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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节

  倒是承真这丫头大大咧咧的,像没听见一样,或者她是真的听进了心里,只是像我以前一样,不愿意多想。
  跟着王师叔的日子就如李师叔所说一般,是漂泊的,我搞不懂王师叔是在追寻查探什么,总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就会匆匆离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总觉得他每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有失望的神色。
  另外,跟着王师叔的日子也比较……比较波折,因为王师叔的一大爱好,就是喜欢扮神棍儿,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去给别人指点风水,那种样子谁会信他啊?
  跟着他,我才体会了承真师妹的苦处,常常被别人骂骗子,甚至被别人赶出家门的事儿,换谁都不好受吧?偏偏王师叔还乐此不疲,他说:“看尽人情冷暖,特别是冷处,心也就不那么痛了。”
  我不太能理解,倒是承真师妹给我解释过一次:“相字脉的人洞悉人心,其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有些事情呢,你不抱希望,那么也就不会失望。”
  “人不至于那么不堪吧?”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的离别,但我的记忆中美好的东西很多,我不觉人有那么不堪。
  “那是我师父的性格,他总是喜欢钻牛角尖,放大人性的丑恶。而我呢,就喜欢看闪光点,所以我比她开心。”承真师妹这样说,我倒是忽然理解了王师叔为什么会找一个大大咧咧,神经比男人还粗的女孩子当徒弟了。
  至少,这样的徒弟去继承相字脉,不会因为看到太多丑恶而痛苦。看王师叔那张苦哈哈的脸,我就知道,那是一副心理压力不轻的表现。
  跟着他,我虽然学习的只是阳宅风水,可我耳濡目染,也懂得相人之术,入门就是很微妙的心理学,洞悉了人的心理,确实不是件太好受的事情。
  我虽然是个敏感之人,但有时想想,我情愿自己活的糊涂一些。
  这样的日子,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却又是安宁和快乐的,我每天至少过得很有规律,除了固定的‘跑江湖’的时间,无论我是在哪个城市,或者只是在火车上,我都可以安心的学习,吸收我所要学的东西。
  恍如回到了我和师父那些年在竹林小筑的日子。
  而这样的日子,也充满了安全感,我不用担心哪一天醒来又是我一个人即将孤独的上路,或是谁告诉我,情势所逼,我必须离开,我每天都能看到王师叔和承真,和他们一起过,不用担心他们离开,这样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安全感。
  另外,这样的日子也是享受的,王师叔真的很有钱,让我彻底的见识了相字脉之人的‘威力’,虽然王师叔爱在民间扮神棍儿,但事实上,他有很多人脉,那些人脉都比较高端,都很相信他的风水之术,这就是他收入的来源。所以我们吃穿不愁,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也没有太大压力。
  就比如我一直以为王师叔小气,可是我们在东北的日子里,他就掏钱为我收了好些野山参,让我不能断了山字脉的修行,这就是相字脉的‘财大气粗’!
  玄学五脉,果然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用一切去供养山之修行得成大道,可偏偏五脉都不是简单易学的东西,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恐怕也只有我师祖那种怪胎了,其余的,确实是要五脉的同门们相互帮衬。
  可是,我也常常灰心的想,是他们帮衬我一个吧。
  这样的日子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过的算是我人生中比较快乐而充实的一段日子了,我几乎忘了那个我一生估计都洗不掉的印记,也快忘了那些苗人并没有放过我。
  是啊,比较快乐,只要不去想痛苦的事儿,比如不能联系我的父母,比如牵挂师父和朋友,比如那些苗人……
  时间就这样在指缝中渐渐的流逝,恍惚间就已经到了93的春天。
  这一天,我们是在广西的桂林,原本前两天还是在陕西西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师叔一直嚷嚷:“桂林山水甲天下,我怀念起那里了,走,去看看吧。”
  然后,我们就这样奔波到了桂林。
  桂林很美,青山绿水怪石秀竹,仿佛把自然界的一切美好都浓缩在了这里,不负于甲天下这个美誉。
  可就这如此美好的山水间,王师叔对我说:“承一,我们应该要分开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沉了下去。
  我知道,我以后不是见不到王师叔和承真师妹了,但那不一样了,就如一个人,你和他生活了一段日子,然后告别了他。这个人你知道以后会再见,但是那段日子已经不会回来。其实,有时我们告别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属于自己的一段生活。
  人,都害怕这样的告别,所以才会在这也许冰冷,也许温暖的世间,拼命的求一份安稳。那种离别,经历的太多,心会伤。
  做道士很好,有降妖除魔的本事很好,有精彩的生活很好,可是这份痛苦好不好?
  不管好与不好,这都是我的人生吧,尽管心情不自觉的低落,但我还是很沉静地说道:“知道了,师叔。今天就要离开吗?”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承真师妹的眼圈已经红了,难得她那么一个大大咧咧的妞儿,还能这样,毕竟还是女孩子啊。
  不过,我很平静,甚至还能在王师叔答话之前,安慰承真几句,经历了很多次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掩饰。
  “是啊,今天就要离开,去昆明吧,到了之后,去XXX地儿的一家花铺,自然有人会接应你。”王师叔说话的时候很平静,我也相信他是真的平静,多的我不想深思。
  我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就想转身走掉,可是看见承真师妹在一旁已经掉下了眼泪,我不自觉的走过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对她说道:“不准哭鼻子,我走了,元希师妹过几天就会来找你们。有个女孩儿陪你,不比我好啊?”
  听见我这话,承真师妹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不再掉眼泪了。是啊,我们都孤独,自小跟着师父或漂泊,或几乎是半隔绝的生活着,有个人陪伴是多么不易。
  就如我,就算读书,跟同学也没太多的接触机会,更别提一起玩了,因为我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我那时常常自嘲的想,我的同学们踢足球,打篮球。我呢,就跟鬼玩儿……
  看见承真师妹好一些了,我想转身就走,却不想一直很淡定的王师叔忽然叫住了我。
  我转头,听见王师叔对我说:“我的那些客户你都见过,他们也都见过你。以后你可以混口饭吃的,在风水方面别坏了老子的名声!记得,老子可以装神棍,因为老子是大师,你小子不能装神棍。”
  说完这话,王师叔抛了一个笔记本给我,我接过,翻开一看,上面记得全是王师叔的重要客户。
  我的手因为感动难过有些颤抖,可是我还是把本子往裤兜里一装,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十章 素素
  到昆明的火车票并不难买,等待了几个小时以后,我坐上了开往昆明的火车。
  听着火车熟悉的‘轰隆,轰隆’运行的声音,我一个人躺在卧铺上,心里却挂念着王师叔和承真师妹,他们此时应该会宾馆了吧?是在休息,还是在做什么?承真师妹不再难过了吧?
  我一个人回到宾馆收拾东西的时候,心里倒还平静,无声的告别是再适合我不过的方式,这样心里也会轻松点儿,只不过等到我坐上火车以后,难过又忍不住浮了上来,昨天还是三个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来着……
  这样想着,更加的睡不着,辗转反侧中,不小心又碰到了我的右边肩膀,传来了一阵儿疼痛,最近肩膀老是这样疼痛,像是什么东西在我肩膀里面打架一样。
  为了拖延离别的时间,这件事儿我没有告诉王师叔,否则他一定早些日子就让我离开了。可是,此刻的疼痛告诉我,这件事儿的确不能拖延了,再拖延下去,恐怕那些苗人总会找到我吧。
  很简单,三年前的成都,那个陈大师曾告诉过我,阿波自称是我们,需要钱的也是我们寨子,所以可以想象,那些苗人是天南海北的散布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冒出一个在为寨子圈钱的他们,我这样如明灯一样的晃着,被找到可能也只是迟早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种心理加剧了我内心的负担,越是这样担忧着,肩膀上的疼痛也就越剧烈,疼着疼着,倒真感觉是有个东西在我肩膀里爬行一样,想着就觉得瘆人,只盼望着昆明早一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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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值早春,可是在昆明,一下火车之后,一股子温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春城昆明,四季如春,果然温暖的让人心底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