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班森同意。“确实。我们动作快些吧。”
他又回复那彬彬有礼的状态,上前打开通向走廊的门,郑
重其事地请彭芙蕾太太先行。但当她出来时,他又让她停下。
“彭芙蕾太太!”
“什么事班森先生?”
“ 对于您这样拥有丰富经验—以及良好教养,如果这
么说不算冒昧的话—的人而言,我本不应贸然提出任何建
议的。但当见到海伦小姐时,我希望您能否,呃,尽量表现得
非常乐于呆在此地?”
“当然,班森先生!”
“这也是实际情况吧?您应该还挺喜欢这房子?”
“说实话,班森先生,不。这房子相当可怖。”
班森着实惊讶万分
“到处都是讨厌的东西,”彭芙蕾太太解释道,“充满死亡
的气息。不.当然,我什么也不会对小姐说。不会的,班森先
生,我笃信自己的职责更为重要”
她大步走进长廊。与此同时,一道闪电的亮光透过身后
那扇门的玻璃嵌板射了进来。
这是一条狭窄的内廊,铺有椰树图案的地毯,石墙上贴
着的棕黄色壁纸已然褪色了。空气中的霉臭味挥之不去。长
廊后方是一扇嵌有玻璃的门,光线便从那里透进来。
当闪电之光划过长廊时,三四幅悬于墙上、沉睡于黑暗
中的画像,骤然面目明朗起来。彭芙蕾太大突然止步。
“班森先生,看那儿!”
“怎么了,彭芙蕾太太!”
“不见了。”女管家说。
“什么不见了”
“一幅很大的画像,有数百年历史了,挂在墙上那个地
方。午饭时我还看到过它,但现在它不见了。”
班森双唇紧抿。
“您肯定搞错了,彭芙蕾太太。”
“我没弄错,谢谢。您看见墙纸上那块干净一点的长方形
痕迹了没?就是挂在那儿的,看!”
“也许是哪个女仆把它挪走了吧。”
“未经我的同意就挪走?”她目瞪口呆,“也未经您的许
可?”
“彭芙蕾太太,我得最后一次恳请您加快速度!小姐可能
已经到门口了。我承认,不见到海伦小姐本人,我是不能全然
放心的。无论这油画的事多么t重要,也稍后再议吧您走在我
前面可以么?”
“真是一团糟!”彭芙蕾太太说。
这提醒了班森,他刚才一直忘了搀扶住这位同伴的手
肘,以请她先行一步,彭芙蕾太太兀自前行,似是无声的抗
议。此时,雨点正抽打着玻璃,恐怖的阴云仿佛正向整座塞文
大宅围拢起来。他们一齐走向那绿色的粗呢门帘。
这辆车身颀长的蓝色雷利轿车车顶甚低,是那种每次进
出时都会把帽子蹭到眼睛上的类型,克里斯托弗·法莱尔先
生甚至还得缩着脑袋驾驶,驱车穿过了塞文大宅的铁门。
有必要说明一下,吉特·法莱尔此时是个深陷焦虑之中
的年轻人。
海伦就在他身边的前排座位上。他有点迷信地偷看她一
眼,旋又陶醉于她映在挡风玻璃上的倩影。雨刷利索地扫去
玻璃上的一滴水珠。
“嗯,”他快活地开口,“快到了”。
“是啊,”海伦回答,“快到了”
在狭窄的后座上,车主奥黛丽·维恩小姐正挣扎于一堆
皮箱之间
“你们俩”,奥黛丽抱怨道,“真是我见过的最最消沉的
人。从城里到这儿一路上我都在东拉西扯逗你们开心,结果
你们一点反应也没有。现在在听我说话么?”
“嗯。”海伦说。
“不。”吉特说,“我的意思是,”他连忙纠正,“咱们就要到
了”
轿车穿过铁门,驶上砂质车道。
海伦脸色苍白眼底阴云密布。她直勾勾盯着正前方,抽
着烟,气氛十分怪异。若不是因为车身摇晃,便是她手上发抖
的缘故,让那支烟掉了下去,她只得俯身拾起。
吉特·法莱尔永远不会忘记她当时外形上的任何细枝末
节。侮伦身上紧裹着一件灰色的雨衣,紧紧抱着那个纸
盒—他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也不想问—她一路上都与
之形影不离。他注意到她茶色的长袜,红黑相间的漆皮鞋,如
此装束和这个国度的风格颇有点格格不入。
他们的右侧便是门房,一间八角形的小屋每面都有窗
户,窗格里透山火光。身着白色衬衫的灰发看门人手搭凉棚
望向他们,旋即当他们疾驰而过归,看到他冲向电话。
“很显然”奥货丽说,“他们没料到我们来了。”
海伦微微醒转,将香烟扔出窗外。
“我告诉班森再过一周才来。没早点给他拍电报,他肯定
很生气。”她转头微笑一“是不是令你很烦,吉特?扔下工作跑
到这儿来?”
(上帝呀,他想,你要是知道就好了了)
“不”,他有点尴尬,闷闷不乐,“不,没关系。”
他感到奥黛丽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和海伦,暗自希
望奥黛丽可别开始插科打诨。
“可怜的吉特!”奥黛丽还是开口了,“你的律师工作最近
可还顺利?有什么新案子么?”
“两个月前有个新案子。”吉特答道,“是关于一条狗,”他
沮丧地承认,挺没愈思的。
“而且也无利可图?”
“被你说中了。”
奥黛丽笑了起来
虽然她只比海伦大五六岁,而且也自然没有吉特年纪
大,但她对他们俩似乎总有一种母性的影响力。在这辉煌却
索然无味的1930年代,奥黛丽浑身散发着来自伦敦上流社
会的光环。她身材苗条,头发与眼珠都是黑色,性格开朗,其
穿着连吉特也觉得过干现代。她一边一只手轻柔地搭住前排
两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