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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我记得十分清楚,原来的《秉烛夜行图》中,是学多人点着灯笼火把,走进一个地层中埋着玉璧,铜器的山洞,而现在眼前这幅古画,却多了一些东西,在那些祭山的器皿中,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黑影,细看起来竟像是一个狰狞凶恶的幽灵,又似乎是阴曹地府中的厉鬼,在幽冥之中注视着进入古墓殉葬的鲜活生命,众人一看之下,不寒而栗。
第四卷 第四十九章 秉烛夜行

众人看到《秉烛夜行图》中有异像浮现,心里无不又惊又疑。孙教授所言果然不错,但往深处一想,棺材山里虽有忌火之例,可明朝末年,仍然是主要依赖灯烛火把在黑暗中取亮照明。地仙亲自描绘的几幅画卷,一直悬挂在漆黑的地下楼阁中,外人不明就里,自然会掌灯观看,想必是故意留给日后动车辆机缘进山之人所看。
历朝代历的盗墓贼里很少使用矿物光源,虽然传说古时也有人曾经用过夜光明珠盗墓,但夜光珠极其珍贵罕见,等闲也难得一见,而且不能探测地下空气质量和防身,所以仅仅是盗墓者中的特例,从未在官司盗、散盗中普遍流传,探地掘墓都离不开火烛。
地仙封师古把《观山指迷赋》留给封氏扣人,留了条十二年一现的暗道。让他们以后有机会进入古墓,这也是大违常理之举,多半因为封师古心知肚明,知道普天下从无不发之冢,世间没有任何一座陵墓是永远坚固永守秘密的。即使不是被倒斗之辈盗掘了,随着山川河流沧海桑田的变化,也早早晚晚要遭到破坏。
封师古如此布置,其心机之深实是令人心底生寒,这座地仙古墓的玄机不是“藏”,而是一个“出字”,在有外人进入棺材山之时,就是地仙出山之际。不仅封氏后人孙教授,甚至连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也全是被其掌控利用的“棋子”,九死一生地进入古墓,只不过是来为地仙封师古接宣引圣。明知进到尸脉肚腹中的冥殿里,必定会遭遇不测,可情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同先前那些殉葬者一样,一步步走向深渊,唯一的区别是我们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这是只听墓道远处咬噬朽木般的声响渐渐逼近,难以计数的棺材虫,在进入地仙村后四处乱钻,追逐着阴腐之气而动,古墓中多有铜棺铁椁,无隙可入,但有些漆木棺椁,就不免被它们连棺带尸一并啃碎。
我们这伙人在乌羊王地宫中沾染了不少阴晦的尸气,孙九爷的状况更为严重,我至今没搞清楚他是死人还是活人,甚至怀疑他随时都会“尸变”,所以我们此刻都成了吸引附近棺材虫的活动目标。
其实尸虫和棺材虫等物虽然可怕,也不见得就没办法抵挡,眼下最恐怖最教人头疼的还要数九死惊陵甲,一旦它穿破棺材山的山壁,势必将把地仙村和无头尸脉搅个粉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届时不论是阴宅中的古尸,还是古墓中的活人,都将玉石俱焚。
我盯着《观山相宅图》看了一阵,脑中接连转过几个念头,都没有良策可以脱身,如今不能怪阶级斗争的形势太复杂,只能怪自己的思想太麻痹了。
Shirley杨提醒我说:“咱们的火把快用完了,不能在到处都有缝隙的阴宅里过多耽搁。”
孙九爷有些精神恍惚,封师古传下来的《观山指迷赋》,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师歧和他的后人蒙蔽了几百年,如今才隐隐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现在便不主张再进地仙墓,又后悔当初没有计划周全,早就应该从外边直接用炸药崩了此山。
胖子骂道:“别他妈再发春秋大梦了,想把棺材峡这么多高山炸平了,得需要多少军用级别的高爆炸药?你个臭知识分子上哪搞去”?当即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孙九爷拽了起来,一边拖着他向墓道前边走,一边对他说:“加强纪律性,倒斗无不胜,明不明白?孙老九你听胖爷和老胡的最高指示肯定没错,赶紧给我走。”
我也招一招手,叫上Shirley杨和幺妹儿,众人晃动手中火把,沿着墓道径直向前,参照图中方位,转过一座铁绳悬棺的北宋墓穴,就已到了地仙村阴宅的边缘,至此我们手中仅剩下三支还未熄灭的火把。
在我的携行袋里,尚且留有一罐火油燃料,足可以增加火势驱散从四面涌来的棺材虫,但我对归墟古镜能否镇住地仙封师古心存疑虑,还指望留下这火油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所以绝不肯轻易使用,只好横下心来硬闯过去。
于是我带着众人,一同推开暗道出口的残破石门,以火把开路,合身扑了出去。没想到村后的情形却很是出人意料,成千上万被铜蚀惊动出来的棺材虫,并没有爬至尸形山的腹部,这里仍然保持着幽冥寂静的诡异气氛。
我定了定神,见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锲着“地仙墓棂星殿”六字,并刻有精美的星宫纹饰,碑面有石雕的灵兽相驮。我想看清楚前边的情况,便攀上碑顶,在高处放眼看向四周。
只见尸形山腹部有几条圆弧形浅沟,每隔着十几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独脚铜人,铜人赤身裸体,形貌七分活像鬼,三分才像人。它们的面貌惶怒可畏,怒目圆睁,口中不断涌出阳燧,流淌在沟中石糟里,犹如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河缠绕循环,把从四周爬过来的棺材虫全部阻在了外边。阳燧虽然属于冰冷的矿物质,自身并没有热量,却足以使惧怕光线的棺材虫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于数条环形燧河流当中的山体上,陷着一条山缝形成的深壑,壁上嵌着栈道,两侧建有几座凌空横跨的牌楼,飞檐斗柱,高低错落,看起来显得气象不凡。《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地仙理应就在这条深壑的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众人纵身跳过阳燧涌动的石槽。大伙暂时摆脱了身后穷追不舍的棺材虫,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可走到牌楼前向盘古尸脉的深壑中一张,见里面漆黑莫辩,寂静诡异,又都有种刚离虎穴,复入狼窝的不祥之感。
幺妹儿虽然胆大过人,但她这几天所见所遇,尽是从死边过的惊奇骇异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无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骗入墓中殉葬的传说,在青溪镇自古流传,她望着壁上青石栈道,就像是一条条青蟒蜿蜒着钻向洞窟深处,更是心里发慌。
我只好给他吃点定心丸,一边熄掉火把,给战术射灯更换最后的备用电池,一边告诉她地仙封师古想出山度人的传说,是非常不靠谱的。这人死了多年,尸体非僵即腐,最多是个木乃伊,哪里成得了仙家?我这辈子走南闯北,进过不少古墓,从没见到哪座陵墓里有什么尸仙;退一万步说,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就算真诈尸想出山害人,它也绝不会得逞,我相信历史和人民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幺妹儿点了点头,表示虽然紧张过度,但还能跟着队伍走。胖子说:“你们尽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孙九爷这个观山封家的孝子贤孙先归位,到时候也得拉上墓穴里全伙的观山太保给咱们垫背,不把他们这事给搅和黄了不算完。”
孙九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到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顾着逞口舌之快?”他又对我说:“你也别太拣大的吹了,是不是还留着一些火油准备焚烧墓中古尸?到时候可别看见满室明器就舍不得动手,千万不能犹豫手软,墓中尸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正想说:“事完全不用嘱咐,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的利害关系。”却忽听头顶上空的岩层里发出一阵阵裂帛般的声音,裂帛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底都是疼的。
众人下意识地挹头往上看,但一来地底暗无天日,二来半空猩红色的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岩层中的情形。幺妹儿奇闻道:“这山要塌了?”Shirley说:“不是,棺材山是没有盖的石棺,好像是埋在山壳里的九死惊陵甲快要脱落下来了。”
虽然近千年来从没有盗墓者遇到过九死惊陵甲,但是对于此物的犀利之处却也曾有耳闻。这种混合着青铜与血肉生长的地下植物,绝不是三五个人就能应付的。铜蚀血甲在岩层中挣扎蠕动的响声,在我们耳中听来,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听一半空中有一阵裂帛声发出,就恰似泼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惊肉跳,寒意陡增。
我们担心惊陵甲会随时从浓雾中出现,不敢在尸形山的表面过多停留,匆匆把孙教授和幺妹儿裹在中间,踏着嵌壁的石阶向下走去。
棂星殿上方是两壁相峙的一条深壑,十分狭窄陡峭,两侧古壁刀砍斧剁般整齐,在射灯的光束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地层中条条岩脉动起伏,但离在近处观看,泥土中也参是参差凹凸之处。那些地方埋有许多形状奇异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红,有的苍郁,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残破不全了,按照《观山掘藏传》里的记载,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时期,埋藏在棺材山里献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画卷中看到的场面,那些殉葬者入墓时正是经由这条道路。在埋有玉器的墙壁里,藏着许多幽灵般的鬼影,但身临此境,却并未见到《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情形。其余的人肯定也有这个念头,人人都觉背后冷飕飕的,好像在后头有恶鬼悄然跟随,不时回头查看,越向深处走,这种不安感觉便越强烈。
Shirley杨突然想起什么,她对我说:“在那幅《秉烛夜行图》中,所有的人都拿着灯笼火把,而且咱们也是点了火烛才得以见到隐藏在画中的黑影,也许这是在暗示——在棂星殿前要凭借火光才能见到一些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在盘古脉的岩土层中,确实埋藏着某种东西,很可能就是画卷中描绘的那些“幽灵”,由于不知道它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难以辨别吉凶,我们再继续向深处行走的话,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经Shirley杨这么一说,我便打算点支蜡烛看个究竟。
反正点灯上亮子都是摸金校尉常做的举动,既然置身在山腹之中,更没什么顾虑牵挂,我当下摸出半截蜡烛,就在手里点了起来,用手掌拢住火苗,一边放慢脚步踩着石阶继续往下走,一边捧着蜡烛去照身边的岩壁。
烛光照在壁上,将一块块残缺的玉器映得沁色欲滴,比在战术射灯惨亮的光束下看来,更加瑰丽神秘。胖子看得入眼,顿时贪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摸,要要抠它几块下来当做纪念品。
孙九爷担心胖子旁生枝节,怎奈先前已经苦劝过多次,结果均是被胖子强词夺理地搪塞过去,这时只得换了种方式,伸手阻拦说:“这些作为祭品的玉器邪得很,王胖子你可别一时动了贪念,就毛手毛脚地乱动这些东西,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啊!”
胖子满脸无辜地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胖爷我凿它几块下来回家认真研究研究,看看这些玉器究竟邪在哪里,难道这些算得上是私心?”
孙九爷碰上胖子这号肉烂嘴不烂的人,即使真是有道理也绝难讲通。我看就此时孙九爷有意让我出面强调强调“加强纪律性”的重要原则,便扭头装做没看见,只顾着集中注意力去观察烛光映照下的石壁,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又向下行了几步,却听身后争执不休的胖子和孙九爷突然同时静了下来,我同走在前边的Shirley杨、幺妹儿三人赶紧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只见胖子和孙九爷都怔在当场,一动不动地盯着岩层观看。
我拔足返回石阶高处,往他们二人注目处看了一眼,原来胖子用工兵铲敲砸嵌在墙内的玉璧,落铲处土石掉落,使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浮土内都是整件的古玉,叠压堆砌为墙,玉墙里似乎有一个鬼影般的模糊轮廓。我举着蜡烛凑近看时,那模模糊糊地鬼影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更令人吃惊的是它仿佛有形无质,竟然能够在墙壁里移动,烛光灯影的恍惚之际,那黑影忽地抬手挪足向前爬动,作势要从墙壁中扑出。只觉一股阴风迎面吹至,我手中所捧的蜡烛火苗晃了两晃,摇曳飘忽中眼看着就要熄灭。
第四卷 第五十章 棂星门

我察觉到一阵阴风朴面而至,急忙用手拢住将要熄灭的烛火.烛光虽然被遮住,但登山头盔上的战术射灯依然亮着,光速一晃动之际,我和胖子、孙九爷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这一眼,看得人头发根“刷”的一下都竖了起来。周身十万八千多个汗毛毛孔,无一无冒冷汗。
就在那片残玉叠压的峭壁上,有个黑漆漆、仿佛鬼影般的东西正要爬出墙外,又觉眼前一花,连让人眨眼的工夫都没有,玉墙中的幽灵便已到了眼前。我见到一张五官扭曲的漆黑面孔挣扎而出,冷森森凸显现在三人面前。
我心知不妙,也管不了手中的蜡烛了,赶紧侧头闪避,嵌在绝壁上的栈道非常狭窄陡峭,使人动作幅度不能过大,否则就会一头栽入深壑,或是将挤在身边的同伴撞倒,所以我虽是向旁闪身躲避,也只刚刚避开突然从玉墙中扑出的幽灵。
战术射灯的光束随着我身体的快速移动,在一瞬间已推动了照明作用,只觉一片毛茸茸的东西紧贴着皮肉从脸侧划过,刮得我脸颊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这是胖子发一声喊,抡着工兵铲就砸,铲头卷着疾风,从我头顶掠过,照着玉墙中的黑影砸了个正着,当时的一声响亮,震得他虎口发麻。可是胖子出手虽快,工兵铲却没有击中目标,那团似乎有形无质的黑影,快得犹似一缕黑烟,“嗖”的一下钻进了土层和玉片的缝隙之中。
地内墓棂星殿上方的栈道间,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怦怦怦的狂跳声,我脸上被划破的伤口这才流下血来。
经过刚这电光石火般的一个接触,我已经可以确定绝不会是肚仙指迷的那种幻视幻听,在这片埋满古玉的墙壁间,确实藏着很可怕的东西。但是被泥土封了几百年,又能在墙中移动,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种事情,难道真是《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幽灵”不成?
Shirley杨和幺妹儿站的位置较远,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孙九爷却是看得真切,他低声说:“肯定不是幽灵。亡魂和幽灵大多数情况下属于电气磁场现象,不可能在你脸上留下这种伤口,那东西说不定就是棺材山里的尸仙,当年封师古要找的就是它!”
我本不信有什么尸仙,但除此之外无法解释玉墙中的幽灵究竟是什么,至少可以断言,肯定不会是生物,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绝不可能被封在泥土层中几百年却依然还能活动,即使是僵尸,也不可能变化形体钻进岩缝。
Shirley杨对我们说:“地仙封师古留下的书卷图画,都对棂星殿中的事情避而不谈,《秉烛夜行图》也只画了这条嵌壁的墓道。咱们至今仍不知道地仙墓中究竟有些什么,我看要想知道真像,就只有进入观山太保的墓穴中进行调查。“
孙教授点头道:“反正咱们是出不了棺材山了,嵌道和玉墙附近又有尸仙出没,更不是稳妥的所在。按说一不做二不休,应当进去彻底毁了封师古的棺椁明器,可我还是担心咱们的举动早被地仙料到了,进了棂星殿是等于放它出去。”
我担心藏在玉墙中的尸仙,又能会冷不丁从哪钻出来伤人,就劝孙九爷别再犹豫不决,虽然咱们的装备有限,但别忘了,世界上还有一种最重要的装备——精神,只要抱着必胜的信念,没什么困难克服不了。说摆拽着他继续向着地底栈道的深处进发,由于冷烟火已经用尽,无法探测盘古脉山腹洞窟的深浅,只得摸索着向下走。
这回众人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再也不敢轻易触动两侧埋着玉壁的泥土,往地底走了一阵,发现身边脚下古玉更多,两壁间尽是深浅不一的玉石窟窿,里面真着无数小棺材,大多破碎被毁,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似乎这盘古脉的山腹中是块巨大的天然玉料,所有的玉砖、玉壁都是从中开采所得,又经人为修凿,挖成了一座玉窟。
如果从风水形势中着眼,这条仰卧在棺材山中的盘古神脉,腹中孕有玉髓,就恰如一具在肚子里用金水凝炼成了玉丹,乃是天地间五行精气所结。天地鬼神造化之奇,不在常理之中,所以这山里有什么也不稀奇。
我心中暗自纳罕,想到地仙封师古就藏在这条栈道的尽头,也不知此人是死是活,他在盘古神脉中当真脱化为仙了吗?只凭我们这几个人,能否对付得了?想到这,我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归墟卦镜,对于青铜古镜镇尸之说,不可尽信,绝不能全指望铜镜,到时候还是用火油焚烧比较稳妥。
就在这时,已经可以感觉到嵌道快到尽头了,射灯和狼眼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已探照到了下方的地面。这玉窟从侧面来看,像是一个长颈烧瓶,上面虽然狭窄,但到了底部却发现十分开阔,别有一番洞天。
洞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含有杂质,灯头照出的光柱最多只能达到四五米,根本看不见那座棂星殿是在什么位置,苦于没有了大范围照明的冷烟火,只得像盲人摸象般地乱转。我忽然想起幺妹儿曾说过她带着蜂窝山的火斑鸠,就问她能不能在这放几支出来,也好让大家看清楚附近地形。幺妹儿赶紧在背包里翻找,最后掏出一个竹筒说,就带了这一支,再多就没有了。我说别舍不得了,好钢用在刀刃上,好酒摆在国宴上,现在两眼一抹黑,正是它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上亮子吧。
那火斑鸠是种利用绷簧击射的火箭,用途很多,不仅可以攻击敌人,也可以作为联络信号,而且亮度极大,可以当成古老的照明弹来使用,是蜂窝山里的前辈们,从南宋末年传下来的火硝类暗器。
幺妹儿将火斑鸠捧在手中。这件火硝器还是他她干爷李老掌柜亲手造的,据说威力极大,她以前从没使用过。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盼着蜂窝山祖师爷爷显灵,别出意外才好,当即就问我要了打火机,要点燃引信。
我见幺妹儿打算将火斑鸠平射出去,连忙让其余的人闪在旁边,众人刚要行动,忽听上空的峭壁间稀里哗啦地一阵乱响,听那动静,好像是发生了山体崩塌,有巨石滑落下来,大片大片的散碎泥土纷纷落下。
幺妹儿被上边落石的声响惊扰,她初次倒斗,心理压力不小,抬头观望之际忘了手中的火斑鸠已经点燃,听得引信哧哧作响,方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志,急忙抬手举起竹筒。那火斑鸠用的是快引,此刻硝簧激射,在凄厉的呼啸破风声中,被压在竹筒内的火斑鸠立即裹在烈焰里一飞冲天。
火斑鸠展开半米多长的火翅膀射向半空,长发呜呜长鸣,扇面形的火光,顿时刺破了地底的重重黑暗,斜刺里钻入山壁,钉在一处栈道石阶上烈烈燃烧。
这支火斑鸠虽然是近代所造,但蜂窝山的手艺早已经日渐没落,仍是保持着千百年前那套手工作坊模式,火药配方和原料仍然沿用的民间土方子,与现代的照明弹不可相提并论,难以持久发光,那片刺目的火焰瞬间便开始暗淡下来。
但我还是借着这道亮光,隐约看到了高处的可怕景象。棺材山上空的山体遭受到九死惊陵甲的严重侵蚀,一块块崩塌的山岩开始从半空里砸落下来。其中有那么几块,坠落进了盘古尸脉的腹部,滑落深壑,由于岩石巨大,沟壑狭窄,都被卡在了玉墙嵌道之间,没有直接砸到下边的洞窟里。但山岩接连不断地滑落。将两侧陡壁上的封土震落了不少,大片的玉壁和石棺都暴露出来,一片片模糊的鬼影,在墙间倏忽隐现,似乎正向着山腹底部的玉髓洞窟移来。古墓中的尸仙果然不止一个,数量多得难以估算,一时间教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光芒迅速暗淡下来的火斑鸠,被滑落的碎石泥土覆盖,立刻被吞没在了黑暗里,山岩激起的烟尘陡起,轰隆一声就落在了众人头顶,我们躲闪不及,被尘土呛得好一阵咳嗽,唯恐被大块岩石砸中,急忙退进洞窟深处。
我们手掸掉落在登山头盔上的一层灰土,见其余几人也是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众人刚才都已见到了洞窟上边的情形,心头都似压着千斤巨石,这地仙墓里恐怕没有任何安全的所在,如果到了此地,又该怎么理会?
幺妹儿在刚才放出火斑鸠之际,被火药的后坐力攒得坐倒在地,见到洞窟深处有几尊黑漆漆的怪兽,火石光中也没看得太清,似乎是墓门前镇陵石兽,找到它们就能判断出墓门方位,于是她带着我们摸黑走了几步,果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见到有一尊鳞甲犄角的黑色铁兽。
孙九爷说这大概是史书上记载的铁麒麟啊,是一种皇陵地宫里的照明设施,可不知铁麒麟肚子里是否还有燃料,它又是如何使用的。
我也知道这铁麒麟叫麒麟锁龙灯,古墓里的灯烛大同小异,无非是幽冥中的长生烛、万年灯,开户这种麟灯的勾当,难不住专做倒斗营生的摸金校尉。当下摸到铁麒麟的兽头前,找到鼻环,用力向外拽动,只听麟腹中“咔咔”数声,铁麒麟的甲缝中冒出滚滚火焰。
麒麟锁龙灯四足陷在地底,互相间有油渠灌注相通,这处火龙一起,附近便接二连三的,又有其余铁麒麟喷吐火焰燃烧起来,在洞窟间星罗棋布,竟有数十尊之多,将四下里照得一片明亮,但是棂星殿前的麒麟锁龙灯非比寻常,燃起的火焰不是油膏,而是暗幽幽、冷森森的磷火,把地下洞穴映得犹如一座鬼窟。
借着***望去,在洞窟中纵深处,有一堵高大的门墙,两扇墓门紧紧闭合,其上镶嵌着许多铜钉,纵九横十,排列成冥殿棂星矅宿之数,是只有方外之士才会使用棂星。门前站立着两排泥塑,都是黄巾力士模样,个顶个神头鬼脸,一动不动地守护着地仙村最深处的秘密。
我看身边的孙九爷脸色苍白,正望着棂星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嘴里在说些什么,心想隔层肚皮隔层山,还是不得不提防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毕竟这老家伙身上的秘密太多了,鬼才知道他嘴里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胖子催我说:“老胡,赶紧走,咱可是带着尾巴来的。”我听得此言,心知不妙,急忙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只见鬼火药味闪烁中,有无数影影绰绰的尸仙,正从墙壁里挣扎着爬出,不断向地底的棂星殿涌来。磷火映照在它们身上,似乎完全被黑雾般的鬼影吞噬了,火光在地宫前洞窟里再次暗了下来。
我见几乎被赶得走投无路了,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不禁暗自咒骂,藏在地底的尸仙究竟是他女马什么东西?竟然教我们在地仙村古墓里撞上了。
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不是真理,而是最起码的常识,便对众人叫道:“先进墓中找地仙封尸古要紧,别在此跟它们多作纠缠”说罢招呼其余四人奔向棂星门。
我们五个人深知性命攸关,谁也不敢怠慢,跑到墓门前使出全力撼动石门。棂星门为千年铁树化石雕凿,十分坚硬沉重,但并未灌铜注铅加以巩固,众人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把半扇石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阴气逼人,虽然漆黑一片,却没见触动什么机括埋伏。
我看那墓门缝隙虽窄,却已可容人进入,便和胖子把幺妹儿等人先行塞了进去,然后才收腹提气向棂星门中挤去,胖子进去之后立刻向回反推墓门,边顶边招呼:“我说同志们哪,你们快发扬一下阶级友爱,都来帮把手啊!”
我拦住他说:“别费力气了,地仙的墓石门根本拦不住外边那些家伙,快往里边撤。”
第四卷 第五十一章 告祭碑

我对众人说:“咱们先往地仙墓深处走,途中见机行事。”说着话拿射灯的灯光一殷,想要看看地仙墓的规模格局,然后再作理会。
只见棂星门后的墓道皆为明砖堆砌,上边是圆弧形的券顶,棺材山里有两类古墓,一类属于巫邪文化时期,另一类属于明末地仙村里的建筑。棂星殿便于工作是建于明末的地宫,规模远不及乌羊王古墓宏伟巨大,人在狭窄的墓道里一抬手就能摸到上方的天顶。
在墓道两侧的转墙上,各嵌着一排油尽灯枯的烛台,墓门后的墙角处散落着几件瓦器。我看眼下的境地已经是华山一条路,墓道里根本没有依托之处,难以容人周旋,不免心中愈发焦躁,便打算硬着头皮进去。
正要招呼众人往古墓深处处进发,却见孙九爷站在墓墙前,用手去拔灯台,举止十分诡异。我心中当即一沉,这孙老九一辈子忍辱负重,心机深不可测,绝非善主儿,他从墓墙上拔出灯盏,自然不是去学雷锋做好事,难道想触动机关将众人一网打尽不成?
我念及此处,不禁无名火起,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胖子站在后边说,这老小子,肯定是想趁咱们不备,偷着转动机关转移明器。快说村里的明器都藏哪了?”
Shirley杨把我抓住孙九爷的手按下来,问他道:“教授你想做什么?”孙九爷满脸焦急的说:“墓中灯盏里都是阳燧挥发后剩下的膏泥。这东西和黑狗黑、天葵等物一样,都是一洁之物,抹到门缝处,说不定可以挡住尸仙。”边说边把灯盏里的黑色油膏抠出来,往地仙棂星门抹去。
幺妹儿奇道:“九爷教授,这是动不得的啊,听说男人要是碰了天葵,或是女人碰到黑狗黑,都要跳火盆才去得掉晦气。”
孙九爷道:“火烧眉毛,顾不上那许多了,你们快动手帮我一把!”
我没有听见幺妹儿这山里姑娘的迷信思想,对孙九爷的话将信将疑。我虽然也听说过天葵就是女子的月经,和黑狗血一样都是破妖法的东西,却从来不知道阳燧留下的腐油能有辟邪之用。
倒斗摸金历来是敬鬼神而远之,幽冥之事没人说得清楚,在鬼地方撞鬼更不奇怪,但从没听说有人盗墓遇仙。这些朽烂的臭泥真能管用吗?有了先前的几次教训,我不得不对他多留个心眼儿。
此时我忽然生出一股杀机,有心想把孙教授宰了。地仙墓里处处凶险,此人身怀妖术,总把他带在身边太危险了。以我的经验判断,孙九爷先前所交代的事情,应该有几分可信,但至于他说他在进入古墓前就已经死了,此时又说灯盏里的残没能阻挡尸仙进入古墓,这些事实在教人难以捉摸,我猜不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如果会威胁到身边同伴的生命,我对他下手绝不会手软。
可我立刻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毕竟人头不是韭菜,韭菜割了一茬还能再接着长,那人头掉了却再也长不回来。孙九爷这辈子活得不容易,我不能仅凭一己之念就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时候最需要的是理智和镇定。又想孙九爷也是世家出身,口传心授学过些祖上的真本事,说不定我是井底之蛙,对此少见多怪了。
孙教授却不知在这一瞬间,我脑中已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是急着催促众人相助。Shirley杨和幺妹儿都拔出峨眉刺,从嵌在墙壁里的灯盏中刮取腐油,涂抹到棂星殿的墓门上。
孙九爷好一通忙活,见墓门封得差不多了,墓砖上又刻着阵符咒文,不用再担心它们穿墙进来,这才松口报。又多刮了一起枯士般的腐油,装在水壶里准备对付封师古。他见我和胖子始终袖手旁观,便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还不信任我?《观山掘藏录》中记载着这类方术,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我见墓门外果然不再有什么动静,这才略微信服,但嘴上却说:“信任就像是笔财富,可孙九爷你在我这里早已经透支了,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
孙九爷冷哼一声:“虽说是我拖你们淌了这条浑水,可你们摸金校尉就敢说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吗?”
他这句话倒真是将我问住了,至少我和胖子除了想寻丹救人,也确实曾打过地仙村里珍异明器的念头。我并不想就此事纠缠下去,找什么借口没有意义,便对他说:“现在大伙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多说无益,咱们之间有什么过节,等收拾了地仙封师古再掰扯不迟。”
孙教授点头道:“算你识得大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的全部秘密早已和盘托出,你们再不相信我就不对了。地仙封师古所作所为神鬼难料,倒他的斗可要加倍提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