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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胖子不明所以:“村子陷入地底,摔也摔死了,哪还活得了?”
尖果听出了我的意思,她说:“整个村子以及下方的岩盘,几乎保持了原样,屋中的摆设也没摔坏,所以陷入地底之后,村民们并没有死。”
胖子说:“村民困在这里……饿死渴死了?”
我说:“你们看见堂前的白骨没有,如果说皮肉都烂尽了,身上的衣服鞋袜到哪儿去了?如果说找不到吃的,村民们为什么关了屋门,躲在里边不出去?从村中的枪支和摆设上看,陷进地裂子的年头距今不会太久,往多了说五六十年,屋子里灰仙爷的画像颜色还没掉光,死尸身上的东西就变成灰了?”
这还仅是其一,其二,村子前边的光亮也来得古怪,深山老林绝无人迹,大裂子下边怎么可能通电?我们应当带上用得到的东西,尽快离开此地。不过供奉灰仙爷的村民,常年在山中凿洞掘金,他们陷进来都逃不出去,我们又有多大把握?我让胖子和尖果先留下,看看大屋之中是否还有我们用得上的东西。我一个人到旁边的屋子转了一遭,周围几处屋舍,同样关门闭户,屋中都是白骨,可见村子陷入地裂,村民们并没有摔死,但是为了躲避什么,全将屋门上了闩。土坯屋舍大致完好,屋顶又全是茅草,有东西进来也是从屋顶进来,村民是被那些东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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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光亮从村中而来,如今却发现这个村子根本没通电,几十年前陷入地裂子,当时使的还是油灯。裂谷走势蜿蜒曲折,两边是直上直下的绝壁,中间忽宽忽窄,从高处落下的泥土逐渐堆积,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低,云雾弥漫,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当我出来的时候,密林深处的光又不见了,我有不祥之感,担心两个同伴遇上危险,匆匆返回村中大屋。
胖子在土炕旁边找到一口大缸,上边扣了盖子,还压了块大石头,打开来一看,缸里有十几瓶蜡封的灯油,里面是上等的鲸鱼膏,所谓“鲸鱼膏”,系以鲸鱼油脂熬制而成,可以烧很久,还不熏眼,但是价格特别贵,是伪满洲国时期的日本货,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只有金匪才用得起。尖果则从在躺箱中找到几本残旧书卷,大多受了潮,翻都翻不开,能够翻开的几本,有的记录了村子里挖出多少金子,购置了多少枪支,甚至还有买了多少人口,有的是族谱,上边有各家各户的人头儿。
我问尖果:“有地图没有?”尖果并未见到地图,挖金之人对金脉的地点看得比命还重,绝不会留下任何线索。鲸鱼膏灯油我们用得上,账本族谱却没什么用,不过其中一卷中的内容全是村子里发生的大事。我们打开一瓶鲸鱼膏,点亮屋中的油灯,借着光亮翻了一遍。
原来当年有金匪在山中葬马掘穴,意外见到了金脉,遂举族迁至此处,年复一年在村子下边挖金子,金洞越掏越深,金子越挖越多,一来二去发了大财。有一次,金匪首领忽然见到金洞深处白光闪烁,身边的大舅哥会拍马屁,告诉他此乃祥瑞之兆,闪光之物可能是传说中的“金王尸衣”。传说老时年间,在东北深山老林中出了一位“金王”,天赋异禀,善识金脉,什么地方有金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真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为了死后可以羽化飞升,用尽天下奇珍做了一件宝衣当成装裹,并让后人把他葬在金脉之上。传说如果得了这件宝衣,不仅可保一生荣华富贵,还能够裂土分疆,成为一方人王帝主。金匪首领信以为真,让手下的人继续去挖金王尸衣,从此称孤道寡,自封为草头天子,还封他老婆当了皇后娘娘,会算卦的大舅哥是国师,族中两个长老列为左右丞相,记账的是文官,监工的是武将。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金匪首领称王之后,把族规制定得更加森严,如果有人敢私藏挖出来的金子,或者向外人吐露关于金脉的消息,不只要吞下火炭,让他再也说不了话,还会打断双腿,在身上划无数道口子,然后剥下血淋淋的狼皮给他披上,关在地窨子中,三天两头带上来抽打一番,以此警示众人。看到此处,我和胖子、尖果三个人同时想起在九尾狐壁画前见到的狈,虽已无从证实,但那只“狈”多半是从这个村子逃出去的。
再往后边看,金匪在山中掏金,挖到深处,金洞里头闹上了耗子,洞穴中的耗子不仅又多又大,而且敢咬人。清朝末年以来,东北接连闹过几次鼠疫,鼠疫不同于别的病,除了死亡率高以外,传染性极强,往往一死就是一大家子,为了防止继续传播,只能把死人烧了,连个尸首都留不下。所以民间的耗子药很厉害,秘方堪称一绝,关内的耗子药是耗子吃了才死,而这个耗子药往墙角一放,钻墙过梁的耗子打老远闻上一闻,就会立即断气儿,一宿可以熏死一麻袋耗子,真得说是有多少死多少,一个也跑不了。不过金匪一向供奉灰仙爷,迷信这东西是财神,以为这会触怒了仙家,不敢下耗子药,却买来大姑娘,穿上红袄红裤子,再五花大绑扔到洞中,谓之给大仙爷娶媳妇儿。并且打了很多小棺材,开山挖洞免不了用炸药,村民们将误炸死的耗子全部收敛到小棺材中,点上长明灯与祖宗牌位一同供奉。乱世之中,人命最不值钱,二八的大姑娘插上草标只换得了两百斤小米。活人扔下去就让耗子吃了,一转眼啃成白骨,不仅没让灰仙爷息怒,反而引来了更多的耗子。虽然没有后边的内容了,但是我看到此处,也想得到后来发生了什么——金匪们为了挖金子找宝衣,挖开了下边的大裂子,整个村子掉了下来,村子里的人全让耗子啃成了白骨!而在当天村中又买了一个女子,穿上红袄红鞋用绳子捆住了,等到时辰往金洞里扔,可时辰还没到,村子就陷入了地底。当初村民们以活人供奉灰仙爷,却不知什么东西一旦吃过人,它们可再也不想吃别的了,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惨遭万鼠啃噬,不是报应是什么?
正所谓“好因得好果,恶因得恶果”,三人此时都觉得背后发凉,不知村子周围还有没有吃人的耗子,相比起阴森的辽代古墓,这个没有活人的村子更为恐怖。胖子对我说:“咱这两条腿不是铁打的,从高处爬下来,又走了这么半天,你我二人顶得住,尖果也顶不住了,不如在这儿歇一阵子。屋子四周好歹有墙壁,把上边挡严实了,不怕有耗子钻进来咬人。而且这一路走过来,连根耗子毛儿都没看见,你们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天塌不下来。”
我虽然急于脱身,但也不敢乱走,三个人都累得够呛,肚子里没东西垫底,身上也没力气,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走多久,还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一旦走到一半走不动了,又找不到容身之地,那可就太凶险了。按说应该留在这里,吃些干粮缓足了力气,合计合计下一步怎么走。不过即使是村中最大的屋子,上边也仅有茅草顶子,用什么东西才挡得住?
胖子说:“大屋分里外两间,大门宽,二门窄,供奉灰仙爷的前堂不成,东西两屋的顶棚上有桦木板,你瞧东屋那位,不是没让耗子啃成白骨吗?咱拆掉前边的门板,挡住二门,再用躺箱顶上西边的屋门,人待在西屋,什么东西也进不来。”
尖果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东屋里还有个人?”
胖子顺口说道:“东屋有个穿红袄的……”我急忙拦下他的话头:“村子里的死人多了,眼不见为净吧。”
尖果听我这么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也没再追问,帮忙挡住二门。我对胖子使个眼色,二人搬了一个空躺箱到东屋。我捧起油灯,看了看死在土炕上的女子,心想:全村的人都让耗子啃成了白骨,她却是被捆住了饿死的,耗子进不了这屋吗?想到此处,我仔细打量了一遍东屋的结构布局,上边有木板子顶棚,也铺了很厚一层茅草,夯土为墙,同样糊了年画,无非仓王牛马神之类,看不出与其余的屋舍有何不同。
我没再多想,拔出短刀割开女尸身上的绳子,却发现那竟是“五鬼朱砂绳”,是用五股麻绳,在朱砂水中浸泡后制成。别说绑一个女子,即使捆绑一个彪形大汉,使三股麻绳就足够了,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开。而相传五鬼朱砂绳捆在人身上,死了之后变成鬼也脱不了身。金匪将活人扔进洞中给耗子吃,可能也是出于迷信,怕这些女子死得太惨,化成厉鬼前来报复,因此用上了五鬼朱砂绳。这绳子又粗又韧,还打了死结,割了半天才割断,我同胖子将女尸抬进躺箱,扣上了盖子。
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不想让尖果吓到,二是觉得红袄红鞋的女子可怜,让金匪买牲口一样地买来,准备给灰仙爷当媳妇儿,虽然到头来没被扔到金洞里让耗子吃了,可在陷入地底的村子中活活饿死,只怕也不大好受。放在躺箱中如同进了棺材,接下来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二人摆好躺箱,合拢东侧屋门,将油灯放在土炕一头的炕桌上,坐下来分吃干粮。所谓的干粮,无非是几块干面饼子,一口咬上去,几乎可以把牙崩掉,估计这东西牲口都不吃,不过饿急了没有吃不下去的。我三口两口吞下一块豆饼,拧开行军水壶的盖子,喝了几口水,终于觉得踏实多了。尖果忍不住好奇,在一旁问我:“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听出她已有所察觉,因为胖子之前说走嘴了,尖果并不是听不明白,只是没敢往下问,我就直说了:“东屋里死了个女的,是金匪给灰仙爷买来的媳妇儿,我们把她抬进了躺箱。”
胖子补上一句:“你放心,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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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这话有口无心,却让人听得发毛,我不让他再往下说了,三个人围坐在炕上,合计如何脱困。我们在高处见到地裂子中有一道光亮,走进这个村子又看不见那道光了,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即使有充足的枪支弹药和照明装备,我们也不敢在密林中乱走,至少得有一个明确的方位。目前我们应当留在村子里,虽说村子里的人全让耗子吃了,但是毕竟过去几十年了,我们一路走到这里,并未见到一只耗子,如果耗子会攻击人,早该出来咬人了。村子中至少有屋舍,以及足够的鲸油灯可供照明。唯一让人想不通的,还是东屋的红衣女尸为什么没让耗子吃掉,其余的村民可全被耗子啃成了白骨,身上的衣衫都没留下一缕。举头三尺有神明,村子陷入地裂,全族的金匪都让耗子吃了,唯独放过了这个外人,说是遭了报应也不为过,不信都不成。
尖果也觉得奇怪:“金匪挖洞掏金子,洞中又没有东西可吃,怎么会引来那么多耗子?耗子吃人是逮谁咬谁,还是有的人咬有的人不咬?”
胖子说:“那得问耗子去,咱们怎么想得明白?其实我估计耗子也想不明白,耗子的脑袋才有多大,想得了这么多问题?你们不要迷信灰仙爷有什么道行,金匪如此迷信灰仙爷,三天两头上供,还不是全让耗子吃了?”
三人胡乱猜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我思潮起伏,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不住地在想东屋的红衣女子,为什么没让耗子吃掉?这其中一定有个原因,村民们和东屋的女子之间有什么不同,以至于耗子只吃村民?我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是这会儿我已经疲惫不堪,脑子几乎不转了,这个念头被埋住了,无论如何也抓不住。要说相同之处,村中屋舍大致上一样,都是土炕油灯,茅草顶棚,夯土墙壁,桦木门板子。不同之处也很明显,金匪买来供奉灰仙爷的女子,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其余村民皆为金匪,同宗同族,那又如何?耗子分得出谁对谁?另外东屋的女子让五鬼朱砂绳捆住了,耗子怕朱砂?按说不会,只听说蛇怕雄黄,可没听说耗子怕朱砂,虽然朱砂和石胆、雄黄、矾石、慈石被并称为五毒,但其实朱砂辟邪也仅是迷信之说。我觉得应该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形,别有什么疏忽。当即从土炕上下来,捧起炕桌上的鲸鱼油灯,推开门进了后堂,再打开东屋的门,往里边看了一眼,顿时头发根子全竖了起来——之前被我和胖子抬进躺箱的红衣女尸,此刻正端坐在炕头上!
我头皮子一阵阵地发麻,村子里没有别的活人了,我们几个全在西屋,东屋躺箱中的红衣女尸怎么自己出来了?村民们全让耗子吃了,却没有一只耗子钻进东屋,这可太邪门儿了,我是不是不该解开捆住红衣女尸的五鬼朱砂绳?此时我冷汗直冒,想起我祖父生前传过我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分能耐九分嘴”,又道是“练胳膊练腿儿不如练嘴”,遇上凶险凭身上的能耐应付,能耐不够用可以动嘴,俗话说舌头根子底下能压死人。我先跟她耍耍嘴皮子,要是动嘴顶不住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两条腿吗?想到这里我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大姐辛苦,可不是我将你捆来的,你犯不上在我面前作祟!我一向行得正做得端,从来直道而行一尘不染,长这么大没干过缺德的事儿。我是看你可怜,让金匪买来给灰仙爷当媳妇儿,死后尸首见天,才将你松去了绳索放在躺箱之中,算是把你成殓起来了,莫非说你不愿意进去?既然如此,你走你的海大道,我走我的竹竿巷,咱是井水不犯河水!”
刚说到这儿,一阵阴风过去,肌肤飒然,我手上的油灯一下子变暗了,灯火仅有黄豆大小,暗得让人睁不开眼,再一抬头,坐在炕头上的红衣女尸正用手指向我!
第十四章照明装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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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我又没招惹过你,你指我干什么?”一低头瞧见捧在手中的油灯,红衣女尸是在指这油灯?我心想:红衣女尸要我这油灯?半夜借勺子,你用我不用?
当时我有心从东屋退出去,却发觉身后是墙壁,恍然意识到我还在西屋,根本没出去过,之前一直跟胖子等人说话,由于又累又困,心里想着别睡过去,身子却已经不受支配,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梦中的情形太诡异了,油灯有什么不对?我想尽快起来,可一时无法醒转,脑子中恍恍惚惚,一会儿是东屋的红衣女子、一会儿是撞瘪了头的陆军,一会儿又是脸上爬蛆的行尸、从墓顶上下来的蜈蚣、棺椁中的太后、殉葬的童女、带我们躲进辽墓的狐狸、阴险狡诈的土耗子,是人不是人的脸一个接一个浮现在眼前,并且卷成了一个漩涡,如同壁画上那个眼珠子形的图案,我在其中越陷越深,却如同魇住了,全身上下一动也不能动,张开口发不出声,而在此时,我可以感觉到有个东西在咬我的脚!我拼了命地一挣,猛然坐起身来,只听耗子咬门板的声响不绝于耳,不仅二门外有这个响动,屋子顶棚上也在响。我的双脚还在,没让耗子啃成白骨,但是一只比猫也小不了多少的大耗子,可能活的年头太久,背上的毛都白了,此时正在使劲咬我脚上的昭五式大头军鞋!
村中屋舍远不如我们所想的坚固,这么大的食人巨鼠可以直上墙头,在顶棚上啃个洞钻下来,这只大耗子是头一个进来的,周围全是耗子啃咬木板的声响,不知究竟来了多少。我忙叫胖子和尖果起来,同时纵身而起,抬脚使劲一甩,将脚上的耗子甩了出去。另外两个人全被惊醒了,但见屋顶上、门板下接二连三地钻进耗子,有的去咬油灯,有的来咬人。我们可不迷信什么灰仙爷,以往只有人打耗子,什么时候见过耗子敢咬人?三个人挥动步兵锹和枪托乱打,但同村子一起陷入地裂的耗子,不仅个头大得吓人,还极其凶恶,牙齿锐利,门板都啃得穿,步兵锹也拍不死。
正当此时,有一只大耗子蹿上炕桌,竟不怕被灯火燎到,张口去咬油灯。油灯一旦灭掉,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们可对付不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耗子。多亏胖子手疾眼快,挥起步兵锹将这个耗子打了下来。那只耗子让这一锹拍得口吐血沫,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却不死心,翻身起来又往炕桌上蹿。胖子飞起一脚,将它踢上了屋顶。
我心中一凛,突然意识到了村民被耗子吃掉的真相,原来是因为油灯!耗子来啃我脚上的昭五式军鞋,也是因为点油灯之际,有些灯油撒在了鞋子上。金匪们在村子及金洞之中,所使用的油灯全是鲸鱼膏,蜡烛都是鲸鱼膏做的,鲸鱼油脂好是好,点上灯一不呛人,二不熏眼,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可比一般乡下用的灯油好多了,但没想到引来了大批的耗子,经常以鲸鱼膏为烛的人,身上会有相同的气味,在耗子眼里如同过油肉一般,所以耗子才吃人。当年的村子陷入地裂,村民和屋舍中的油灯蜡烛,全被耗子吃光了,而今我们点上了油灯,又引来了许多耗子。至于东屋的红衣女尸,为什么没让耗子吃掉,原因或许是东屋没点油灯。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地裂深处十分潮湿,红衣女子为何成了干尸?兵荒马乱的年头,又位于人迹罕至的老林子,买不到人的时候怎么办?说不定她是金匪从老坟中挖出的尸骸,披红挂彩打扮上,扔进洞中给灰仙爷当媳妇儿。
我刚才打了个盹儿,居然梦见红衣女尸手指油灯,是孤魂野鬼托梦?还是我在潜意识中发觉油灯会引来耗子?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想了,但见钻进屋的耗子越来越多,已经打不过来了,连忙打声呼哨,示意两个同伴冲出去,刚到门前,忽听“喀啦”一声响,屋门被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外边撞开了,一只比牛犊子还大的食人巨鼠,从撞开的门中爬了进来,长了两个脑袋,一大一小,眼睛如同红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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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头巨鼠行动缓慢,但是凭借又蠢又大的身躯,一下子撞开了屋门,有几只小点儿的耗子从它近前蹿过,都让它的两个头咬死了。巨鼠往屋中一冲,顿时将我和胖子撞倒在地,两个头分别向我们二人咬来,我们俩连滚带爬地往后躲。尖果瞧见我和胖子躲不开了,急忙挥动步兵锹拍向其中一个头。巨鼠头上挨了一锹,却恍如不觉,反而转头咬住了步兵锹。尖果使出全力,却拽不出让巨鼠咬住的步兵锹,反而被它拖了过去,巨鼠另一个头张开长如尖刀的门牙,狠狠咬向尖果。
千钧一发之际,胖子手中的枪牌撸子打响了,“啪啪啪”接连三枪打在双头巨鼠身上。巨鼠往后一缩,放开了咬住的步兵锹。尖果这边紧握锹柄,正在用力往后拽,身不由己地连退数步,后背撞在了墙壁上。双头巨鼠只是稍稍一退,继而两个头同时发出怪叫,再次破门而入。三个人全在屋子里,开枪射击很容易误伤己方。我和胖子急中生智,用脚踹倒了土炕旁的大缸,灯油泼洒了一地。屋中的耗子一拥而上,争相去舔灯油。胖子抢过炕桌上的油灯,劈头盖脸砸到巨鼠头上,大火立即烧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耗子被烧成了一个个火球,在屋中四处乱窜,发出“吱吱”的惨叫之声,煳臭之味弥散开来。
我将背囊中的灯油掏出来,往四下里乱扔,引开周围的耗子,一时间火头四起。三个人揭开屋顶的茅草,越过墙头出了大屋,打开探照灯逃进村子外围的密林。胡乱走了一阵,等到村中火光灭掉,周围雾气弥漫,已不知置身何处。估计当年吃光村民的耗子,比我们遇上的多过百倍,而后困在地裂之中,同类之间自相残杀,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了,否则我们未必逃得出来。
三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周围全是插天的大树,腐烂的落叶一踩一陷,又起了浓雾,分不出东西南北,只好先停下来。在村子中捡来的灯油全扔光了,可以照明的仅有一支手提式探照灯,还有从辽墓中带出来的马灯。在山上还可以通过星斗、倒木、兽迹来确定方位,但是陷进这个地裂子,不仅找不到方位,我祖传的风水秘术也不顶用。我寻思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不成,通往地底的墓门在正北方位,地裂子为东西走向,之前看到的那道光亮在西边,应该继续往西走。可是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又为什么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而且那道光亮太大了,几乎穿透了大地的断层,深山老林之中电都不通,绝对不会有如此巨大的照明装置!
再说那道光亮已经在地裂中消失了,我们摸黑找过去,说不定什么也见不到,到头来只是在原地打转。即使能够逃出去,面临的问题也不小,先是陆军毙命在九尾狐壁画之下,后是来找我们的十几个人全让流沙活埋了,又没逮住盗墓的土耗子,空口说白话,恐怕交代不过去。正当我们三个人徘徊不前之际,周围忽然亮了起来,那道巨大无比直上直下的光亮又出现了,并且相距不远,只是在雾中看不真切。密林深处鸦雀无声,三个人被这巨大的光亮震住了,均是目瞪口呆。大山里连个20瓦的电灯泡子也没有,何时见过这么明亮的东西?
我对胖子说:“我先过去瞧瞧,万一有什么凶险,你们俩不必等我,赶紧分散突围,保留革命火种。”
胖子不同意:“你又逞能,我们能往哪儿突围?咱仨是一根绳上拴的蚂蚱,真有对付不了的情况,一个也跑不了!”说话之时,已经可以看见发光的东西了,巨大的光亮如同垂天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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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惊得半天合不拢口,无法形容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地裂子中有一条直上直下的巨大“电缆”,大约几个人合抱那么粗,通体发出均匀的亮光,一端深埋在地层中,另一端通到山顶,人在它近前,仅如蝼蚁一般。这根本不该是深山老林中的东西,别说大山里头不该有,我们在山外边也没见过,做梦都梦不到。
胖子惊叹之余,伸手去摸电缆。我将他的手按了下去:“这么粗的电缆,还会发光,当心把你电成一缕黑烟!”
胖子说:“这是电缆吗?电缆谁没见过,再说,你们见过电缆会发光?”
尖果说:“应该不是电缆,没有人能造得出这么大的供电装置。”我们觉得尖果的话没错,如果说这是一条电缆,那是给整座大山供电的?完全无法想象,给整座山供电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