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他是不想被我听见,所以声音压得很低,不过我听力一向出众,还是听见了他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声音:“又一个……何时才是……我越发的无力……刘二……你还相信我……”
其实他是说的很大一段话,只不过这几个关键词也大概能揣测出一些意思,我听见了,只是下意识的组织他这些话语里的意思,可隐约却觉得话里有什么关键点被满腹心事的我忽略了。
一步,两步……我默默的朝着船舱走去,可是当第三步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我猛然的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然后回头,目光有些狂热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还在皱着眉头,低低的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但在这时,我却觉得我忽然看这个人顺眼了许多。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我和他的对话,也在情绪冲动之下脱口而出喊了一句:“林建国!”
‘啪’的一声,这个中年男人手中的木头牌子掉到了那张矮几之上,他先是低着头,好像要整理一下情绪,然后才陡然的抬起头,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然后才有些苦涩地说道:“林建国……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人这样喊过了。”
“你果真是林建国?”我的情绪忽然变得兴奋,来到圣村那么多诡异的事情,我的脑中一直就没消停过,所以也就快忘记了曾经诡异消失在镇子上的林建国与刘二爷,我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这样一艘诡异的血船上与他们相遇。
外面那些不停重复的风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生还是这样的,在山穷水复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另外一个点,也就是人生跌宕起伏的乐趣所在,所以说现世难忘,难割舍也就是因为这些吧。
“你如何知道我是林建国的?其实圣村的人就算知道我,也不过知道的是我另外一个名字林金贵……难道……?”林建国想到了一个可能,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立刻自己又摇头否定,说道:“不,不会的……你还太年轻。”
“没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我是从那个镇子来的!我听见你叫了一声刘二,那么应该就是刘二爷了……所以才判断出你是林建国。”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林建国的对面,有些兴奋的说道。
如果真的是他,破局还说不定真的有希望,这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男人,恐怕就是我能破局那万分之一希望的关键。
林建国听闻我这样说,略微有些激动的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道:“原来你真的是从镇子上来,那里曾经承载了我所有的希望,可是却也成为了我所有的愧疚……那个镇子还好吗?不,你不用告诉我,应该是不好的,我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是清楚的。”
的确是不好的啊,林建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放在矮几上的乌木牌也开始微微的震动,之前它气息内敛,我也就一直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被摩挲的很光滑乌木牌,如今我才发现这里面释放着强烈的灵魂气息……这个……我仔细看去,这是……上好的养魂木!
几乎已经绝迹的,真正的没有经过人工处理的养魂木,天然的!
“这里面是我所有重要的人,家人,朋友……我能提供的唯一庇护就是这个了。知道吗?这里面睡着我的二女儿和小儿子,我的妻子,我的小舅子……还有我唯一的朋友刘二。刘二,既然你激动了,就出来一见吧。”林建国爱惜的拿起那块乌木牌,对着牌子轻声的说道。
这样一块养魂木,住上几个灵体简直可以说是奢侈,我一点儿也不怀疑林建国所说的话,但还是避免不了,为他话的内容所感悲凉,所有的……重要的……人都以灵魂的形式住在一块木牌子里啊,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悲伤的事情?
“收敛一下你的气息。”林建国这样对我说道,然后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能感觉到刘二吗?”
“其实不用开天眼,它在养魂木里住了那么多年,也足够强大了,我能模糊的看见它,也能听见它。”我一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一边认真的说道。
“唔,我忘了,你是一个修者,也只有修者才能坐上这艘船。”林建国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淡,不过对我却是亲切了很多。
很快,我就看见在林建国的身后模糊的出现了一个身影,那就是一直守着正道的刘二爷吗?虽然只是模糊的看见他的模样,可是眉眼间的方正之气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已经是属阴的灵魂,依然是如此。
“刘二爷。”我带着尊敬的喊了一声,但是就只是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样说下去了。
“镇子……镇子还好吗?我……我的家人……朋友……”而站在林建国身后的刘二爷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态度是否尊敬,它一出现就激动的提起了镇子和镇子上它熟悉的人们,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它的灵魂都有一点儿不稳定,有种摇晃快要消散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要消散,只是激动所致,我想起了那个压抑小镇的一切,一时间望着刘二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我这样的态度,刘二爷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说道:“早有所料,不然也不会冒险让建国带着我回去送信一封,你说吧,我都承受的住。”
话已至此,我确实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诉说起镇子上的一切……
这样山穷水复的航行就像永远没有终点,连天光的颜色都不曾变过一丝,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到我说完的时候已经是口干舌燥,而刘二爷却是呆立当场!
气氛在这个时候变得分外的沉默,过了好久,刘二爷的魂魄才忽然弯腰拍腿,悲凉的大喊了一声:“我儿啊!我可怜的小儿啊……”
那声音夸张的就像是戏剧,可事实上那是真的满心的悲伤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更让人不忍的是,它明明就是那么的难过,在我的眼中有些模糊的脸上连表情都扭曲了,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这样的惩罚为何要给予一个这样的好人?
是天道不公?还是一个快有果和业的人,注定就是要承受更多的磨砺与艰难?才能经过天道严酷的考验?
我没有答案,天道也不是我可以揣测,我和林建国都沉默着,任由刘二爷发泄,在过了许久之后,刘二爷或许是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在我和林建国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径直的回了养魂木。
在有些情况下,人的确是需要一个人安静的。
“我是那个镇子的人,用生命送出来的唯一希望。”我看着林建国严肃的说道。
林建国沉默不语,双眼莫名的透出一丝悲伤。
“而且我还背负着我伙伴们万分之一的希望,另外还有一个我很重要的人深陷在鬼打湾。因为我刚才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是终于想起来了,我们的目的地恐怕是鬼打湾吧?”我又追加了一句。
“是!”林建国简短的说道。
“帮我,只有你了。”我认真的说道。
“帮你?为什么是我?”林建国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刚才说你重要的人都在养魂木里,二女儿,小儿子,妻子,亲人,朋友……唯独,你没有提到你大儿子。”我看着林建国,眼神不容他躲避。
而林建国莫名的全身巨震!
第六十九章 鬼打湾的隐秘之说(一)
看着林建国的反应,我知道我抓到事情的重点了,以前师父就说过,一件事情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没法从乱丝中抓住一个线头,然后抽丝剥茧的理顺,再解决。
就如鬼打湾的存在,那么神秘,甚至是流传在修者圈子里的传说,没人说得清,道得明……那一年被淹没的村子,前往调查的失踪修者,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一个‘疯子’口中曝光的住着神仙的地方,然后令修者圈子疯狂,却苦寻不得,为此搭上性命的大有人在。
这些都是关于神秘鬼打湾的传说,总之明面上从来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儿,更不会知道原来关于鬼打湾的契机会是在一个镇子上,我们一行人无意中闯了进来,一直都迷迷糊糊,我是第一次有机会得知鬼打湾的全部事情,我怎么会错过?
在我的目光下,林建国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抬头看着我,沉默了很久,忽然问我:“为什么是大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如果第一个是女儿,你不会称长子为二儿子的。林先生,我真的需要知道关于鬼打湾的一切,如果你真的不想说,又何必和我左顾而言它?”面对林建国的问题,我莫名的焦躁,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这种焦躁也是可以理解的,一直以来就像是蒙着眼睛在黑暗中寻找出路的人,并且已经陷入了好几次绝望,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拿开蒙眼的布的情况下,谁会不着急和焦躁呢?
“你比我以为的要聪明,可是凭你根本没有办法颠覆整个悲剧,你甚至连走出鬼打湾的能力都没有,我告知你一切,又有何用?”林建国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股冰冷的失望迅速的弥漫在了我的心,我有些着急,但还必须自己勉强淡定,我说道:“我身上还背负着镇子上人的希望!”
“如果说没有根基的希望,那只是妄想。这么多年,我看得很明白……又何必多生是非,如果你安分,说不定在鬼打湾还有一丝活着的机会。”林建国叹息了一声。
“你说出不来,可是我在你身上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力量,你都出得来……”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然后恳求的望着林建国说道:“如果你肯帮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