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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完了完了,张叔说过,曹解放今晚要是再叫,就把它下锅煮了——这小畜生,这么能闹腾,嘴巴被透明胶带封住了,居然又出撞窗的新招,是真心不想活了吗?
到了楼下,先看到张叔,举着个扫帚立在院子口,气愤的大骂:“太特么不要脸了,套猫套狗也就算了,现在来套鸡!”
咦,怎么张叔不是因为被曹解放扰了清梦而生气吗?
再朝院子里看,一万三也起来了,蹲在角落里,摁着手机照明,那一点点幽光,在黑暗中晃她的眼。
炎红砂走过去,脚底板硌的疼,这才想起忘了穿鞋,又懒得上去,索性忍着痛走过去,蹲在一万三边上,问:“怎么了?”
一万三把手机屏幕照向地面:“你看。”
十好几根鸡毛!
炎红砂口吃:“谁,谁薅我们解放的毛?”
“不是让你看鸡毛,看这!”
炎红砂凑近了看,是米,散的一小把一小把的。
“闻闻。”
炎红砂之间蘸了两粒,凑到鼻子前面:“酒?”
“这叫醉米,用来捉鸟套鸡的。”
炎红砂奇怪:“你怎么知道?”
一万三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他怎么知道?他那穷困潦倒的少年岁月,之所以还能偶尔吃上顿烤鸡翅,靠的就是这些歪门邪道的智慧。
他看炎红砂:“居然有人专门费力气来套曹解放,为什么?也不是什么稀缺品种啊。”
为什么?炎红砂顾不上去想了,她看到曹解放,趴在酒吧的窗台边上,羽毛哆嗦着,地上掉了十几根毛呢,这是要把她们解放薅秃了的节奏啊。
炎红砂说:“你这个小可怜儿……”
双手一接,曹解放扑棱棱飞到她怀里来了。
一万三也站起来:“好险啊,亏得曹解放没去吃这些醉米,不然被人套走了,从此鸡海茫茫,再也找不到它了。”
炎红砂摸了摸曹解放的小脑袋,夸它:“好鸡!不是嗟来之食,有气节!”
曹解放没好气地抬起头,鸡嘴上缠着的透明胶迎着灯光,愈发的透亮。
☆、175|第①⑤章
罗韧没有听郑明山的劝,自己去车里取了装备冒雾进山,郑明山也不管他,抱着胳膊倚着门看他离开。
曹严华左右两难,一番思想挣扎之后,还是站到了郑明山一边:一来他也觉得,黑灯瞎火大雾天,进到地形复杂的环境里心里没底;二来他压根没听说过罗韧还有什么“对头”,私心里,觉得小罗哥有点小题大做。
什么了不得的对头嘛,能比得上小师父和太师父强强联手?
郑明山闲闲在门槛上坐下来:“走着瞧吧,罗韧一会儿就回来了。”
曹严华说:“不见得。我小罗哥是个要面子的人,进去了又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郑明山笑笑:“为了挣面子往里进,那是没脑子。他要是出来了,我反而佩服他不是蛮干的人。”
说着,扬手指了指远处的山线:“旅游公司的前期勘探都没成功,白天进去都容易迷路,更别说是晚上、大雾、可见度这么低。他自己走一段就知道,我不是在哄他。”
果不其然,一刻钟左右,罗韧又回来了,鬓上带浓雾的水汽,眼底深重的焦虑,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他现在像个能量巨大但是极其紊乱的气场,不能碰、不能触、不能拿捏,但也绝不可能静止。
郑明山有点好笑,不过对罗韧的紧张,心里多少有点欣慰,说:“放心吧,我了解我师父。”
罗韧冷笑:“但是我了解猎豹。”
他大踏步进了院子,曹严华讷讷的,不知该跟还是不该跟,郑明山朝院子里斜了一眼,心说:无事忙。
从现在到雾散可以进山这段时间,罗韧绝不会安静地待着,他会查看每间屋子、查看院前院后、查看每一丝可能的踪迹,同时焦灼的恨不得一头把雾气撞破。
何必呢,空耗精神。
郑明山拍拍曹严华的肩膀:“小胖墩,我们睡觉去。”
曹严华不挪步子。
郑明山看他:“怎么着,有意见?”
“大师伯,你觉得我小罗哥厉害吗?”
这话问的,郑明山皱了皱眉头:“还可以,怎么了?”
“如果你觉得我小罗哥是个人物,那一个能让他焦虑到安静不下来的对头,应该也不是个小人物吧。大师伯,你不觉得应该重视一下吗?”
这小胖墩说的有点道理,郑明山想了想,示意曹严华跟他一起进后院。
罗韧正站在院墙的角落里,手电直直打向墙顶。
郑明山理解罗韧为什么关注这个角落,依照后院的建筑格局,如果来人走的是房顶,一定会被屋里的人察觉,也不可能从前院进,唯一的可能是两面围墙——但是其中的一面,是三角水榭。
所以这一面墙,是唯一也是最有可能的通道,然而早些年的大院,为着防盗,院墙都做的很高,至少是四到五米,难不成罗韧的对头,也是一个精通诸如壁虎游墙功夫的武林高手?
他问罗韧:“猎豹什么来头?”
“菲律宾,绑架团伙的幕后头目,女人,会枪械、格斗,华人后代。”
郑明山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大致的画面轮廓,这样的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跑到西南的小镇来翻墙吧,除非……
除非这个女人和罗韧之间,有着理不开的复杂关系。
想到木代房间里那朵玫瑰花,郑明山没来由的对罗韧生出反感来。
木代的手机都还在房间,没法联系上,当然,连仪器进去都失灵的地方,通讯也未必指望得上,现在罗韧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雾能早点散。
也许郑明山说的有道理,就算来的真是猎豹,也未必能把梅花九娘和木代怎么样,但他就是不放心,不亲眼见到木代,无法放心。
好不容易捱到日出,虽然只有些许光亮,雾也还没有散,罗韧和郑明山还是一起出发了,留了曹严华看家,以免万一梅花九娘和木代回来找不着人。
与其说有雾镇周遭是山,倒不如说是山谷峡谷更贴切,路曲曲绕绕,岔道极多,稍不留神就是死路,得原地绕回,有时爬了一段坡之后,忽然又是一段急下——从高度来讲,上下抵消,等于没爬。
更糟糕的是,时候是盛夏,正是林木灌木疯长的时候,有时候忽然没路,几乎要用身体直接把灌木撞开。
昨天晚上,木代和梅花九娘真的进了山吗?黑灯瞎火的,她们是怎么走的?
太阳高起来了,浓雾转薄,罗韧有些焦躁,刚刚已经走过两条死路了,都是走着走着突然山壁挡道,只能原路返回。
他急走几步,脚下忽然一绊。
俯身去看,像是凹弯的高尔夫球杆,不知道什么材料,轻薄,但坚韧,正奇怪时,跟过来的郑明山脸色忽然变了。
这是梅花九娘的假肢。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根?另一根呢?更重要的是,人呢?
不再往前,原地停下,几乎是排查布防式查找,罗韧绕到一处山壁边时,心中忽然一震。
看到梅花九娘,背对着他,靠着一块石头坐着。
如此安详,无声无息,不知道为什么,罗韧有不祥的预感。
他试探着,轻声叫了句:“师父?”
郑明山循声而来。
看到梅花九娘的背影,他的面色几乎是瞬间煞白,僵了一会之后,大步绕到梅花九娘面前,叫了句:“师父!”
罗韧看到,郑明山跪了下来。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僵硬地挪着步子,也绕了过去。
梅花九娘死了。
端坐,并没有倒,脸上带着笑,像是大笑,身上多处刀伤,致命的是喉部一刀,几乎深及骨头,鲜血泅透了衣裳,好在,身周没有蕴积。
梅花九娘,这位早年的传奇人物,殒命之处,好在没那么狼藉和鲜血淋漓。
罗韧后退两步,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木代呢?”
他张皇地四下去看,梅花九娘死了,木代呢,他的姑娘去哪了?昨天晚上,这里有一场缠斗,木代不会眼睁睁坐视师父遭毒手的,木代呢?
手机响了,他机械的接起来。
是神棍,语气激动:“小萝卜,你知道吗,我让小万万帮我查了,那个观四牌楼,原来……”
罗韧生硬地打断他:“我现在没时间,发给我,或者以后再说。”
他挂掉电话。
郑明山转头看他。
这个梅花九娘的大弟子,木代的大师兄,此时此刻,不再是团头缩脑就着花生米喝小酒的庸常汉子了,他的目光锋利地像到,躬起的脊背蓄势待发,形同一只下一刹就要暴起的兽。
电话持续在响。
罗韧突然愤怒,接起来怒喝:“我说了,我现在没……”
他忽然止住。
电话那头,异样的沉静、沉默,但又涌动着诡异的气流。
这不是神棍。
郑明山缓缓从梅花九娘身边站起来。
听筒里终于传来声音,这声音,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重重年月,带蛊惑的沙哑和女人的妩媚,是噩梦里最深的梦魇,他从未忘记过。
“罗。”
罗韧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颅顶:“木代呢?”
“好久不见。”
“木代呢?”
“这么久不见,不跟老朋友叙叙旧?只惦记你的小美人儿吗?”
罗韧怒吼:“木代呢?”
“她好的很,就是又哭又闹又叫又骂,不过你放心,我脾气好,不会一刀杀了她的——杀了她,就没得玩了。”
罗韧咬牙:“梅花九娘是不是你杀的?”
“那个找死的老太太吗?”她轻笑,“那么老,也不剩什么日子了。”
“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