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话的,正是那个”世界公约“的创始人。现在给我去找你们的头儿。我知道他叫……白纳德·霍兰。”
卢卡斯差点脱口而出,说白纳德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知道白纳德死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亲眼看到他被活活烧死而没去清洁镜头,看到他宁愿被烧死也不愿意被救。可这个人竟然不知道这事。线路那头那些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人,还有这条永远也不会犯错的线路,只要他们随便动上一个指头,这整个房间都得抖上三抖。神祇不再是万能的了,要不,就是他们没再在一个桌上共进晚餐。再不然,就是那个自称唐纳德的男子,比卢卡斯预想的还要调皮捣蛋。还是说——要是茱丽叶在这儿的话,她肯定会这么说——就是那些人在耍他。
“白纳德……啊,他现在身体有点不适。”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在服务器所散发的热量以及对方的紧逼之下,卢卡斯觉得汗珠已经顺着自己的前额和脖颈流了下来。
“他要多久才能回来?”
“我不大肯定。我可以,唔,帮你去找找看?”在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他的声音扬了起来,生生将一个本不是问句的句子,变成了疑问句。
“十五分钟,”那声音说道,“不然,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那边的所有人,事情都将不可想象,一发而不可收拾。十五分钟。”
卢卡斯还没来得及反对或是争取更长的时间,对方已经“咔嗒”一声挂断了。十五分钟。整个房间依然在颤抖。他需要祖儿。他需要找人来冒充白纳德——尼尔森兴许可以。这个人说他创造了“世界公约”,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那是不可能的。
卢卡斯匆匆走到楼梯口,冲了下去,一把抓起正在充电的便携无线电,又爬上了梯子。在去找尼尔森的路上,他可以顺便呼叫茱丽叶。换上一个声音,能够给他赢得一些时间,好让他把事情搞明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呼叫正是他一直期待的那个,一个想要知道在他们的地堡中都发生了什么的人,但一直没能等到。他一直在期待着,可现在,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祖儿?”来到楼梯顶部,他试了试无线电。万一她没回答怎么办?十五分钟。然后又会怎样?他们究竟会拿自己的地堡怎么办?另外那个声音——唐纳德——一直在发那些耸人听闻的警告,一次又一次。但这次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他再次试着呼叫茱丽叶。他的心脏不该跳得这么剧烈。打开机房的门,他奔下了大厅。
“我能晚点呼叫你吗?”伴随着一阵滋滋声,手中无线电上传来了茱丽叶的声音,“下面有一场噩梦。五分钟?”
卢卡斯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来到走廊上,避过了辛姆,对方转过身来,好奇地看到他跑了过去。尼尔森应该就在防护衣实验室当中。卢卡斯按下了发送键:“其实,我现在就需要帮忙。你还在下去的路上吗?”
“不,我已经到了。刚刚把孩子们交给了我爸爸。我现在正要去老沃克那儿取电池。你这是在跑吗?你不会正往下面赶吧,是不是?”
卢卡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我在找尼尔森。有人呼叫,说他们需要跟白纳德通话,否则就要让咱们好看。祖儿——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拐了一道弯,发现防护衣实验室的门开着,一条条密封胶带正挂在门框上。
“冷静点,”茱丽叶告诉他,“放松。你说谁呼叫来着?还有你为什么要找尼尔森?”
“我得让他和那个人通话,假装他就是白纳德,好歹给咱们争取一点时间。我不知道呼叫的是谁,听起来像是同一个人,但并不是。”
“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去找白纳德,说他是创造第五十号行动指挥中心的人。该死,尼尔森不在这儿。”卢卡斯扫了一圈工作台和工具柜,想起曾碰到过辛姆。这位前安保部门的头儿,有进入机房的权限。卢卡斯离开防护衣实验室,朝大厅跑了回去。
“卢卡斯,我被你给搞糊涂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晚点再呼叫你。我得去追辛姆——”
他沿着走廊,一路小跑,办公室一一映入眼帘,大多数都是空的,资讯部的人不是被调往了别的部门,便是出去吃饭了。他看到辛姆正转了一个弯,朝着保安官办公室而去。
“辛姆!”
前保安官从墙角转回身来,瞥了一眼,随即注视着卢卡斯一路朝他跑过去。卢卡斯在想到底有几分钟过去了,这个人到底会有多么严苛。
“我需要你帮忙。”他说着,指了指夹在两个大厅间的机房。辛姆转过身来,同他一起注视着机房门。
“是吗?”
卢卡斯输入密码,推开了房门。里边,那灯又闪烁起了红光。十五分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我需要你帮一个大忙,”他告诉辛姆,“你看,这事很……复杂,但我需要你替我跟一个人通话。我需要你假装成白纳德。你很了解他,对不对?”
辛姆定了定神:“假装谁?”
卢卡斯转过神来,抓住了这位大块头的一条胳膊,催他上前:“没时间解释了。我只需要你回答这个家伙的问题就行。你就当是一次演习好了。就扮演白纳德。告诉你自己你就是白纳德,表现得愤怒一点什么的。然后尽快下线。实际上,尽可能地跟他说上两句。”
“我这是在跟谁通话?”
“到时候我再跟你解释。我只需要你把这事应付过去就行。耍一耍这个家伙。”他将辛姆拉到那台打开的服务器前,将耳机递给了他。辛姆像是从未见过似的,呆呆地盯着那耳机。“把这个套你耳朵上就可以,”卢卡斯说,“我会帮你接通的。这就像是一台无线电。记住,你就是白纳德。尽量学学他的声音,好吗?你就是他。”
辛姆点了点头,双颊通红,一滴汗珠已经从眉头上滴了下来,像是突然间年轻了十岁,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就开始。”卢卡斯将耳机线插进了插孔,安慰自己辛姆兴许比尼尔森更加合适一些。这应该能给他们赢得一点时间,好让他分析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辛姆瑟缩了一下,想必是在耳机当中听到了问候声。
“喂?”他问。
“自信。”卢卡斯压着喉咙说道。伴随着一阵嗞嗞声,他手中的无线电上传来了茱丽叶的声音,他赶忙将音量调低,不想让别人听到。他可以晚点再呼叫她。
“对,我就是白纳德。”辛姆这话就像是捏着鼻子说出来的一般,又高又尖,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男人在装女人说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一名地堡的头儿。“我就是白纳德。”辛姆再次说道,这次有底气了一些。他转向卢卡斯,目光中满是祈求,一脸的无奈。卢卡斯用手划了一个小圈。辛姆点了点头,听对方说了些什么,随即将耳机取了下来。
“没问题吧?”卢卡斯压低声音问道。
辛姆将耳机递给卢卡斯:“他想跟你说话。对不起。他知道我不是他。”
卢卡斯哀叹了一声,将无线电夹在自己的胳膊下面,戴上已被汗水浸得湿滑的耳机。茱丽叶的声音听起来飘渺而又遥远。
“喂?”
“你不该干这事的。”
“白纳德……我找不到他。”
“他死了。是意外,还是谋杀?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谁在负责?我们收不到那边的影像。”
“我在负责。”卢卡斯说完,痛苦地意识到辛姆正在看着自己,“这边一切都很好。我可以让白纳德呼叫您——”
“你一直在和这边的某个人说话。”
卢卡斯没有回答。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卢卡斯瞥了一眼那把木椅和那一摞图书。辛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有这么多纸,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我们一直在讨论人口报告的事,”卢卡斯说,“我们刚刚平息了一次暴动。对,白纳德在战斗中负伤了——”
“我这边有一台机器,你只要一撒谎我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