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全部处理妥当,我们便匆匆收拾好东西,赶晚上八点的一趟航班直接飞到了昆明。
这个季节的昆明虽然没有北京那么寒冷,夜晚的温度也确实没高到哪里去,街上更是穿什么的都有。
我们刚下飞机大叔就联系到人来接机,顺便安排了宾馆让我们休息一晚,待到明天天亮再出发去大理。
前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看起来是大叔的熟人,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拍着肩膀寒暄。
那男人外号老乌鲁,是土生土长的昆明人,周游在云南各地以赌石为生,什么金三角的都去过几次。
赌石这种买卖说来有趣,它是通过交易翡翠原石来博取利益,未经任何加工的翡翠原石被他们成为毛石,这种毛石表面通常被一层风化皮包裹,只看表面无法知道其好坏,一块毛石几万到几百万不等。赌石界有一句行话:赌石如赌命。赌石靠的就是眼力和运气,赌赢了,一块石头赚几百倍,赌输了,走眼了,那毛石打开来一文不值,血本都要赔进去。
老乌鲁横行云南这么多年,从未看走眼过,所以行内给他取了个“赌石王”的称号,不过多数都喜欢叫他老乌鲁,因为这货实在太能叨逼叨。
据他说,昆明这边的季节不明显,基本上一年到头穿什么的都有,云南十八怪之一就是四季的衣服同时穿。
“我们这从十月以后气温降下来了,大多数是早晚冷,中午出太阳的话还比较暖和,穿短袖都行。反正这边就是温差不大,冬天没有你们冷,夏天没有你们热。但是有一点。南方冬天没得哪样暖气,所以外面多冷里面就一样,泥马卖逼,冷的蛋碎啊,甚至有时候外面还比家头热和,因为虽然气温低但外面出太阳嘛。”老乌鲁边领着我们去找宾馆,边念念叨叨的说着,他虽然会说普通话,但说急了难免掺杂一些当地的土话,搞的我半懂半不懂,听快了还以为他在骂人。
在宾馆休息了一晚,换上适时的衣服,第二天早上我们坐上了老乌鲁的车,一路沿着老路开往大理。
老乌鲁这辆车虽旧,车灯都刮坏了一个,但胜在结实耐用,因为车上有违禁物品,所以他专挑了老路去走。
云南的老路外地司机一般都不敢开,一是这边路途过于颠簸,二是弯大,全是盘山公路,非常危险,不熟悉路的很容易出岔子,老乌鲁以前接过一个女老师来云南,那女老师是山东人,进了云南以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想这大概就和北京的路是一个道理,各地都有各地开车的习惯,一般新手司机在北京开车都会有一个适应期,刚开的时候会很难分清拐弯的时机和红绿灯,过了适应期就好多了,至少不会再出现卡在路中间挡道,不知道该往哪里开的情况。
云南这些老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没人查,许多司机选择老路的原因就是可以不交过路费,这也间接导致本来就破旧的老路被压的坑坑洼洼更加崎岖难行。
据说他们这练车的新手司机都是由教练带着到老路来练,速度绝对不超过四十,比上高速要安全的多。
我们用了一下午时间到达大理,又在老乌鲁的带领下进入苍山。
苍山又名点苍山,由十九座山峰从北到南组成,北起洱源邓川,南至下关天生桥,很多地方都已经成为旅游景点。
老乌鲁带我们去的地方是苍山与其他山脉相连交错之处,属于仍未开发的地区,人烟较少,海拔较高,离洱海也有一段距离,这里已经完全是大山深处,盘山路陡而危险,老乌鲁却开的毫不在意,几次都让我以为会翻到山下。
我心惊肉跳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想这云南的老路走一次回去够我吹嘘两年,稍微恐高一点的到这非得吓尿不可。
想着,我扭头看了看坐在我和纪璇中间的刀烽,发现这位爷已经开始闭目养神,完全不把眼前的惊险当回事,倒是那只黑猫,时不时露出头向外撇两眼,似乎也有些惧惮山路的陡峭。
“还有多久能到?”纪璇靠着车门,有气无力的说道:“这路太颠了,我都快吐了。”
“璇姐,你总算体会到我们坐你车时的感受了。”我委婉的提醒纪璇,她自己的驾车技术也没好到哪去,马上遭到纪女王两记飞镖眼。
“小姑娘冒急,马上就到,前头就是李家寨。”老乌鲁边开车边微微转过头对我们说道:“前一阵他们在闹封山,也认不得现在咋个样了,一寨子人内讧,人心惶惶的,你们怕是要白走这一遭。”
“封山?”大叔闻言吃了一惊,立刻问道:“怎么会封山?山里只有这一条路进去么?你之前来是什么时候?”
老乌鲁顿了一下,答道:“也就五六天前,听寨子里人说是有一批人偷摸进去闹出了大动静,好像是用炸药炸山啦,李家大头才决定封山,不给那批人下来,要活活给他们死在山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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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封山,我们四个脸色都不太好,一来这边不是自己的地盘,我们没办法强行进去,在人家的地界不好惹麻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二来看老乌鲁的意思,要进入这座山只此一条路可走,也就是说我们这次的行动可能会受到阻挠。
但是按照刀烽和大叔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目标落空的,这就免不了动用一些非常手段,而这些非常手段往往是让双方都不愉快的。
我大学时有个师兄是湖南某个少数民族的,他跟我讲过许多他们村里的事,说在那种相当封闭的村落,村里人说的话就是一切,警察什么的完全管不到他们那里,倘若有人找麻烦,直接上去打死,尸体扔山里没人知道,讲道理在他们那根本行不通。
那个师兄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万事靠拳头说话,他还告诉我,惹谁都不能惹这种村民,也不要触犯他们的忌讳,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当老乌鲁说起封山,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最好不要和这里的人起冲突,刀烽和纪璇身手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和大叔战斗力不强,到时候就只有吃瘪的份。
大叔显然也明白这点,状似无心的瞟了我们一眼,问老乌鲁道:“用炸药炸山的那帮人是什么身份,难道和我们目的一样?”
老乌鲁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这种不懂事的我年轻那哈见多了,不过寨子头的人晓不得,他们以为是来捣乱的,觉得会威胁到他们自己的安全,么就想整死那批人,按李家大头的意思,就算那批人出来了也不能给他们下山克。你们克了也不要多问,外人管不了这个,到时候给让你们进山,就看李家大头咋个说了。”
嗯了一声,大叔微点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从他的脸色来看,应该已经想好了极端的解决方法和后路,以大叔忽悠人的本事,没准那李家大头就被他轻而易举拿下了。
老乌鲁显然和大叔深交已久,不仅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还能一眼看透大叔在想什么,见他满脸有把握的样子,便摇了摇头。
我对大叔的了解仅止于表面,并没有真正摸清他背后的势力和背景,但从老乌鲁对大叔的态度来看,他们两个的交情必定无比深厚,因为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能在大叔换了一身皮之后照样面不改色和他交谈。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了大概一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老乌鲁口中所说的李家寨,这李家寨是个汉族的寨子,房屋都很普通,就是砖瓦堆砌的,寨子里有几家的媳妇是傣族人,只有那几家的屋子是竹楼。
竹楼掩藏在寨子最里面,相隔很远,我大致瞧了一眼,看到这几个竹楼是分上下两层,上面那层一看就是住人的,距地面大概两三米的样子,下面那层则堆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用具。
老乌鲁说正宗的傣族是没有姓的,他们是母系氏族,喜欢生女儿,和汉族通婚的才会有姓,而且最忌讳别人闯进自己的主卧,叫我们没事不要去招惹。
南方的寨子比北方的村子要小很多,老乌鲁把车停在村外,带着我们进村找到李家,发现村里管事的李老大正好在家。
我们进到堂屋,李老大的媳妇正端着盘子往旁边的厨房走,看上去是刚吃过晚饭,李老大坐在椅子上抽烟,看到我们进来愣了一下,随即招呼道:“哪样风挨你刮来啦,我这个月手头紧,没得钱挨你玩毛石,这几个是哪样人?”
听到李老大问话,老乌鲁忙走过去笑道:“这次来不是跑生意,是我有几个朋友,放假么来这边玩玩,想进山开开眼,瞧瞧我们这点呢些别处没得呢新鲜东西,我就说带他们过来你这点,给方便么就给他们进山去看看?”
“旅游?”李老大闻言怀疑的瞅着我们,似乎不信老乌鲁的说辞,但是碍于面子不好直接说穿,便摆手道:“整不成整不成,这久村子上出大事,不方便接待外人,你还是领他们回克算了,只消隔几天事情处理好掉么我再找人去喊你。”
他们二人的对话虽然夹杂了许多当地的土话,我们仍旧能够听出几分意思。
我听李家大头话说的这么死,好像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禁皱眉看向大叔,却见他曲起手指打了个暗号叫我们不要做声,静观其变即可。
果然,马上就听到老乌鲁说:“真的是旅游来了,我骗你整囔,你只消给他们在这点玩几天,我回克搞定手上这点事情,就来接他们走,保证不会给你添囔麻烦,我这几个朋友也是常年在外头混的人,哪样事都懂,不消担心他们会乱来,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该?”
说完,老乌鲁从袖子里滑出一个小盒子,走近两步塞进李老大手心。
李老大抬眼看了看老乌鲁,轻轻打开那小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喜悦,随即合上盒盖,假装考虑一番后说道:“既然你仿这种说,我也不能不卖你这个面子,我两个几十年的兄弟交情了,么今天就给他们住下来嘛,我克安排人腾两个空房间出来。”
收好了小盒,李家大头便大步迈向屋外。
待李老大出门,老乌鲁马上对我们道:“他给你们住下来,也不一定放你们进山,我走后你们还是处处小心点,不闹出大事他不会为难你们,能不能进山就看你们自己了,过几天我再来接你们。”
“放心吧。”大叔拍拍他肩膀,“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唉,老吴你就是心里想的事太多,我才担心啊。”老乌鲁叹了口气:“有些事查不清就算了,何苦为难自己。”
大叔摇摇头,示意对方无需多言,自己主意已定。
李老大给安排的住处是寨子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几间砖瓦房,让我们暂时在这里住下,吃饭再到他家去。
至于房间的分配问题,纪璇要独自一间,大叔说为了我们好最好不要有人和他一起睡,于是最后结果是我和刀烽挤一张床,其他两人各自一间。
由于老乌鲁之前的叮嘱,我们晚上都没有出去乱逛,尤其夜里的深山寒冷异常,待在屋子里都冷,更别提外面了。
我们聊了没几句,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我和刀烽两人睡一张床,难免有点尴尬,不过都是大老爷们儿,那尴尬很快就消失,习惯了也就没有太多顾虑,何况这里别的不多,被子倒是很充足,不至于让我们俩盖一个。
我脱掉外衣,两下窜到床上,留出里面的空位对刀烽道:“反正也没事做,早点睡吧,明天起来去寨子周围转转,也许能找到其他进山的路。”
刀烽看了眼我旁边的位置,点点头,沉默的翻身躺到里面。
我见他躺下,便关掉灯钻进了被子。
这寨子地处深山却有电灯,说明比较富裕,我以前跟同学去山东游玩,曾见过一个村子,那里不仅没有电,就连像样的路都没有一条,穷困贫瘠的让我几乎不相信那是在山东,我们进到一个村民家时发现房顶居然是那种一整根圆木的横梁,没有自来水,喝水都要到院子里去打。从电视上看到贫困山区,和亲身经历过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后者是绝对的震撼。
闭上眼睛,听着旁边刀烽沉稳的呼吸,忽然想到,似乎很多时候我和他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不是两个人都沉默且安静,就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讲,刀烽永远表现的那么冷漠,废话从来不多,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这样。
睡的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在慢慢向自己靠近,一个熟悉的气息逐渐覆盖在身上,迫使我睁开眼睛。
“刀烽?”我张开嘴,惊讶的看着刀烽半趴在我身体上方,因为屋里太黑没有光亮,只能隐约看出一个影子。
“别出声。”刀烽捂住我的嘴防止我再次开口,他微微挪动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外面有人。”
闻言,我这才明白他是在听屋外的动静,不过想到半夜三更竟然有人在我们房间外面鬼鬼祟祟,心里就如同扎了根尖刺一样难受。
究竟是谁在外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李老大已经答应老乌鲁接待我们,应该不会是他派来的。
那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恢复更新,真的很抱歉这么久没更,主要是这两天身为云南人的好基友龙筱雨龙大妈家里出了点事,天天都在往医院跑,作为云南卷的技术指导,这货不在我不敢乱写,于是只好苦苦等待她上线
昨天被封面君臭骂一顿,她说不想理你,衷心的希望你从此沉迷游戏再也不写文
我说真没法写,没人给我翻译云南人的话,难道你想看到一篇充满北京口语的云南篇么
所以说,文里所有云南的土话,其实都是我写好然后让龙大妈翻译出来的,苦逼不解释,完美主义者桑不起,抹泪
顺道一提,文里其他对云南的描述也都是咨询过龙大妈以后才下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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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窗口附近徘徊,听的出来人不止一个,并且有意放轻了动作,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似乎在查探屋内的动静。
我感觉到伏在我身上的刀烽绷紧了身子,浑身散发出狠厉的气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如果这时候有人闯进来想干掉我们,他马上就能跃起躲避或者干脆冲过去拧掉他们脖子,完全不用担心那些人能够对我们俩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想到纪璇和大叔单独在其他房间,我就忽然提心吊胆起来,万一这些人都是鲁莽的山民,看到我们四人中有漂亮的女人,所以趁晚上想来骚扰,那璇姐的危险就大了。
以前听说过许多类似的事情,我有点害怕外面那几人会用什么下流的招数,对璇姐做出不轨之事。
大叔那家伙精明的很,身份又特殊,我倒不是很担心他会有危险。
听着窗外的声音渐渐远去,我赶紧拿开刀烽的手,低声道:“这些人是来干嘛的?他们是不是去璇姐的房间了?咱们要不要跟出去看看。”
刀烽闻言低头斟酌了下,随即轻巧的翻身下床,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响动。
“走。”他看了我一眼,声音低沉。
我麻溜的窜下床,衣服都顾不上披,就跟着刀烽悄悄打开门来到外面。
半夜三更,寨子里安静异常,夜晚的山风冻得人手脚发麻,刚出来没两分钟,我耳朵就已经没什么知觉了,手脚都有些僵硬。
我小心翼翼跟在刀烽后面,生怕弄出声音让那几人发现。
刀烽扭头看到我缩紧衣服,冻的牙关打颤,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是怕我耐不住冻,忙摆手道:“没事,北京比这冷多了,赶紧过去看看璇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我心里知道北京要比这好很多,因为有暖气,现在都流行地暖了,不出门基本体会不到严冬的寒冷,可是南方这边不同,没有暖气的支撑,屋子里凉成一片,人多的可能还好点,人少的根本感觉不到那点二氧化碳。
刀烽见我意志坚定,便不再耽搁,带头往纪璇的房间走去。
纪璇和大叔的房间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大叔的稍微近一些,我们饶过大叔的房间后,马上看到几个黑影猥琐的围在纪璇房前,他们有五个人,看起来都是人高马大的爷们儿,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