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和我想的一样,这两个很陌生的人果然是专门尾随我的,我加快速度,他们同时也加快速度,一前一后跟了有两里地左右,周围荒僻了,我一挺身子,打算猛跑一阵,先把两个人甩脱了再说。
"陈近水,停步,谈谈。"那个瘦子紧走了两步,在后面喊道。
我不理会他们,继续加力,然而就跑出去不到几十米,前面的旷野里陡然出现了七八个人,从几个方向隐隐拦住了我的去路。这些人出现的同时,手上已经亮出了枪。我心里紧了紧,看到这些人,可以想象的到,估计都是老刀子那边的人,除了他们,河滩上没人能拥有这样的制式武器。
铜头铁骨也架不住一颗子弹,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我迫不得已停下脚步,身前的七八个人慢慢逼近了,后头的胖子和瘦子也随即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陈近水,有的事情,我们不说,你心里应该清楚的,别跑了,你跑不掉的,即便今天侥幸逃脱了,整片大河滩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瘦子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子枯瘦的和柴火一样,但是两只眼睛却闪烁着非同常人的光芒,他的语气不急不躁,好像是在劝告,道:"跟我们走吧。"
我的心跟着又是一沉,不仅仅是因为被眼前这些人围住了,被他们围住,是个很不好的讯号,证明我这个人已经彻底被老刀子那帮人注意,他们的人虽然不算很多,但是背景很深,绝对不是旁门那些人能够比拟的。被他们盯上,整片河滩,或许真的再没有一寸属于我自己的地头。
七八支枪,一起对准了我。我没有说话,但心里一阵难言的悲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像无形中已经成了天下公敌,旁门,圣域,九黎的人一直在搜捕我,现在连老刀子那些人也加入了搜捕的队伍。
"陈近水,现在的形势,你自己想必也知道一些的。这次临出来的时候,老胡交代了一些话,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为难你,只是让你暂时换一个环境,别理会这里乱七八糟的事,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你说呢?"瘦子继续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好好想想,河滩上风声那么紧,你一个人,难成大事的。"
"他,不是一个人。"
瘦子的话音刚落,从旁边那片迎风摆动的荒草里,呼啦冒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的身躯像是一块门板一样,敦实厚重,脚下虎步生风,光光的脑袋,铜铃样的眼睛,一步一步,好像震的地面在微微发抖。
"大头......"我嘴唇动了动,已经记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见到大头佛了。
"这个人,是我朋友,你们放了他。"大头佛走到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他的语气比过去平缓了很多,望着我的目光也比过去柔和。我看着他,百感交集,大头佛的年纪其实已经很大了,失去了命图之后,他可能停了血食,短短一段时间里,他好像老了几十岁,头皮上不足半寸长的头发,花白一片。
"你是什么人!走远一点!"有人马上调转枪口对准大头佛,勒令他马上离开。
"我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要为难他。"大头佛完全是跟对方商量的意思,态度和蔼,语气舒缓。
"你认得陈近水?"瘦子不知道大头佛的来历,一说认识我,他马上抬眼打量大头佛,道:"他杀了人,犯了法,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大头佛摇摇头,道:"放了他吧。"
"你们这些河滩上的蛀虫人渣!眼睛里就没有一点法度!"有人听的不耐烦,插嘴呵斥道:"无法无天!他犯了事儿,你是什么身份?还想庇护他?是想跟着一起吃挂落!?"
"既然是朋友,吃些挂落又有什么?"大头佛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的蹦了蹦,他的脾气的确变了,如果放到过去,早已经不耐烦和这些人废话,直接开打了。
"好个肝胆相照,骨头跟你的嘴巴一样硬?"有人冷笑道:"他犯了重罪,要吃枪子!你有几条命!要跟着一起吃挂落......"
"我操你娘的!有完没完了!叫你们放人就放人!"大头佛终于忍不住了,一挺壮硕的身子,喝道:"老子只有一条命,就是活的不耐烦了!怎么样
第三百一十二章身受阴伤
大头佛一躁动,声音就好像一连串的雷在头顶炸响了。周围那些人猛然一惊,手里的枪随即咔咔上膛。实话实说,如果就我一个人被围困着,我可能要犹豫半天才会决定动手不动手,毕竟老刀子的背景在哪里摆着,但是大头佛暴怒,根本不理会这些,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动,唰的冲到跟前,不等对方抬手开枪,已经一拳头把一个人给打了出去。
他一动手,我也跟着动了,三下五除二把身边两个人打倒在地,一胖一瘦两个人大概是这些人的头脑,看见大头佛和我一块动手,当时就又急又气。
"陈近水!你要考虑后果......"
就那么前后打斗了几下,我立即发现了他们的破绽,这些人虽然拿着枪,却不敢真的朝我开枪,老刀子应该交代过他们,要把我活捉回去,如此一来心里更有底了,二话不说,和大头佛联手从几个人的包围中冲出去,头也不回的在旷野里狂奔。一直到跑出去很远,身后才响起了警示性的枪声,我们两个一弯腰,溜到一片荒草里面,顺势逃掉了。
等到脱离了危险,才有时间跟大头佛交谈,他说太爷办事去了,没能跟着一起来。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以前总觉得大头佛好像受了什么点化一样,恍然通悟,脾气秉性都变了,然而今天这么一看,完全不是这回事,他暴怒的时候跟过去没有多大的分别。我担忧,唯恐他会走上从前的老路。
"老魁哥救了我,他说的话有理,我心里佩服,总想着自己过去是做错了什么,要变一变,改一改。"大头佛道:"后来,他跟我说,你是一棵草,就是一棵草,何必逼着自己变成一棵树?恶习已除,本心不改,已经足够。"
我似懂非懂,但是多少都明白了一些。大头佛血性义气,除了擅杀无辜吃血食,真没有什么不可宽恕的地方。我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说,灵灵的下落没有任何消息,现在只能和之前一样,先想办法去找九黎苗人的下落。有大头佛在身边,心情好了很多,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猛然发现自己最惧怕的东西,其实不是生死波折,不是困苦磨难,而是孤独。
和大头佛连着打听了几天,情况很不好,和那个瘦子说的一样,河滩上好像真的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九黎圣域一气相通,老鬼他们被九黎秘图收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旁门,可能都觉得我没有别的帮手和后援了,旁门的人在河滩上活动的很频繁,一直都在寻找我的下落。前前后后奔波了十多天时间,汛期完全过去了,天气也渐渐转冷,又一个冬天将要到来。冬天一到,天雷也几乎绝迹,我想趁着这个机会,用今年最后一次天雷来磨砺神魂。我能预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不知道结局的恶战,只能尽力变的更强,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和大头佛隐入了一片山地,在这里静静的等。汛期一过,秋雨跟着降临,秋雨和夏雨不同,雨势小而且雨幕中的雷霆时断时续,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一座小山脚下用十三宝塔观想术出窍,身体留在地面,由大头佛照看着,神魂从淅淅沥沥的雨幕中间飘忽而上,一直飘荡到了小山的半中腰。
咔嚓......
一道耀眼的雷霆在极尽的上空骤然炸响,神魂的上头,漂浮着一枚张龙虎留下的引雷符,小小的黄符闪动一片银色的光,天空中的雷霆扭曲着,像是要撕裂天穹一样,引雷符的光芒猛然一盛,从蔓延的雷光中引下来一缕天雷。那道雷不偏不正,恰恰劈在飘忽的神魂上,无形的神魂好像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雷光,那一刹那间,如同要魂飞魄散了似的。
神魂受雷的磨砺,比活生生的人挨雷劈更加难熬,活人被劈了,还有那么一点点侥幸存活下来的希望,但神魂受损,形神俱灭。神魂被雷包裹着,好像定在了半空中,然而不知不觉的,神魂中的阴性让纯阳的天雷化去了一丝。那种感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体会不到,就好像魂儿中多了一缕阳气,跟身体能够更好的契合。
痛苦中又带着些许舒畅,黄符引下来的天雷只是一瞬,随即在周围散去,神魂镀上的雷光消失,好像更加清晰了一些。雨夜再加上雷霆,不敢出窍太久,我飘忽着想要落下去,魂儿在半空,视野宽阔了很多,在将要落下的时候,我骤然发现连绵的小山之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影子,四脚着地,正在飞奔。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身影,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那道四脚着地的身影后面,呼啦啦跟随出一串晃动的影子。影子一个挨着一个,好像不沾地似的在群山间飞驰。
那是什么东西?异常的动静让我全神戒备,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然而同一时间,在山脚守护身体的大头佛陡然爆发出一阵大吼。
"是什么人!"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带着些许诧异,不由自主的道:"不是那头老尸!"
"是谁在借天雷化阴!?"
我匆忙转移了注意力,山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拢过来一些人,已经把大头佛围住了。我没见过这几个人,但是从他们的言语之间隐约能分辨出部分情况。红眼老尸当时在山顶借助天雷化阴的时候,曾经被人伏击过,这些人可能是趁着今年最后一场秋雨在寻找红眼老尸,却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我。
大头佛已经被人围住了,但威猛不可挡,虎吼着把逼近过来的人全部打退,全力守着我的身体。我不敢再有任何怠慢,神魂一晃,猛冲下来,想要先从窍位进入身体。神魂无形无质,和一阵风一样,速度飞快,从半山腰到山脚下就那么点距离,转眼间就到了。
就在神魂将要触及到身体的那一瞬间,雨幕后的黑暗里,骤然冲出来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这道身影我没有见过,但一看就知道是圣域的异象,他的额头有一只竖眼,猛冲出来的时候,额头的竖眼唰的睁开了,爆射出一团精亮的光。这个三眼没有明着露面,从暗处猛然出现,大头佛一下子也粹不及防,没能挡住。
"想要归窍!做梦!"三眼一声大喝,双脚蹬着一块山石,腾空扑来。一般的人是绝对看不到神魂的,但这个三眼显然不是一般人,我的身体就在大头佛身后,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额头竖眼的光芒全部集中在身体上方飘忽的神魂上。
啪......
三眼腾空扑来的时候,手掌一翻,我看到他的掌心上用朱砂画出一个扭曲的如同鬼画符般的符号。神魂无形,然而这个血红的符号却像是可以伤魂,三眼的手掌一下拍在飘忽的神魂上。这一击几乎比一缕天雷的威势更大,神魂哗的飞散了,跌跌撞撞的贴在身后的石壁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快的目不暇接,一直到我的神魂被三眼拍了一巴掌的时候,大头佛才调转回头,拧着身子飞起来一脚,把三眼逼退了两步。我唯恐再受到什么无法承受的打击,神魂一动,唰的没入身体中。
归体的同时,整个人仿佛都无精打采,胸膛是像是憋了一口血,却怎么都吐不出来。神魂受损,叫做"阴伤",看病吃药都不会有任何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滋养,让神魂复原。我勉强站起身,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一样,雨水淋在身上,透心的凉。
"我以为是谁!是七门的陈近水!"有人透过雨幕看到我,语气又惊又喜:"咱们正在找你!"
这些人本来是打算要对付红眼老尸的,红眼老尸的本事可想而知,对方有备而来,一听到是我在这里,周围隐伏的人全部都慢慢现身了,其中不乏圣域的高手。大头佛把我挡在身后,虎目一睁。
"大头佛?你是不是圣域的人了?现在竟然帮着七门的人?"
"少废话!"大头佛晃了晃碗口大的拳头,他的命图没有了,全靠太爷传授了一些外功法门,论威猛,不逊从前,但再也不可能像有命图护身那样熬的住重创打击。
我心里有些发寒,这帮人打算对付凶悍的红眼老尸,人数着实不少,还有两三个极为扎手的高手。受了阴伤,实力肯定要打折扣,我根本说不清楚跟大头佛联手能否冲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