续前游的过程中,三只绿毛又抓住了晋普阿旺的腿。小胡子不知道晋普阿旺究竟怎么了,但却一刻都不能停,他拼命托着晋普阿旺的身体,让他能浮出水面,以免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溺水。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让小胡子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他们拼命的游,身后一大片绿毛紧紧的追赶,当抓住九层塔浸泡在水里的塔基时,小胡子率先翻身上去,尽力把晋普阿旺给抓了上来。一到坚实的陆地上,三只绿毛完全就不是小胡子的对手了。
小胡子的背包已经遗失了,晋普阿旺的还在身上,他飞快的找到了备用的光源,把晋普阿旺又朝里面拖了拖,晋普阿旺完全昏迷了,他原本黑红色的脸庞上浮着一层死灰的气息,紧接着,小胡子就看到他的两条腿的裤管被绿毛的爪子抓破了几处,破开的伤口微微流淌着带着淡淡绿色的血液。
看了一眼,小胡子就知道这是尸毒,像他这种吃了半辈子土饭的人,对尸毒几乎不放在眼里,南北各地的土爬子们至少有十几种专治尸毒的药,但他的背包丢在水里了。晋普阿旺的情况越来越差,小胡子只犹豫了一下,又仔细的检查自己的口腔里有没有细微的创口,然后就给晋普阿旺吸出染了尸毒的血。
一直到几个伤口流出的血完全正常后,小胡子才停下来,这么做其实对他本人来说也带着相应的危险,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愿晋普阿旺死掉。
体内的尸毒被排除后,晋普阿旺跟着就开始发烧,体温非常高,不过这也证明他脱离了危险。晋普阿旺满嘴胡话,不知道是昏迷中的真心话还是信口胡诌,他说他年轻的时候爱上过一个姑娘,但身为格鲁派弟子,没有娶妻生子的权利,他说他为这件事后悔了很久,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会还俗。
这时候,小胡子已经看清了眼前这座九层塔,冰城的原住民和暗夜神庙的修建者之间可能相差了一个时代,他们的建筑风格发生了明显的转变,这座九层塔是空心的,他们现在身处的是浮出水面的第一层,不过小胡子没有冒然进去,他把晋普阿旺拖到了塔门旁边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完全湿透了,忙着脱困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安全下来,就觉得刺骨的冷。
借着用火烘烤衣服的时候,小胡子抬头看了一下高大的九层塔,和那道洞开的塔门,直觉告诉他,这座塔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否则不会用那么多的绿毛紧紧守住这片水域。
塔基浸泡在水面下,石块上也长着一层很厚的苔藓,塔门附近扣着几条独木船,一群绿毛就围在塔基附近的水中,它们无法上岸,却不肯离去,小胡子甚至能听到这些绿毛尖利的爪子抓在石头上所发出的瘆人的声音。
第四十九章 诡异的嫩芽
小胡子就听着这种让人发憷的声音一直守了很久,晋普阿旺的烧退了,人也跟着苏醒过来,他身上只是些皮肉小伤,只要脱离尸毒的威胁,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晋普阿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但他能想出一定是小胡子拼死才把他救下来,他不会说那些感谢谁的话,然而眼睛里的目光却表达了一切。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旁边就有独木船,但一旦入水,就要遭受那些绿毛的围攻,不过现在这些不是要点,他们的目标是身后的九层塔。塔门是洞开的,一道石阶通到了上方,九层塔虽然很庞大,但每一层内部的空间却有限。
当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顺着洞开的塔门慢慢走进去的时候,就感觉这座九层塔真的是一个承载着庞大信息的载体,塔身的内部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和线条简单的画,这么大的信息量,两个人一时间无法接纳,小胡子从晋普阿旺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架相机,把墙壁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拍摄下来。
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确切来说还是塔座,只有顺着石阶登上去之后,才算是真正的第一层。石阶的两旁依然是古符和画,晋普阿旺在前面慢慢的开路,小胡子在后面记录这些东西。符号认不得,但那些画让人感觉充斥着古老神秘甚或说有些诡异的气息,画里的人物进行着无人可知的各种仪式,这种仪式的主题仿佛都是供奉与祭祀。
当走完石阶的时候,一道门就把两个人拦住了。这是一道有些怪异的门,说它怪异,并不是造型什么的比较独特,这是道很平常的门,但是它的材质却是一种类似青铜的合金。暗夜神庙修建者所处的时代不知道有没有出现这种冶金技术,九层塔的整体建筑材料是石头,出现这种金属门就显得很突兀。
他们两个在这道门前研究了很久,终于确定,这道门开启的方式似乎就是把它推开。晋普阿旺伸手试了试,门非常沉,他渐渐的加力,铜门和旁边的石头微微摩擦,发出令人牙根子痒痒的声音。
当晋普阿旺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推门的双手上时,他两只手所按的地方突然一下子就空了,在那种情况下,人的反应再快也跟不上变化,晋普阿旺的手就像被紧紧的卡在门上一样,使劲拔都拔不出来。
而且紧跟着他的双手就传来刺痛感,感觉手被什么东西刺破了,体内的鲜血一个劲儿的朝外流,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就好像身体里的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抽干。小胡子过来帮忙,晋普阿旺不敢耽搁下去,憋着股蛮力就硬把两只手朝外拽。
骤然间,晋普阿旺的双手就猛的抽了回来,他双手抽回的同时,那道沉重的门轰隆一下子就打开了。晋普阿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现象表示很疑惑,他的手上都是很细小的创口,但是流了不少血,随着这种现象,小胡子就有似曾熟悉的感觉,以血液开门,并非无稽之谈,只不过肯定存在一套极为精巧的机关。
他突然就怀疑,难道晋普阿旺的血液也是特殊的血液?能够打开这道门?
门后应该是九层塔真正的第一层,里面的面积不大,没有太多的东西,光线照进去,只能看到一截两米来高的柱子。晋普阿旺简单处理了手上的伤口,一层很安静,但两个人已经不以安静来评判危险的强弱,安静的环境中往往隐藏很多。
但是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明显的危险,晋普阿旺顺着打开的铜门走了进去,九层塔是密闭的结构,只有供出入的门,没有窗户。和之前一样,周围的墙壁上,是一幅幅黑色颜料画出的画。但这些画很抽象,第一眼看上去好像看不出什么意思,接下来再看,就觉得像一片流云,像一片山峦,然而再看,就又觉得什么都不是。
他们没有着急朝前走,小胡子照例用相机拍摄这些抽象的壁画,然而随着相机拍摄声响起,他们身后已经打开的铜门骤然间就轰隆的合闭了,门关闭的很突然也很迅速,让小胡子都没有产生任何反应。
随着铜门的突然关闭,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就感觉不妙,门不会无缘无故的关上,他们马上就背靠背的站在一起,这个时候,两个人不敢再直接触碰这道门,小胡子试着用合金管捅了一下,铜门卡的非常死。
啪嗒……
铜门关闭的轰隆声消失之后,一层就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能听到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然而在这种呼吸声中,从前面又传出一种如同水滴滴下来的声音,非常轻,但绝对可以察觉到。他们随即就分辨出,这种啪嗒啪嗒的滴水声,是从前面那半截柱子那边发出的。
从远处看,这半截柱子没有什么异常,但把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去观察,距离再靠近一些,小胡子就发现这不是半截柱子,就好像一截专门立在那边的石桩,石桩上上下箍着三道箍。在这个时候,很轻微的滴水声就显得不正常,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又朝前稍微走了走。这个时候,他们感觉,石桩上方滴落了一滴一滴的水。
“石桩上绑着东西。”
石桩上的三道箍明显捆着什么,但是东西在石桩的背面,站在他们这个位置看不到,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从旁边绕了过去,只走了一半,立即就看到石桩的背面捆着一个人。那是个死去很久的人,尸体萎缩了,被直直的绑在那里。
站在这里就看的很清楚,石桩上方的水滴,一滴滴的落在这具干尸的头上,发出很轻的啪嗒声。
但紧跟着小胡子就怔了怔:“上面滴下来的不是水,是血。”
一滴滴殷红的血液,从上面滴落在干尸的头顶,血珠摔碎了,顺着干尸皮包骨头的脸颊淌落下来,像是流着几行血泪。场面有些诡异,而且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立即感到不安,很不对劲。
这个地方如果有血,那么肯定是刚才晋普阿旺身上流出的血,看到眼前的一切,小胡子顿时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测,晋普阿旺流出的血,并不是用来开门的,那些血唯一的目的,就是顺着未知的通道,一滴滴的落在这具干尸身上。
他们不知道这些血液落在干尸身上会发生什么,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