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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屋子外面漆黑一片,曹实随即让人关门,几把枪同时对准了趴在地上的两个不速之客。但三分钟过去,这两个人除了双手在沙里胡乱划拉之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有人按捺不住,过去把他们给翻了过来。
  “实哥!是他们!”
  我把卫勉丢在角落里,溜过去一看,脑袋就大了一圈。
  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面部表情相当诡异,黑眼珠子翻动到了眼眶边缘,整个眼眶中几乎只剩下眼白,嘴巴半张着,里面全是沙子,还不停的向外冒血沫。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们竟然是方老的两个学生。
  一时间我就意识到,难道自己看走眼了?方老他们真是有问题的?
  方老的两个学生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曹实还没有打定主意该怎么办,门板呼的一下又被人从外面推开,靠近门口的几个人立即把枪口调转过去。
  “别别别……”门外的人连忙嚷嚷道:“是我们。”
  一听他们的声音,大家都松了口气,是我们派出去守夜的两个人。曹实一把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子,沉着脸问:“你们到那儿去了!”
  “实哥,我们在屋顶守夜。”两个守夜的人这时候才看见方老的两个学生,神情马上变的很紧张:“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得问你们!”曹实重重一推守夜的伙计:“你们怎么守的夜!”
  两个守夜的伙计显得有点尴尬,据他们说,凌晨两点,上一班守夜的把他们叫醒,两个人困的要死,爬到守夜的地方就开始打盹,现在是过来叫人接班的。
  如果按他们这么说,凌晨两点的时候方老的学生还不在门外,现在是凌晨四点整,也就是说,方老的学生应该是两点至四点这两个小时中来到门外的,至于他们如何变成这个样子,又如何跑到我们房门外抓挠门板,就只有鬼知道了。
  “他们最少还有两个人。”曹实盯着门外漆黑的夜色说:“出去几个人,不要走太远,把这间房子守好,等天亮以后再料理他们。”
  立即有几个人带着枪出去警戒,其余的也都在屋子里找合适的地方藏身,方老的两个学生被拖到墙角处,有人蹲下来看了半天,然后告诉曹实,这两个人应该受了内伤,否则不会一个劲的吐血沫,但其它情况就看不出来了。
  这两个还很年轻的学生事前不知道有什么诡异经历,人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唯独双手象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不停的重复同一个动作,看的我头皮发麻。
  经过这件事,方老留在我脑海中的那种呆板学者的形象变的有点模糊。不过,昨天负责跟踪他们的人说的很明确,而且我觉得这两个学生完全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的,他们受了很重的伤,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联想前后,我很怀疑他们途中遭遇了什么特殊情况,然后拼命跑回来跟我们求救。
  但那根顶死门板的木棒就解释不清了,木棒是从屋内顶住门的,只有我们的人才能做的到,这种做法猛然看上去很滑稽,不过仔细分析起来就有点可怕,顶门的人难道未卜先知?提前顶死了门,阻止方老的两个学生进来?
  至于说究竟是谁顶死了门,包括他顶门的意图无从推测,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在凌晨两点至四点的时间段内悄悄顶住了门。
  方老的学生又苦苦挣扎了一个多小时,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慢慢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和呼吸心跳。屋子里的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两个人断气,没人去挽救他们的生命,或许大家都无能为力。中间我问过曹实,我们带的急救品中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药品器具能够救救他们,曹实说没有。
  两个人咽气前,我忍不住用手电照了照他们的脸庞,其中一个的嘴巴上下微微颤动,喉咙里似乎还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我觉得他仿佛想说点什么,但曹实趴过去仔细倾听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们就这样守着两具死相极为难看的尸体一直熬到天亮,有人搜了搜尸体,看他们随身带的什么东西,但两具尸体身上一干二净,口袋里只有些沙子,曹实就让人把尸体拖出去埋掉,然后指挥大家在麻占城内以及城周围搜寻。
  人全部散开后,曹实拉住我,小心翼翼的对我说:“你和勉少爷一定得小心!我们的人里最起码有一个不对头。”
  “你是说把门顶死的人?”
  曹实慢慢点点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八爷对麻占这件东西很看重,我们不能半途而废,下面的事我会尽量安排好,你和勉少爷跟在我身边别乱走动。”
  我内心深处一直隐隐有个感觉,方老和他另外一个学生就在麻占城内或者离城不远的地方,而且这时候已经凶多吉少。想到方老,我下意识的伸手去衣兜里摸他留给我的地址,但那张纸条不见了,我又连找了几遍,确实是不见了。
  不过我的感觉似乎是错误的,我们的人很仔细的搜索了整个麻占城以及周近区域,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曹实还不放心,让一半人继续在城内警戒,他带着我和卫勉还有剩下的四个人绕来绕去,逐渐靠近麻占城东北角一处被沙子掩埋了大半的残破建筑。虽然直到这时他还对行动的具体地点只字不提,但我看看他带的四个人就意识到,马上就要动手做事了。因为这四个人跟曹实的私交很好,换句话说,就是曹实信得过的人。队伍中出现一个不太对头的隐患,不能不有所防备。
  “我们要进这房子。”曹实对四个伙计说:“清理条路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沙包下的建筑应该不大,但一动手才知道错的厉害。这处建筑估计是整个麻占城内最大的,在被沙子掩埋前就整体塌陷了,沙下全都是残砖断瓦。前天和方老“交流”的时候他略微提到过,党项人在建国前的文化以及社会制度比较落后,从一个以部落为单位的少数民族进化为一个统一的强大帝国时,很多东西就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所以他们急需吸收融合当时较为先进的一系列因素巩固国家。西夏先后和宋,辽,金,蒙古,吐蕃,回鹘以及西辽接壤,复杂特殊的地理环境使西夏文化呈多元化发展。这种多元化不仅仅体现在文化上,从很多地方都能片面看到其中的缩影。眼前的这处西夏建筑就有很浓重的中亚地区风格,但又完全不同于中亚传统的那种穆斯林建筑,可以感觉到,它在没有损毁前是相当漂亮的。
  建筑主体塌陷的非常严重,沙子清理掉了以后,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挖条路出来,老头子手下的人虽然专业技术过硬,但只会搞破坏。曹实就亲自动手找合适的切入点,最后从一扇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窗子处挖了个口,人进去开始一点一点清理里面的建筑垃圾。
  房子里全是沙子,有流动性,很麻烦,挖出去一点,旁边就补充过来一点。幸好沙层不是特别厚,总算把曹实指出来的那块地方给弄干净了。沙子下面是屋子里铺的五六十公分见方的石板,很整齐,我们用小撬杠一块一块把石板都撬开,麻占城在沙漠化之前那种原有的棕钙土就露了出来。
  “就从这儿斜着往下挖,七米左右的时候会有块很大的石板。”
  “老曹,这么精准?”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对他说:“你是不是以前来过啊。”
  曹实不说话,递烟过来堵我的嘴。旁边的人就麻利的下铲子,这种地方气候很干燥,土干的象压缩饼干一样,但是很脆,我臆想着拿油田钻井用的钻头过来肯定会钻的非常过瘾。
  四个伙计负责做活,曹实时不时的亲自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我实在闲的无聊,就逗卫勉玩儿,丫被昨天夜里的事给吓坏了,加上缺水,平时抹的又白又润的小脸蛋现在看上去象颗土豆,我一跟他搭腔,他就瘪着嘴想哭,我作势扬了扬巴掌:“敢哭就抽你。”
  “天……天叔……咱们什么……什么时候回家?”
  “你爷们点行不行?来,叔给你讲个故事。”
  “不……不听,吓人……”
  在这种地方,我也就这么点乐趣了,拿卫勉足足度了几个小时的无聊时光,做活的伙计从洞里钻出来,说真挖到了一块大石板。曹实一直在上面焦灼的等待,听到这个消息后象打了鸡血一样,急匆匆的让伙计上来,然后自己拎了把铲子钻进洞。我们几个围在洞口朝里边看,没过几分钟,曹实重新返回地面,说把石板刨出来,后面有一道双层砖砌死的墙,拆掉砖头就会露出一个洞口。
  我有点疑惑,来麻占城之前,曹实对这里的情况看上去并不熟悉,但此时此刻,却又熟悉的好像自己家一样。这一行里的很多活都要靠人的经验去决断,因为没有特别精准的信息可供参考,老头子足不出户,怎么可能对地下几米深的情况了解的如此透彻?
  伙计打出来的洞很狭窄,所以刨掉石板的时候在里面周转不开,费了不少时间,石板后面的墙倒是小菜一碟。实际情况和曹实预先说过的一模一样,墙后确实有个洞口。我不知道地下的洞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挖掘的,但埋在地下那么多年,又是封闭状态,空气质量肯定不好,万一古人再使点坏,人进去就会被闷到里面。
  曹实让人试试洞里能不能进人,还宽慰大家说,八爷交代过,只要能找出洞口就算成功了一大半,洞本身很安全。两个伙计往洞里放了明火,火苗燃烧的倒很正常,曹实就说先进两个人看看,摸摸里面的情况。
  接下来的事都是在地下进行的,地面上看不到。负责探路的两个伙计在下面呆了将近半个小时,回来报信说,洞的面积很大,有四根特别粗的柱子,他们走了一圈,没什么异常,不过发现一个石板砌出来的方坑,里面全是墨汁一样的黑水。
  “方坑?”曹实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里面有东西没有?”
  “好像有,不过泡在黑水里,看不清楚,还没动手捞。”
  “留点神,如果没什么危险,就捞出来看看。”
  报信的人拿了些装备和工具重新进洞,曹实转头问我和卫勉累不累,我真不觉得累,就是蹲的腿发麻,卫勉在旁边小声嘟囔,想让曹实赶快办完事,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也随声附和,说早做完早了事。曹实摇摇头,说下面的情况不明,最好是小心应对。
  我觉得曹实有点矛盾,一会儿胸有成竹,一会儿又情况不明,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再回想一下昨晚发生的怪事,越来越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我就想的走了神,直到下面的人再次回来报信的时候才从混乱的思维中挣脱出来。
  “实哥,有点怪。”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