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自顾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而是跟着大家往前走。
直到他们走到村头,也未见一点异常。
康礼夫朝苗君儒笑道:“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好,你说是吧?”
往前走了几里地,从前面冲过来一队藏兵,为首的一个军官看到他们后,朝后面做了一个手势,那队藏兵抽出腰刀,呼啦啦一下子将他们围了起来。
多吉上前对那军官解释了一番,那军官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带着藏兵急驰而去。
索朗日扎对多吉说道:“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前面响起枪声。枪声零零散散的,并不激烈。
尽管大家都知道那些枪声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可大多数人还是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董团长策马到康礼夫面前说道:“要不要我派人到前面去看看?”
康礼夫说道:“那是人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好!”
多吉提出先回村子里,找地方住下来,看情况再说,可康礼夫没有答应。队伍缓缓往前行,拐过一道山口,陆续看到一些溃败下来的藏兵。多吉拦住为首的一个藏兵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藏兵回答道:“萨嘎那边的索班觉大头人带人围住了德格大头人,大头人被困在神树那里,我们的人少,救不下来!”
多吉惊道:“索班觉大头人和德格大头人不是关系很好的么,怎么会打起来了呢?”
那个藏兵回答道:“是呀,原来索班觉大头人和德格大头人的关系是很好的,可是两年前德格大头人家的管家,带人抢走了一批汉人的货,后来才知道是送给索班觉大头人的,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不好了。”
刘大古董上前对康礼夫说道:“两年前,你叫我派人送给索班觉大头人的那批货,听说在路上被人劫了,我还以为是藏匪干的呢。”
康礼夫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并没有说话。
多吉继续问道:“不就是一批货吗,还给索班觉大头人就是了,怎么就打起来呢?”
那个藏兵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后来索班觉大头人就不断派人抢走我们的牛羊和奴隶,之前还打过仗呢!前些天,德格大头人派人到萨嘎,抢走了索班觉大头人家的女儿,要用索班觉大头人家的女儿来祭神,索班觉大头人就联合了另外的几个头人一齐对付我们,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打仗……”
正说着,前面有一队人马追了过来,从服饰的颜色上看,绝对不是德格大头人家的藏兵。
董团长已经命令手下的士兵,在路上一字排开,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朝天搂了一梭子,算是鸣枪警告。那队人马在距离他们四五百米的地方站住,在原地团团转着。
多吉高举着双手,往前迎了过去。
小玉低声问苗君儒:“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苗君儒说道:“对他而言,双方都是朋友,他当然不想他们这么闹!”
小玉不无担心地说道:“你没听那个士兵说,德格大头人要用索班觉大头人家的女儿祭神吗?双方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怎么说和?”
苗君儒说道:“那就看他的本事了!多吉既然要那么做,自然有他的办法!”
他看着多吉走近那队人马,双方开始交谈起来,由于距离较远,听不清他在谈什么。几年前他经过萨嘎的时候,索班觉大头人还热情款待了他,他记得索班觉大头人确实有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叫拉姆,那时才十一二岁,现在早已经是大姑娘了。他还送给拉姆一个英国造的指南针,拉姆还吵着要跟他到重庆去学考古呢。
过了一会儿,多吉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块布,对康礼夫说道:“他们同意让我们过去,只要举着这面旗子,就没有人朝我们开枪。”
那队溃败下来的士兵早已经逃得远了,索班觉大头人家的士兵并没有追赶下去。多吉命人找了一根木杆,将那块布挑了起来,队伍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到处可见双方藏兵的尸体,还有不少普通的藏民。盘旋于空中的秃鹫不时发出几声鸣叫,俯冲下来停留在尸体旁边,有几只秃鹫围着一具尸体大快朵颐,已经将尸体啄得不成样子。在西藏,秃鹫是神的使者,没有人会刻意地驱赶它们。当苗君儒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那些秃鹫并不惧人,而是蹒跚到路边,等人过去之后,继续他们的大餐。
战争带给人们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越往前走,枪声越清晰,也越激烈。
终于,在一处山口的脚下,苗君儒他们被一大队藏兵堵住去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马上前,大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多吉迎上去回答道:“我是昌都贡嘎杰布大头人家的管家多吉,这是我们的大少爷索朗日扎和他的朋友。”
那个军官模样的人看了看索朗日扎和康礼夫他们,没有说话。
刘大古董和康礼夫低声商量了几句,接着拍马上前,对那个军官说道:“麻烦你派人去告诉索班觉大头人,就说我们是从重庆来的,两年前被德格大头人抢走的那批货,就是我的老板康先生送给他的。”
那个军官上下打量了刘大古董一番,低头对身边的一个侍卫兵吩咐了几句,那个侍卫兵调转马头,朝山后面去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山后面的枪声渐渐稀疏起来,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山口后面转出一拨人马,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50岁左右,头上戴着宽檐牛皮帽,上身穿着真丝藏袍,下身穿着黄色军裤,脚上蹬着长筒马靴的汉子。这汉子的腰间挂着一条子弹袋,斜插着两支左轮手枪,身后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壮汉,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刘大古董大声叫道:“索班觉大头人,久违了!”
索班觉大头人骑马上前,看着多吉和刘大古董,正色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多吉说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你和德格大头人打起来了,所以就过来问问!”
双方的人下了马,相互献过哈达,刘大古董说道:“不就是一批货吗?你和德格大头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何至于这么大动干戈?我叫我的老板康先生写一封信,你带人去川康省找他们要就是!”
索班觉大头人喜道:“真的?”
刘大古董说道:“那当然,我们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索班觉大头人说道:“既然这样,那批货的事,我就不跟德格大头人计较了。但是我的女儿在他的手上,他必须放了我的女儿才行!”
刘大古董说道:“没事,你带我们去,我们劝德格大头人放了你的女儿,你们俩重归于好!”
一行人跟着索班觉大头人转过山口,迎面看到对面的山坳上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大平台,那里有一根光秃秃的大树,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旗幡,这就是藏族人祈福的神树。在石台的下方,有一堵用石块临时搭建起来的石墙,在石墙的背后,伸出不少长短不一的枪支。在石墙的中间处,是一扇两米左右宽度的石门。在陡峭的岩壁上,有一条宽不过两尺的山道。
由于坡度很陡,加之山道狭窄,不要说往上冲,就是往上走都困难。
神树所在的位置很奇特,就在上面那块方圆不到200平方米的平地上。平地西北两面都是峭壁,东面与大山连为一体,只有南面一条羊肠小道可以上去。如此险要的地势,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在石墙后面架上两挺机枪,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攻不上去。
可惜上面没有机枪,连一支连发的卡宾枪或冲锋枪都没有,即使是这样,山下面那一两千人的队伍,仍然是冲不上去。
山道的台阶上有不少藏兵的尸体,都是索班觉大头人带来的人。苗君儒身前的尸王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有些兴奋起来,情不自禁地向最近的几具尸体走过去。
苗君儒追上去拍了尸王一掌,喝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