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莫古突然被噩梦惊醒,梦中,他看到大爹全身血淋淋的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伸手向他求救。
好一阵过后,莫古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莫易睡的正酣,窗外,正是夜浓之际。
起身披衣下床,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在他的QQ里有一个QQ群,那里聚集了很多对神秘事件颇有研究和感兴趣的朋友,大家平日里都混的烂熟,经常讨论一些热神秘话题,说的最多莫过于死亡谷、幽灵船、百慕大、尼斯湖水怪、龙之谷等等。有时候,群里还会组织活动去野外探秘。
见老卫、猴头等几个常客都在,莫古笑了笑,敲动键盘问道:“你们觉得,石头会有灵性吗?”
“灵性?你是说,有灵性的石头?”猴头首先响应他。
“关于石头有灵性一说,那得看这个灵性的角度。石头本无生命,但如果经人之手,便也具有了灵性来。曹雪芹的《红楼梦》本名《石头记》,‘为剪荷包绾两意,屈从优女解三生,’于是就有了三生石;中国人喜欢玉石古玩,很多地方和雅处都离不开石头,‘一片绛幡出石头’,于是豪华富丽的金陵南京,便有了石头城的称号;‘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孔明在夔州西南永安宫前平沙上聚沙砾瓦石六十四堆,成八八之数,得八阵之图。阵中杀气蒸腾,令人不寒而栗,石头若无灵性,焉能有如甲兵?以至于东吴陆逊到此再不敢前进半步,而觊觎西蜀的一寸土地。”
老卫的话让莫古忍不住点头称赞,但他说的,却和自己想要知道的有些出入。
“那么,你们看到过会动的石头吗?很诡异的那种。”莫古继续问。
“很多人都看到过。”猴头龇牙笑着说,“有一石胎,得日月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遇风而长,成一石猴,名曰孙猴子,这石头不仅能动,还能腾飞翱翔。”
“我可不是和你在说笑的。”莫古抗议道。
“好吧,说正经点,你说的石头会动,这是不可能的。石头的概念很广,老卫说的所谓的石头之灵性,多半是因人心而来。虽然也曾听闻什么用玉石做成的貔貅、佩饰等物能通灵,但谁也没亲眼见过。更多的时候,所谓的灵性,只是对你内心带来的震撼罢了。比如在西藏,石头是最为常见的东西。那些刻着经文的石头,在阿里的普兰县旧址比比皆是,看到这些石头,你会对之肃然起敬。在青藏高原,最常见的玛尼堆,有的上面还放着刻有经文的牛头骨,这些玛尼堆,无不代表着信教者的虔诚与信仰。尤其让人感到震撼的,是那些伫立在藏地千古旷野中的石人。想象一下:在山脉纵横的青藏高原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切是那么静寂。忽然,远方一个人进入你的视野,向你走来。你怀着期望慢慢靠近他,却发现,他原来是一个用石头摆成的石人。他静静地伫立着,虽没有真人那么腿脚分明,但绝对是有表情的,像牧人,也像智者,宠辱不惊地就那么静立着,似乎守候着什么。难道当初矗起这石人的人们,就是想让他守护着这千古的高原?”
“石头会动虽然没有听过,但石头的奇异,世界各地也有不少的传闻。有些石头因为受到其自身的组成成分和地球磁场的影响,会发出一些诡异的声音,甚至还会让人产生视听的幻觉。”老卫补充道。
按照老卫和猴头的说法,那些具有灵性的石头,要不是因为人为的进行过某种改造或者仪式,要不是就出现在某些具体的地点,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手里的这块‘帝后合一’,肯定有着很多让人不可知的神秘面,说不定,它也是来自一个充满着诡异和秘密地方的东西,就像那些玛尼堆一样,是一种神秘文化、宗教或者信仰的产物。
“看来,要弄清事情的真相,得花不少的时间。”起身倒了一杯水,窗外,天仍旧还是黑的,此刻,他多么希望能早点赶到嘎乌苗寨,找到麻吉。
回到电脑前,莫古给公司发了一封邮件。白天莫易对他说,警察可以明年再考,那么,自己把工作辞了,当然也可以再找。
天刚亮,莫古便叫醒了弟弟,稍作整理后,兄弟俩直奔汽车站。
秋日的清晨很清爽,路边街头不时的可以看到晨跑和打拳舞剑的人,莫古打了一个呵欠,指着不远处卖天津灌汤包的摊点说:“你去买些早餐来,多买点,我去前面的店子买水和干粮,这次进山寻找麻吉,山中吃喝多有不便,得提前做好准备,等会到车站会合。”
兄弟俩各自分头行事,时间还早,莫古一直走出两三百米才找到一家商店。赶到车站,贪早买票的人倒是不少,正在犹豫间,却见莫易站在购票队伍里向他挥手。
莫古笑了笑,把钱递给他,说:“你还挺灵泛,有没有到黔庸的车?”
莫易指着车程表说:“问了工作人员,有一辆车负责跑这条路线,上下午来返各一趟。早上七点半出发,下午四点半回来。”
“看来,比我们村还要偏僻多了!”莫古耸耸肩膀,自嘲道。
虽然只有一俩车,但并不拥挤,去黔庸的乘客很少,有返家的,也有少数进山做生意收山货的。
经常外出的人都比较热情,无聊的旅途中,聊天说话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没多久,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便和莫古招呼道:“年轻人,看你俩的穿着,不像山里人嘛,这么一大早去黔庸,搞麻子哦?”
“您怎么知道我俩不是山里人?”莫古哈哈大笑,反问道,“山里人就不能穿好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你看看这车里,有几个年轻的?”中年男子的目光在车厢里扫视了一圈,“现在的年轻人,谁没事会往山尻旯里跑,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看到一些从外地打工回来过年的。”
“我俩去找个朋友,大哥您呢?进山干嘛。”莫古笑问。
“去收些山货,城里人喜欢吃些野东西,前几天刚下了秋雨,我算计着啊,秋枞菇该出世了。”中年男子笑了笑,说,“山里东西可都是宝,秋枞菇拿到城里卖,倒手每斤就能赚到二十多块的差价,你俩呢?嘿,山里妹子可水灵着,又贤惠,又勤劳,有合适的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见这中年男子话多,莫易有些不耐烦的说:“哪里是去找什么姑娘,我可没这闲工夫,我们去嘎乌苗寨找个朋友。”
“啊,你俩去嘎乌寨啊?”中年男子有些惊讶的说,顿了顿,神秘兮兮的低声说,“嘎乌姑娘可是很热情哦,你俩长的这么斯文帅气,小心去了回不来哟!”
莫古笑了笑,没有理会中年男子的话。
中年男子倒是不介意,凑到莫古面前说道:“你俩去嘎乌,就冇听过嘎乌的姑娘是火吗?”
这下子莫易倒是来了兴趣,好奇的问:“您这话怎么说?”
见状,中年男子一脸惊恐的讲:“据说,很多去过嘎乌的小伙子,就在嘎乌生根了,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被嘎乌的姑娘给看上了。”
“这是好事情嘛,有啥惊慌的。”莫易不解的看着他。
“你这么说可就错了。知道那些小伙子为啥心甘情愿的当嘎乌姑娘家的上门女婿吗?”中年男子卖了一个关子,一本正经的说,“那是因为那些小伙子被嘎乌姑娘给下了情蛊,此生此世如果对情不忠,离开嘎乌太久,就会毒发身亡而死。这样的爱情,你还想要不?没有地位,没有自由,一辈子得呆在嘎乌那鬼地方,和坐牢有麻子分别?”
莫古嘿嘿笑了几声,示意弟弟别理会他。
中年男子有些无趣,只好收住话,靠着椅子打瞌睡。
车子在302国道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开始转到一条很是坎坷的毛马路上,一时间,车厢内灰尘弥漫,颠簸无比。
莫易捂着鼻子,见哥哥只顾看着窗外的高山,问道:“哥,嘎乌女子真会给人下情蛊?”
“鬼话,你相信吗?”莫古瞄了一眼中年男子,冷笑道。
颠簸了大半天,下午三点多,黔庸镇终于到了。
莫易拍掉身上的灰尘,眼前的黔庸镇让他很失望,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个路边的靠山小村。
莫古扯了扯他:“在犹豫什么呢?走吧!”
“我还以为是个镇子呢!”莫易失望的说。
“有人家就行。”莫古笑道,“如果到了戈壁和丛林里,你岂不是会疯掉?”
到镇里找人打听后,才知道嘎乌寨远在深山,进山路途遥远,不仅需要借助摩托车,还得步行将近五十多里。
莫古看了看天色,见时间已经不早,便决定找户人家先住一晚,明天再做具体打算。
户主姓龙,对莫古兄弟俩很热情,得知他俩要去嘎乌寨,一边和婆娘忙着杀鸡张罗晚饭,一边又让十五岁的儿子去找人找车,好为二人明天的行程提早做准备,这倒是帮了莫古一个大忙,吃了晚饭,颠簸了一天,早已全身酸痛,熬不到九点,兄弟俩便早早的睡下了。
山里人起居很准时,雄鸡叫到第三遍,莫古便听到屋外传来了喂鸡鸭的吆喝声。
吃完早饭,天才刚刚亮好,这时候,屋外响起了摩托车马达的轰鸣。
和老龙算清住宿费用后,莫古问道:“摩托车只能走一半的路程,还有那么远的山路,得找到个带路的向导才行,不知道龙大哥能不能再帮我这个忙?”
“好说,反正现在秋天没啥农活可做,我亲自带你俩去。”老龙爽快的应承了。
莫古大喜,当下便招呼莫易上车,他则和老龙同坐一辆,摩托车喷着青烟,出了黔庸一直往大山的更深处驶去。
开车的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一路上,摩托车大半时候都在山腰悬崖边的泥巴路上颠簸,山下万丈深渊,雾气迷蒙,饶是莫易在警校经历过不少高危训练,心眼儿还是悬到了嘴边。
两个多小时过后,摩托车开到了马路的尽头,前方被高山阻挡,再也不能车行了。
“怎么样,莫兄弟,前面就是去嘎乌村的路,下山容易上山难,可要先做好爬山的思想准备。”老龙笑道。
抬眼看去,只见一条弯曲的蛇形小路,一直往山林内延伸而去,山中雾气很大,俱是从树林中蒸腾而起,晨风一吹,便四散漫开,到处可见合抱粗的杉树、枞树,四面八方都被群山环绕,对于观光客来说,此地倒是一个大好所在。
“龙大哥,这山里还有没有那些野猪啥的?”莫易边走边问。
“有啊,除了野猪,还有山羊、野鸡、穿山甲、娃娃鱼,前阵子还有人看到了云豹,它们都在山中最偏远的地方,只有老猎人,才有办法逮到它们。”老龙如数家珍的说着,“山里还有很多山药和值钱的东西,像现在,正是采枞菇的好时候,每年,我们都会结伴进山。打猎的叫猎人,采药的采山客。”
“采山客,好名字。”莫古笑道。
“大山的另一边,就是贵州地界了,其实,这里本来就是梵净山的支脉。”老龙解释道。
三人一边赶路一边聊天,老龙把握着上山的步伐节奏,加之莫古兄弟本来就是山里人,行进速度倒也不慢,林中雾气渐渐散尽,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翠绿的汪洋。
走了两个多钟头,老龙提议就地休息一会,说道:“还有一半的路,后面才是真正的考验。”
越往前走,路面开始变得越宽,莫古知道,离嘎乌寨应该不远了,转过一道山梁后,山间突然传来一声声清脆悠扬的歌声。
未见苗寨的影子,却老早就听到了苗女的歌声,莫易大感意外,印象中,苗寨向来就是个神秘的地方,此番前来,倒算是感受到了,当下在山林中四处搜寻了一阵,却哪里能发现那唱歌的女子。
“快到了,翻过这座山头,就能看到嘎乌寨,大家加把劲,争取今天出山。”说话间,老龙加快了速度。
兄弟俩发一声喊,卯足了劲跟着老龙往山顶冲,上到山顶,只见山下果然有一个村庄,村子里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鸣狗吠不绝于耳。
“好一个世外桃源。”莫古忍不住赞叹,“即便是陶渊明所见的桃花源,我想也不过如此吧!”
还想发些感慨,却听一旁的莫易沉声说:“我们快点下去找麻吉吧!”
一条清澈见底的山间小溪从村口斜流而过,溪边不时的传来浣衣苗女打闹的嬉笑声,村寨依山而建,多由木质结构的吊脚楼组成。
此刻,莫易还真分不清到底是这些吊脚楼点缀了山林,还是山林点缀了这些吊脚楼,只觉得这嘎乌苗寨透着一股异常的古老气息。
在村口找了一名老者打听麻吉的住处,三个外来访客让老者很高兴,他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介绍嘎乌苗寨的来由,从他的口里,方知嘎乌苗寨原来是清朝乾隆年间,一部分苗人为了躲避清朝将领张广泗对贵州苗族的镇压和屠杀,搬迁来此后形成的。因为村寨过于偏僻,往往被外人说的过于神秘。
到了寨子中央,老者指着一栋古旧的吊脚楼说:“麻吉就住在那里,这几天他都不出门,也不肯见人,族人们都很担心他,希望你们的到来,能让他好转。唉,要是麻子回来了就好,麻吉是他带大的,很小的时候,父母进山被山洪卷走了。”
见老者要走,莫古赶紧拱手致谢。上到二楼,莫易敲响了房门。
“谁?”房内,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
“我叫莫易,我和我哥是来找你打探一些事情的。”莫易答道。
等了良久,那麻吉却没有理会他俩,见房门紧闭,窗户的窗帘拉的死死的,莫古皱了皱眉头,大声说:“我俩是莫万成的侄子。”
房内依然没人应声,莫易想要推门,却被莫古伸手制止,示意他再等一会。
果然,几分钟过后,房里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走动声。
莫古看到房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正偷偷的在门后透过缝隙打量他俩,在那眼神中,莫古分明感受出了一种浓烈的恐惧、无助、悲痛和孤独。
“看来,他哥哥麻子没有回来,八成也遭了不测。”莫古暗暗的猜测。
“麻吉,你不用怕,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莫古试着和门后的麻吉沟通。
“没用的,没用的,都死了,都死了……”
麻吉语无伦次的呢喃不止,却仍是不肯开门,仿佛那扇门,是可以抵挡住一切外来入侵的最终防线一般。
“那么,你哥哥麻子的事情,你就不想找到真相吗?”莫古反问道。
麻吉没有回应,房里,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莫易知道,麻吉八成已经跪倒在了楼板上,此刻的他,肯定是活在充满恐惧和痛苦的世界中。
莫古叹了一口气,拉着莫易准备下楼,口中说:“算了,一个连自己哥哥死活都不敢去探究的人,我们又能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呢?”
刚走到楼梯口,莫易突然听到麻吉大喊:“你俩留步,请进房说话,万成大叔他怎么样了?”
进房后,莫古把大爹去世的消息告诉给麻吉,并详细的说了大爹身上出现的异变。
听罢,麻吉仿佛又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他全身颤抖不止,良久之后方说:“万成大叔,是唯一从那儿走出来的人,没想到,万成大叔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麻吉兄弟,你应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莫易忍不住了,起身问道。
麻吉点了点头,嘴唇嗫嚅不止,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点燃烟后狠狠的吸了几口,方才开口讲:“这件事,就像一场噩梦。无数次,我从梦中醒来,却仍然觉得身处梦境,我甚至不敢去面对,也不敢相信,那些兄弟和朋友,就这么没了。我能做的,就是躲在无人的黑暗角落中,眼睁睁的看着被恐惧和悲伤渐渐的吞噬掉。”
见莫易想要插话,莫古摇头表示不可,麻吉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他又颤抖着点上一支:“或许,该从这次进山打工说起。现在想来,这次替人打工,从一开始就好像很不正常。去年三月,我们三十多个人以张胡子为首,组成了一个小工程队在外面揽活儿,大家都是穷人,只要有钱赚,什么地方都去。半个月前,张胡子说接到了一个好活计,当时我们在吉首刚忙完一项小工程。记得那天,张胡子是提着一个大袋子来的,里面装满了钱,他给每人发了两千,说是一个大老板请我们去做事,为了让我们安心而提前预付的订金,如果干到年底,每个人至少可以挣个几万回家。大家心里很高兴,既然是张胡子揽下的活,也没人去问究竟。第二天,便有人开了车,送我们去上工的地方。车子开了两三天,这一开竟然开到了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