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冒雨坐着江猛随行的马车中,向扬州知府官邸赶去。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乌衣深巷中。江猛和陈梦生三人下车,江猛一砸门环。金漆大门左右各有几枚铜铆,只有官邸才能在门上安有门铆,官品不同门铆也不同。没多久后门分左右而开,开门的是一个青衣小厮。看见江猛便道:“江爷,今儿个你来的不巧了。”
江猛牛眼一瞪道:“怎么了?知府朱大人不在家吗?”
“那倒不是,老爷为闹妖之事病了,吩咐说是不见客。”
江猛一听是哈哈大笑道:“你去回禀朱大人,就说江猛给他送药来了。”
小厮冒着大雨回去禀报去了,功夫不大掖里挟着几把竹伞迎江猛一行人来到了知府大人的花厅之外。
朱自建一见江猛劈头问道:“江将军,你有降妖之法?”满脸尽是焦虑之色。
江猛道:“回朱大人的话,小人我并无降妖之法啊。”朱自建听江猛这么一说,脸声顿时颓然眉头又拧成了麻花。
“你即无良策,却又来诓我。我朱自建自打绍兴三十一进士入仕以来,尚不能兴邦定国平外忧,如今连扬州府内百姓安居生活都无力承担。唉,真是汗颜面对食君之禄啊。咳,咳,咳……”朱自建说完一阵大咳,面色如潮看样子是病的不轻。
“大人,我虽然是没办法。可是我给你请来了几个高人,他们手段比江某不知道要高出百倍啊。”
“去,去,去。这一年多来和尚道士高人请了不下上百,结果是连个妖精的影子都没看到。我除了天上神仙请不来,还真不知道有谁没请了。”
“哈哈,大人这次我请来的还真是个神仙哦。”江猛就把一年之前陈梦生灭大鼋之事全都说了一遍……
朱自建听完大喜道:“那个陈梦生现在何处?我这去瞧瞧是不是如你所说一般。”
“大人无需劳动,人我已经给你请来了。只因为他们几个身无功名不能面见大人,现在正在花厅外侯着呢。”
“快请,快请。”
江猛起身打开厅门将门外廊下陈梦生等人迎进了厅内,陈梦生看见知府朱自建五十有余,两鬓染震一身素衣棉袄便服,不似贪官巨富之人。陈梦人既不行礼也不说话,那朱自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几位可是真有降妖之法?”
项啸天听着这话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不悦的说道:“我本宜城一猎户,没有什么降妖的本事。只有一膀子傻力气,咱们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兄弟我们走。”
“慢着,项兄弟息怒。朱大人也是为民而愁多次请人来助降妖。但是除了被骗了银子外,连个妖精都没见到过。因而会有所怀疑,还请项兄一展神技。”
项啸天见江猛言辞凿凿诚心诚意,也不好对他发火踏足退到花厅一隅,沉腰摘弓屏气凝息。箭指十步外窗前半支粗如筷子袅袅而起清烟的檀香。
江猛大骇忙用身挡住了朱自建,在《宋刑》里就有携刃见官者,处杖责。也就是说知府朱自建虽说是身着便服但是项啸天身负大弓见官,朱自建就能治项啸天的罪。这就象是哪个缺心眼的提着菜刀上公堂一样,有理无理先挨顿板子再说,打死了那是活该,没死你就偷着乐吧。
项啸天喝道:“花厅对面小亭横梁上有一个虫眼,让我帮大人你补上。”花厅中的人透过窗子望去,陈梦生的确可以看到离花厅百步之外的亭子横梁下有着小如桔核的虫眼。可是外面现在是风雨交加啊,稍有不慎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铮”箭斜飞着疾射出了窗口,那箭头上还带着半截子檀香。不偏不倚正钉在那虫眼之上,那檀香仍在袅袅生烟。
江猛暴喝一声:“好,神箭啊。”
知府朱自建木然的道:“江将军,这就是好箭法罢了。怎么就成了神箭呢?”项啸天听了脸都气的发绿了。
江猛大笑道:“朱大人有所不知,方才项兄用箭疾破空之势震断了檀香,再以射入而箭头不穿檀香。檀香过百丈而未被大雨淋灭那是表明箭速如电,大人若是过去拔出长箭那虫眼必定是被檀香香泥所堵。这般举重若轻的箭法不是神箭吗?”
朱自建一个读书人实在是不明白这功夫大声喊道:“来人啊,给我搬张梯子来,待我亲自验来。”
府中下人搭上了梯子架在亭子梁横之下,朱自建亲自登梯查看。梯下是下人扶着,一旁是陈梦生等人。朱自建从来就没注意过横梁之下虫眼这等小事,见箭上檀香还在冒着香烟用力一拔箭杆竟是纹丝不动,双手再用力好不容易是把箭给拔了出来,正如江猛所说赤色的香泥堵住了虫眼。刚想下梯却不料脚下的竹梯被飘落的雨水打湿,足下一滑从二丈来高的梯上摔了下来……
朱自建一声大叫:“救我啊……”梯下的下人还未接到朱自建的时候,朱大人却被陈梦生提起腰带往花厅而去。陈梦生将朱自建稳稳地坐入花厅太师椅中,朱自建爽朗的大笑道:“好,好今日老夫算是开了眼。你们确非以前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果然是有些本事。”
陈梦生自从为应小怜申冤所遇的官大多是些贪官恶吏,所以对朱自建一直是看在了江猛的面上才来的。冷淡的道:“朱大人,还是请你说说闹妖精之事吧。”
朱自建大喜道:“好,几位先生请随我来书房。”陈梦生一点头便和项啸天,上官嫣然等同随朱建文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朱自建从抽屉里取出厚厚的一叠卷宗交给了陈梦生。陈梦生打开一看卷宗内是一叠验尸尸格和问堂查案记录。陈梦生轮身把卷宗交给了上官嫣然道:“师妹心细如发聪慧过人,还请师妹查查可有些端倪?”上官嫣然乐滋滋的接过卷宗,到书房一角内细细的查看起卷宗……
陈梦生问道:“朱大人可否还记得扬州府闹妖案起于何时?何人又是第一个遇害之人?”
“这个我当然记得啊,原来扬州府之中向来平静啊,就是在去年的春末时分出了这闹妖案,第一个遇害的人是庞府之中的花匠。”
“庞府?扬州府的庞太爷?”陈梦生惊问道。
“对啊,就是那个庞太爷。从此之后是每隔几日就会有命案发生,县令王基大人难查此案便推委到我这里,唉,我也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啊。”
“那个花匠的死尸现在何处?可查出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尸身上无伤无洞的怎么死的仵作都查不出来啊。那尸身起初被放在衙门义庄之中,可是后来却因为是查不出什么让庞府把尸身领回去了。”
陈梦生暗思了一会道:“那又为什么说是妖精所做呢?”
“从花匠莫名其妙死后,有时是接连发生同样无伤的命案,有时又相隔数月发生。死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屋中家人是丝毫不觉有异,门窗皆锁也没有撬痕,这不是妖精所为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杀四十七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了。”
陈梦生沉默了片刻道:“大哥,师妹我们去庞府看看……”
第100章:扬州庞家
出了知府官邸江猛赶着马车一路向东南而行,回过头来向陈梦生问道:“兄弟,咱们去庞府做甚?那庞太爷我也是半年未见到了,这庞家上上下下现在都是庞家大总管庞德在打理。”
陈梦生奇道:“一年之前曾听兄长说起过,那庞家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她不是已经招了婿吗,怎么不是他们来打理庞家啊?”
江猛在车前大笑道:“兄弟的记性可是真好,去年开春之时庞太爷的独女千金在扬州府高搭三丈绣楼选夫。那时节扬州府可热闹了,万人空巷都到扬州府广陵去一睹庞家千金庞湘云的芳容,顺便也是撞撞运气。”
上官嫣然轻笑着说道:“江大哥必定也去撞运气了吧?”
“哈哈哈,我都四十多了半截身子都快埋在土里了。哪里还有姑娘向我抛绣球呀,再说了庞太爷就比我大了三两岁,要是庞湘云选爹我倒是差不多了。”
车里的三人都被江猛的话逗乐了,项啸天笑着道:“庞太爷这般年轻就如此了的,成了雄霸一方的大富贾了啊。”
江猛长叹道:“时也,命也。象我这般年纪了还是剥皮杨树光棍一条啊,三十多年泡在江里吃水饭到临老还被逼的水饭都没的吃了,唉……”
马车外的雨开始渐渐的小了起来,浠浠沥沥的滴落在车顶之上,天已开始有了昏暗之色。上官嫣然撩起车上厚厚的帘子看到车窗外扬子江水滔滔岸边是一排苍郁的柳树,柳枝被冬日的大雨淋湿后青黄叶子随风舞柳散落到了江中。街上陆陆续续的行人多了起来,撑着油黄纸裱的竹伞,大部分都是些女子在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