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当然喝,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马长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觉得司马南这个人能做朋友?我可没你那么乐观。”马如龙冷笑了一声道。
“哦,老大何出此言?你认识他吗?”
“司马南在‘鬼头钗’这个行当里,属于最早一拨的开创者,说是老大一点都不为过。都说同行是冤家,他代表的是这行里的传统势力,咱们是新兴势力,你觉得这二者能和平相处?”马如龙皱着眉头道。
“嗯,你担心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制造紧张关系,虽然他是这行的大拿,但威胁我们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不去就显得我们太小气了。”
马长珏说得也有道理,毕竟“鬼头钗”不属于“主流”,这行里的老大和古董行里的大玩家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马长珏有庞大的家族作为自己的倚靠,而且其祖父又是收藏圈里的大家,以司马南的身份,想要对马长珏形成“压制”的可能性根本没有,所以商量后,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去喝这顿茶。
应了约,我们便准时来到了K市的茶馆。面对司马南这位“老前辈”,我们也没装糊涂,精心地选了一份重礼。当然,所谓的重礼就是四瓶茅台、四条软中华烟,因为我们事先做了功课,知道抽烟、喝酒是他的两大爱好。
老头七十岁左右的年纪,白白胖胖,一脸福相,穿着一件白色的旧式布衫,黑色的绸缎裤子。这位长相极为喜庆的老人,此刻却愁眉苦脸,就像刚遭了贼一样。见到我们,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起身相迎道:“三位请坐,请坐。”
四人分宾主落座,泡上茶,老头道:“虽然从未谋面,但三位这些日子接连做了几笔漂亮活儿,我也是有所耳闻。不得不佩服年轻人的胆量过人,我这种老东西已经过时了。”
我们勉强陪着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马如龙接话道:“老前辈何必自谦,我们不过是刚刚入行,做了几桩买卖赚了点小钱而已,和您当年十五岁独自入山找僵尸铜铃、十八岁智擒独眼白牛相比,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玩意儿罢了。”
听了这话,司马南才“呵呵”笑出了声,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勉强,他说道:“难得还有人知道我弄的这两样物件,可惜,现在也都不在手里了。”
“好东西只是对适合的人有用,否则就是一尊凶器而已,您这是审时度势,毫不犹豫地赚钱发大财,值得我们后辈学习。”
我从来没发现马如龙居然那么能拍马屁,每一句话都像是小猫爪子,次次挠在人的痒处。这下,司马南更加高兴,连连点头道:“马先生懂我,确实是该出手时就得出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像僵尸铜铃,说起来是个稀罕玩意儿,但是能把僵尸招来,这要是在阴气重的晚上被小风一吹,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所以,虽然很多人都说这东西不应该卖,我却觉得一刻都不能在手上多留。”
“老前辈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我们记在心里了。”马如龙毕恭毕敬地说道。
司马南却连连摇手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不和三位客气了。今天请三位喝茶,一是为了见见真佛,二是有个不情之请。”
“老前辈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司马南没有立刻说什么事,而是皱眉想了很久,才缓缓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真是老江湖遇到了新状况。一个月前,我得了一门生意,东北有买家出价要弄一个镇穴司南……”
我脱口问道:“镇穴司南?这是什么东西?”
司马南有些愕然,似乎我的无知出乎他的意料。
马如龙见状,眉头微皱地解释道:“司南是一种四方神兽镇木,和咱们家里供奉宝剑玉斧镇宅一样,司南是用来镇阴宅的,所以又叫镇穴司南。司南一般压在尸体之下,吸入血液后,颜色会慢慢发生变化,好的镇穴司南,能有镇尸定坟之功效。”
听了马如龙这番话,司马南的脸色才有些改变,我自知这个问题丢了同伴的脸,内心颇有些不安。
只听司马南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个玩意儿。我近些年早已不亲自外出寻找物件了,所以接了单后,就嘱托大儿子找一个真正的镇穴司南。可是此物有别于‘鬼头钗’,有它的人都知道是镇邪之物,老物件又有价值,轻易是不会出手的。我儿子也是年轻气盛,明路上寻不着,便走了暗路,居然动了长渊洞的念头。”
听了这话,马如龙似乎也吃了一惊道:“是极乐山的长渊洞吗?”
司马南眉头紧锁地点点头道:“就是那里。”
马长珏忍不住道:“都说长渊洞里之土是养尸红土,我以前当是骗人的,原来都是真的。”
“长渊洞就是个大坟地,过去不少土豪乡绅都会葬在长渊洞中,为了担心尸变,就会在棺材里加一个镇穴司南,我儿子就是去了那里找东西。”
马如龙点点头道:“这就是铤而走险。”
“这简直就是刀尖上翻跟头。其实也怪我,他自己未必能想到长渊洞,我却叮嘱他千万别打极乐山的主意,没想到他遍寻司南不着后,真去了那里!后来……他告诉我,在打开一座玉石青坟后,他的左手被棺材里躺着的老尸一把紧紧攥住,万幸当时带了腕刀,一刀剁了老尸的手才得以脱身。可手腕上的尸气已经随着血脉侵入了身体,回到家后,整个身体上的筋络都变成了墨黑色。我用糯米给他拔毒却已经不顶用了。”
说到这儿,司马南的模样恨不能一头撞死,护犊之情可见一斑。
马如龙听罢,不动声色地说道:“这行的规矩是买卖绝不易手,就算我们想去弄一方司南,这些日子也不能动手了。”
司马南立刻摆手道:“马兄弟误会了,我不是让几位去弄司南,而是希望几位能替我弄一颗狼牙,我要救儿子。现在再多的钱对我都没有意义,人命关天啊。”
说罢,他将一个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满是一沓沓的现钞,粗略估计至少在五十万元左右。
司马南将手提箱推向我们道:“我出五十万元要一颗狼牙。”
我倒抽一口冷气。狼牙不过是一种略有价值的避邪物品,相比较玉石、佛珠之类虽然小众,但并非罕见,如今市面上经过硝制开光的狼牙,品相最好的也就在两百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五百,而司马南居然出了高出一百倍的价格。
然而,还没等我把嘴闭上,马如龙却道:“老前辈,您通天的本领还需要外人代劳吗?”
司马南却苦笑一声,摘下戴在左手的黑色手套,一只皮包骨的蜡黄的人手赫然展现在我们眼前。
司马南是个肥胖的老年人,其右手就像是个大面包,满是肥肉,对比之下,干瘪犹如僵尸一般的左手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马如龙张大了嘴巴说道:“这……您这是……”
“没错,我这只就是鬼手,当年捉僵尸时被咬了一口,也算我命不该绝,遇到了过山的道士,所以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是年纪大了以后,身体衰弱得厉害,现在走路都难,否则我怎么会让儿子去找镇穴司南呢!就是因为早就力不从心了!可我摊子铺得太大,轻易收不了手,所以只能咬牙硬挺。麻烦你们几位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只能说一声‘拜托’了。”
二 悍巫之墓
马如龙点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说罢,他将箱盖子合上,却将箱子推到老人面前,说道,“东西我们可以替您找,钱不着急,如果东西确实能用上再收钱。”
司马南连连点头道:“果然是做大事情的人,我没有看走眼。”
之后,又聊了些闲话,我们便告辞离开了。刚出了茶楼大门,我就忍不住道:“马大哥,这么容易赚的钱你为什么不收?我都恨不得替你装进兜里。”
马如龙忍不住笑道:“你觉得这钱好赚?我的看法正好和你相反。”
“弄一颗狼牙有什么难的?咱们路子多的是,大不了弄一颗最好的狼牙也不过五百块呗。”
马如龙却连连摇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弄到,司马南会掏五十万元去买?他就是再有钱,这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完全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没有想到,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问道:“是啊,五十万元买一颗狼牙,他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他要的狼牙可不是一颗装饰品,他要的是真正做法避邪使用过的狼牙。”
我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他是需要一颗驱过鬼的狼牙。”
“没错,只有这种效果最强的避邪物品,才能对他那位毒入血液的儿子起到作用。而且我可以百分百确定,所谓东北买家也是子虚乌有的,真正需要镇穴司南的是司马南!我曾经听人说过,这些年他一直暗中在做开棺盗墓的勾当,这可是咱们行里的大忌讳,这次出了大事,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