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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这是一间如同我在外面见过的一样简单的木屋,里面除了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之外再无其他。木椅上则坐着一个人,就坐在木作旁边,头低垂着,下巴抵在心口的位置,头发乱蓬蓬的,我只能到他的一个侧面,好像正在打盹一样,可又像是早已经死去了一般的安静。
我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这个人应该就是我要见的那个人不会错了。
可是还不等我开口,我就听见一个老迈而沙哑的声音从丝毫未动的这个人方向传过来:“你来了。”
他的声音每个字都拖得很长,这种老迈的感觉好像让他说话都已经极其费力,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说:“是。”
然后我看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我感觉光是抬头的这个动作就做了很长时间,但是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我连他的侧脸也看不到,只能从声音里判断这应该是一个老人。
可是尽管他的头发蓬乱,身上却一点也没有脏乱的味道,似乎这样蓬乱的头发是刻意弄出来的一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一些隐秘
他抬起头来却并没有转过来,我只看见桌子上的油灯的火焰跳动了一两下,他那枯老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
我这才忐忑地走进来,眼睛则一直盯在他身上,可是自始至终他就是这样一个模样,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也从来不会动一样,直到我走到了离他只有一米左右的地方站住的时候才停住,他缓缓地朝我转过头来,逐渐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干枯到不能再干枯的面庞,就好像干尸一般,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一个遍,然后他问道:“你叫何远?”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只觉得他浑身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来,而面对他的提问只能回答说:“是的。”
他又接着问道:“我听说你的这个名字是你爷爷给你起的,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在想应该告诉他爷爷的哪个名字,因为这个人既然会住在这里,那么一定也和民国二十一年的那场行动有关,而且看他的年纪似乎也配得上这么久远的时代,但是最后想了想,他既然知道我的存在,那么对我们整个家族想必也是了如指掌了,否则又怎么连我的名字是爷爷起的这样的细节都会知道,于是我说道:“我爷爷叫周不成。”
老头用它那极具代表性的枯老声音重复了一遍:“周不成,他后来用的是这个名字吗?”
果然,他是知道的,我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说:“是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对这个老头了解并不多,不知道是敌是友,还是谨慎些少说一些为妙,老头见我这样回答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倒老成。”
对于他这句不知道是称赞还是嘲讽的话我并不敢过多地附加上自己的意会,干脆就一声不吭,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省得不小心说错了话。
然后我听见这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在离开这里之前他叫周墨雨,而周不成是他侥幸逃出生天之后改过来的吧。”
我虽然不说话,但是心里却无比震惊,果真如此,他对爷爷的所有都知道的详详细细,只是他故意问我却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却听到老头忽然冷笑起来,带着一种突然爆发出来的戾气冷笑着说道:“可是无论是墨雨也好,不成也好,其实都还不过是一个意思罢了,旁人不知道,还能瞒得过老头子我吗?”
墨雨与不成是一个意思?
这我就不解了,这两个名字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的,可是这老头为什么说是一个意思,难道爷爷的这两个名字里头还有另一层意思不成?我看像老头,发现老头正用他那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我在看,我于是别开目光,老头子继续说道:“我看着很可怖是吗?”
说不可怖那才是骗人的,这样子何止是恐怖,分明就是十分可怖,只是因为我见惯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尸体才不觉得有什么罢了,要是给一个正常点的普通人看绝对第一眼就能把人给吓晕过去,他这模样说不好听一些,比尸体还不如,我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个人真的能干枯成这样了还活着。
他见我不说话,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然后才说道:“常年呆在这种地方,想不可怖都不行,可是最起码我还没吓到你,你也没认为我是从哪口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反而还能这样平静地站在我面前,可以说是我这些年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了。”
我心想,只要是爬山走墓的人谁没有见过比他可怖千倍百倍的尸体,而能到这里来的没有一定的本事又如何能够进得来,更何况见到他,所以他这句话我却是有些不信的,连我都能见怪不怪,更何况其他人。
我于是说:“其实见惯了阴尸,你的模样倒也没什么。”
然后老头就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依然带着十足的老迈,而且笑的很费力的样子,好像笑着笑着就忽然会断气了一样,等他笑停了之后才说道:“你还是第一个这样和我说的。”
我好奇起来,于是问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见了很多来这里的人,可是你为什么住在这里,而且为什么要见这么多人,当然也包括为什么要见我?”
老头止住笑,回答我说:“你一连问了很多问题,可我却无法详细地告诉你答案,因为要说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更说不明白。”
我说:“我可以细细听你说。”
可是老头却摇了摇头说:“你有这么多的时间听我说,可是我却没有这么多的功夫讲给你,我只能告诉你凡是要到下面去的都要来我这里,算是报个到也好,算是听我的一句叮嘱也好,算是无聊也好。”
我听老头说的越发奇怪,另一个疑问不禁萌生了出来:“那你呆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他犹豫了下,倒不是不想告诉我,好像是在算时间,然后说道:“算起来,应该也有十来年了。”
只有十来年?我看他的样子怎么有种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辈子的感觉,但是这种话始终不好说出口,但是因为与我心里想的不一样,甚至是差太多,所以我难免还是有些惊讶,而这些表情都一丝不落地被老头看在眼里,我听见他说:“我看你很失望的样子,是觉得十来年短了吗?”
我的心思被他拆穿,又不好否认,否则越发掩饰越显得心中有鬼,我干脆直接点了点头说:“是。”
而老头却叹一口气说:“是啊,并不算长,但也不算太短,看你的样子,你应该认为我在这里呆了你想不到的年头才对,可惜让你失望了。”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只是微微惊讶罢了,倒让这老头生出些感慨来,而我的心思则一直惦记着他说的爷爷先后的两个名字上,见他将话题越绕越远,不禁提醒他道:“刚刚你说我爷爷的两个名字都是一样的意思,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深意吗?”
老头却反问:“你爷爷没和你说过吗?”
我摇摇头说:“爷爷对自己的名字很是忌讳,从来都不会提起,更何况会说起,我知道爷爷的名字还是偶然间听叔叔们说起的,而至于周墨雨这个名字,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我看见老头冷笑起来,神情怪异,但是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是他这样的表情很快就一闪而逝,接着说道:“如果单单从字面上的确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你可知道你来到的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我说:“这里是哀牢山。”
可是老头却摇摇头说:“哀牢山只是对这一带山的一个统称,哀牢山绵延千里,你又如何区分这一座座山?”
我恍然大悟,然后说道:“墨雨是这里的山名!”
老头念着这个名字:“墨雨,墨雨,可不正是形容这里大雨时节最贴切的称呼。”
听老头这么一说,我才忽然想起那昏天地暗的大暴雨来,原来无论是这山的名字也好,还是爷爷的名字,都是与这里息息相关的,可是接着老头就问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他问我道:“你爷爷和你说他是被装壮丁抓去的吗?”
我在心里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可是细细一想,这样的一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还是这样郑重其事,除非,这里面有蹊跷!
于是我只好老实地说:“爷爷是这么说的。”
可是老头却忽然激动地大喊道:“谎言,完全就是谎言!”
他这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不但是被吓了一跳,还是十分惊讶地看着他问道:“难道不是吗?”
老头看着我说:“这就是他第二个名字的意思,这山叫墨雨山,山涧中有一个村落叫不成村,你应该已经看见过还有遗留的木屋了,只是遗憾的是也只剩下这么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