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之后,他等了十分钟,才放下手机。
红雨没回。
红雨睡了,其实她只是困了。一整天鞍马劳顿,和父亲又聊了那么久,她确实累了,上下眼皮打架。收到邵宽城回信之前,她就已经睡着了。
可惜,无梦。
夜深人静。
当邵宽城在唐古县公安局招待所里怏怏睡去时,李进终于看到078号大货车诡谲的尾灯!
这是山路中最后一个隧道,足有两公里漫长。李进一马当先,成为整个追击车队的先锋。在隧道将尽之时,前方远处,那半明半暗的车灯终于出现,幽灵般地飘移在视线的尽头。
隧道终结于山口,山外荒漠苍茫,猎物无可迂回,无处遁形,天上的飞机,地上的车队,夹击迫近。因为不知078号车上有无武器,直升机一直不敢贸然低飞,但进入平坦荒漠之后,飞机立即发射了一串照明弹映亮大地。李进也命令刑警鸣枪示警。他们看到,078号货车惊恐地摇晃了一下,竟然自动减速,似乎做出了服从与畏惧的姿态。李进是最先超越这辆货车的,他的车子从货车左侧超越时,刹那间甚至看到了货车驾驶舱里那张丑陋的面孔。也许仅仅两三秒钟,第二辆警车也闪着警灯响着警笛从货车的右侧超越,完成了强悍的合围。为防止诈降和其他意外,后面的警车还是开枪击爆了货车的两只轮胎。在枪声的回音中,货车庞大的身躯发出痛苦的咆哮,那是十个巨大车轮一齐刹停的剧烈震动,高高的车头不由自主地向一侧歪斜过去,在虐心的刹车声和暴起的尘土中慢慢停住。
货车停住的同时,七八辆警车瓦亮的车灯与直升机上的探照灯已如一张恢恢天网,将货车团团困住。警车和直升机的轰鸣,警察们的高声喝叫,统治性地压制着货车里的一切动静。天上地上,不知多少只枪口对准货车的头尾,“下车!”“投降!”,“缴枪不杀!”,在连续不绝的喊声中,货车驾驶舱的两个门先后打开,两个人颤颤抖抖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双腿还未着地,便被就地按倒。几乎同时,李进带人冲向车尾,他几乎没有听到那两个人被铐住时发出的哀嚎。
货柜车的货柜很快被打开了,李进第一个窜入柜内,十多米长的货柜出人意料地空旷,仅有几只叠落着的硕大木箱,被绳索固定在车厢的前部。刑警们从自己的汽车里搜集来一些铁棍起子之类的工具,七手八脚将木箱撬开。木箱不过是一些木板临时钉在一起的,很快就被撬得七零八落。李进始终沉默地站在人后,尽管这几个简陋的木箱已经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沉着气,心存侥幸地幻想着奇迹发生。
奇迹没有发生。
被撬开的木箱里,只有一堆白色聚苯板。每只箱子全都一样,白板散落一地,别无它物。
对两个货车司机的突击审讯就在两辆刑警的车内分别展开,李进的恼火前所未有,一个司机说话有点迟钝,气的李进差点违纪动手。审讯很快有了初步的结果,两个司机的口供大体一致:他们二人是河南新乡的农民,叔侄关系,一年前租赁了这辆大货车经营个体运输业务。这趟从马坡到铜州的长途生意是一个陌生人给的,陌生人看了他们在街上贴的小广告,打电话联系他们,说要运送几件机器设备。虽然素不相识,但陌生人答应先付运费的80%,这在货运行业中相当难得。一天后他们到达马坡镇李泉村的那个小工厂里,收了钱随即装车起程。至于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机器设备,陌生人没有细说,他们也没有细问,只要知道不是危险易爆易燃易碎的东西,其他没必要细究。
截获078号大货车的情况和对两位司机的审讯结果全都即时向总队做了汇报。总队也即时向市局领导做了报告。市局和总队的分析很一致:犯罪嫌疑人租用这辆078号货车的动机,就是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完成声东击西的计谋,达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目的。真正的国宝应该就在李进追击078号货车的同时或之前,走另一条路线,悄悄离开了西京,现在,应该已经出了省境。
此役,警方判断错误,明显被对手虚晃一枪,李进的恼羞成怒,自不待说。虽然,市局并没批评总队,总队也没批评李进,但李进心里的窝火还是溢于言表。两个货车司机被带回西京,做笔录,留档案,然后,除了那几箱白色聚苯留做物证分析外,其余连车带人,一起释放。谁都无可奈何。
一切必须重新开始,还是从调阅相关地区的道路监控录像,和对社会面的调查走访入手,寻找新的线索。李进的人马和以前一样,夜以继日,疲劳作战。回到西京的头两天,他似乎忘记了万教授,也没主动给邵宽城打电话,邵宽城每晚给他发信息报告一天“平安无事”,他也没有任何“指示”回复。
第二十章
一连两天,万教授带着女儿住在唐古山的那间木屋里,就和度假一样,过着悠闲并且快乐的生活。除了第一天去山下的一个庙里进了香,让主持和尚给女儿手腕上的玉环开了光,又去看了附近的一个藏医,在藏医那里坐了一个时辰,此外并未再与外界有任何来往。
万教授本来还联系了当地一个著名的中医,以前给自己看过病的。可中医不巧出诊到天津去了,要一天后才能回来。父女二人除了在木屋的附近象征性地打打猎,做做所谓的森林浴之外,多数时间都是在木屋里聊天。
尽管,赵红雨的身体还比较虚弱,无法远足,但她还是迷上了打猎。这是她第一次打猎,虽然木屋附近只有兔子、山鸡和鸟类可打,连野猪这种中型的野兽都难觅其踪,但赵红雨得以在父亲面前一逞枪法,坐在轮椅上都能收获两兔一鸟,还是让她叫爽不止,备觉满足。
多年以来,万教授几乎从来没有过和家人推心置腹聊天的感受了。这次和女儿的共处,让他体会了得到爱的温暖和付出爱的激动。让他高兴的是,他和女儿聊的所有话题,女儿都没有回避,包括女儿的学业和她未来的事业,也包括女儿的爱情和她未来的婚姻。
从女儿口中万教授确认了邵宽城在女儿感情中的位置。他与这个看上去并不强悍的年轻人发生过多次口角甚至肢体冲突,可以说,这对准翁婿彼此的敌对,已经到了撕破脸的程度。但万教授在女儿的面前,还是保持了谨慎的言辞和长者的宽容,并未对邵宽城多做评论,更没有严辞批评。也没有主题外露地晓以门当户对之类的道理,而是采取了更迂回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他从年轻人应有的人生规划和事业发展的角度,婉转地对女儿的爱情泼水降温,不动声色地表示出对邵宽成的不以为然。
万教授对女儿做了这样的开导和规劝:二十岁到三十岁这十年,将是人的一生中最关键的十年。人的一生将在什么位置上定格,将在什么高度上定位,是充实还是虚度,是富有还是贫穷,是叱咤风云还是默默无闻……一句话,是幸福还是不幸,主要取决于他怎样安排这十年光阴!光阴如箭啊,必须惜时如金!首先,女儿马上就要入校读研,很快,还要出国留学,这一学还不知要几年学成。学成后,马上又要管理父亲的财富,接受事业的检验,在这一切都没有开始,没有踏上正轨之前,爱情是不重要的,是必须放在第二位的。
而且,一个人的事业与地位一旦获得,将是稳定的、受用终生的;而爱情一旦获得,则会很快变得琐屑平凡,变得索然无味。有了好的事业,爱情还用愁吗?一个拥有了财富、地位、社会声望和人脉资源的人,一个进入主流社会的成功的人,还怕没有精英人士倾心追求吗?还用得着在意成功前的屌丝吗?
父亲的意思赵红雨当然听得明白,父亲几乎是在用他二十多年前放弃爱情的切肤经验现身说法。尽管,父亲为他当年的选择向女儿表达过歉意,做出过忏悔,但是,一旦把这个选择抽象到价值观的层面,父亲的人生态度其实并未改变。
父亲对邵宽城的BS,赵红雨当然听得明白,但她只是低头做倾听状,做思考状,未做表态,并不应承。她也没有替邵宽城解释,她显然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爱情与婚嫁之事。结婚如果不是眼前急办的事,她就犯不上急着说服父亲,忤逆父亲,犯不上在这优美的山间,在这悠闲的“假期”,与父亲发生争执和辩论。
进山之后,赵红雨的精神虽然好了许多,但体力毕竟还未恢复,所以熬不得夜的,每天晚饭后不久就困乏不支,就得睡了。父亲离开她的卧室后,她照例会给邵宽城发几个信息,一来简单报告这一天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父女二人的起居活动,有事话长,无事话短;二来要陪着邵宽城亲热几句,各种逗贫,嬉笑怒骂,倒也快活。邵宽城晚上劲头大,求多聊,甚至,求通话,赵红雨眼皮难撑,几个回合下来,就得求晚安了,然后,手机转无声,很快睡着。
这夜,邵宽城住在唐古县公安局招待所里,和赵红雨道了晚安,了无睡意。给李进信报平安之后,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百无聊赖地换了半天台,还是选择了收看西京台的《唐史讲坛》。
《唐史讲坛》看了多期,邵宽城渐渐发觉,镜头中的万教授与现实中的万教授,个性其实大相径庭。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万教授风度优雅,慈眉善目,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绝对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儒雅长者。而现实中的万教授则自尊心强,自卫心强,不容侵犯,有时甚至霸气侧漏,一点都不淡定,骨子里多少有点市井气的。当年抛“妻”弃女,多年与林白玉貌合神离,说明万教授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很多取舍,皆视现实的需要而定。他不知道他这样评价万教授是否掺杂了个人的感情好恶。他这样看待万教授其实也很纠结,如果不出意外,几年之后万教授就特么要成为他的岳父啦,他就得叫他“爹”啦。那时如果“翁婿”间仍然如此成见,如此心存芥蒂,叫“爹”的感觉会不会很坑爹呢?
这一期《讲坛》讲到了唐代开元盛世的尾声,宫斗愈演愈烈。十几年前由宁王抱出宫门的王子李清已经长大成人,改名瑁,封寿王。他的母亲——准皇后武惠妃为避免贵族势力渗透后宫,为寿王李瑁选择了一个民间女孩为妻,在第一次召见这个女孩并且对女孩感到满意后,武惠妃赐给了女孩一只白色的玉环作为订婚之礼,因为这个杨姓民间女孩的名字,就叫玉环。
在一千多年以后的今天反观唐代,无疑有两个女人最为知名。一个是把李唐皇帝赶下台并取而代之的武则天,一个是让李唐王朝彻底走向衰败的杨玉环。而站在这两个最具传奇性的女人中间的,就是挽救并延续了武氏一族显赫地位,并且选择了自己继承人的武惠妃。武惠妃统治后宫近二十年,虽然在与皇后党与太子党的残酷斗争中最终胜出,但后世历代舆论对其贬多褒少,多以“手段阴险”,“蛇蝎心肠”作为评述,诸多戏剧及文学作品亦皆恶之。万教授认为,究其缘由,一是历代史学家多固守正统史观,对以庶夺嫡的一切历史人物皆扬少抑多;二是唐史对武氏数个子女离奇夭亡的事实均未作深究,显然有失公允。从历史人物的政治作用上看,武氏陪伴唐玄宗的二十年,朝政开明,吏治清廉,对外开放,四海平安。与后来乱唐的杨贵妃相比,足以推断武氏对开元盛世的形成,无疑发生了正面的能量。所以,万教授认为,对武惠妃的历史作用,应当以大概小,拨乱反正,予以新的审视与评判。
虽然武惠妃在政治上独善其身,但她选定杨玉环做为自己的儿媳,客观上为李唐王朝后来的走向,埋下了祸根。杨玉环不仅在外貌上酷似她的这位婆婆,且琴瑟歌舞样样皆通,才艺方面不逊惠妃。数年之后,惠妃薨,唐玄宗万端思念,竟与儿子换妻,另赐美女予李瑁,将儿媳杨玉环纳为己妾,以替代惠妃,填补空虚。若干年后杨玉环凭大词人白居易的《长恨歌》留名千古,而武惠妃则反而被摆在正史的边缘,几乎被人遗忘。
这一期《唐诗讲坛》让邵宽城着实吓了一跳,他这才知道唐明皇的宠妾杨贵妃原来竟是他的儿媳,而且与他的亲生儿子已经有了五年的夫妻生活。这样的史实让他石化了半天,碉堡了很久,不知历史上还有多少这样有悖伦常的故事让人瞠目结舌。按照万教授的解释:唐代的李姓皇帝是来自西北的少数民族,并不像中原汉族那样拘泥儒家礼教,加之唐代风气开放,于是无奇不有。若以现在的观念,并用现在的语言评价,唐玄宗夺子所爱,实在太逆天了,太奇葩了!而在后世所有的史书中均未见抨击和谴责,更有白居易的一唱三叹,歌颂赞美,足见历史对此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万教授谈道:李清改名瑁,封寿王,从父命返回大明宫,从母命与杨玉环定下终身,宫廷内外,有关皇帝欲废太子而立寿王为储的猜测,盛传一时。据野史传说,寿王李瑁在重返宫廷之后,某次出巡曾遭不明武装偷袭劫杀,靠护卫拼死保护才幸免于难。此时王皇后早已被废,武氏怀疑的矛头,只能指向太子李瑛及其一党。
如果说,多年以来,武氏在与皇后党和太子党的斗争中一直是以守为主的话,那么这一次,她采取了主动出击的攻势。唐史记载中多有关于武氏阴谋废太子而以李瑁代之的说法,无论确否,但武氏与太子党结怨已久,直至势成水火,你死我活,应是事实。
自获封惠妃之后,武氏在唐朝的后宫,已经不乏亲从,有计划地让人散布谣言,已非难事。于是,宫中先是传出某些内臣内卫企图谋逆造反,皇帝身处危险的谣言,后由宰相李林甫等一干重臣分别奏请皇帝采取措施,加强皇宫的侍卫与保安。公元737年,时机大体成熟,武惠妃找到了一个受太子党信任的人给太子李瑛、光王李琚、鄂王李瑶传递口信,称宫内有人犯上作乱,皇帝不堪其扰,恳请太子联合两位王子进宫,清除乱党。李瑛、李琚、李瑶等人迅速率从属执械进入大明宫,声称奉旨护驾,武惠妃随即向皇帝反告太子率众逼宫谋反,皇帝旨命禁卫军在宣德殿外将太子及李琚、李瑶等缴械扣押,太子因此被废。这就是史上著名的三王事变。尽管后来武惠妃的儿子并未得到太子位,但三王事变无疑是武氏与异己斗争的最后一役,标志着开元年间后宫之战的终结。
一千三百年后,在远离唐代都邑长安的这个边远小城,在小城的这间公安招待所里,夜深人静的此刻,邵宽城还在为这场早已烟消灰散的宫斗而不能入眠。他想,越是处于权势巅峰的人,越是处于财富塔尖的人,究竟是越幸福呢,还是越不幸?
从情理上说,权势、地位和财富,肯定会伴生无尽的辉煌和放肆的享乐,但从历史上看,一切阴谋、争斗、陷阱和不测,也都与权势和财富相辅相成,成正比发生。追求比别人更幸福是人的天性,这个天性当然带有兽性的基因,从这个规律看,各种位高权重,各种财富等身,无数权贵人物的一生,也是充满斗争和倾轧的一生!弱肉强食的动物规则肯定会表现得更加激烈,更加露骨。这都是故事啊,普通的平头百姓,温饱阶层的小人物们,体会不到的!但小人物相对安宁的平凡人生,或许才是对幸福的真正诠释。
第二十一章
唐古山区的清晨要比西京寒冷很多,屋檐上的树叶,地上的灌草,都结了一层盐一样的霜。远方雪山的云顶已经隐隐泛红,但太阳还没有升起,木屋的瓦顶在树冠的覆盖下,依然残留着黑夜的暗影。
寒冷的天气常常有最佳的睡眠。赵红雨也一样,喜欢在下雨下雪和刮大风的日子里,踡在温暖的被窝中酩酊大梦。温暖宁静与风雨纷扰的对比,更能让人深深体会到入心的安宁。
这样的清晨,赵红雨朦胧在半梦半醒之间,肢体发肤都享受着舒适的慵懒。山很静,个别不知名的鸟开始啼鸣婉转。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喧嚣,没有各种汽车灌满各种道路的嘈杂,那种嘈杂从每天的清晨直到深夜,没有任何耳朵可以幸免。
但在唐古山的清晨,被窝里的赵红雨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她并不知道有一辆越野汽车悄悄地驶进山路,停在了木屋的门前。她也没有听见木屋的屋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进入,无声无息地上楼,和给他开门的万教授一起,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这一天的清晨万教授起得很早,他早早地叫起保姆小刘和司机老王,让他们开车去县城接那位刚刚从外地回来的老中医来给女儿看病。那辆深夜就已进山,一直隐蔽在木屋附近的越野车在目视老王驾驶的旅行车下山之后,才从隐蔽的树林里开了出来,直抵屋前。
在这个清晨,天还没有全亮,悄悄造访木屋的此人还能是谁?不会是别人了,只能是失踪多日的杨锏。
杨锏——长安盗案的主角,和万教授——后来被证实也涉入长安盗案的另一个主角,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里,在这个寂静的清晨,在这幢木屋的二楼,在万教授关起门来的卧室,碰了面。
他们的这次密会,是为了完成一笔交易。这是整个长安盗案的最后的一笔交易。后来证实,在最后的这笔交易中,买卖的双方变更了角色。万教授由一个交易的中介,变成了实际的买家。杨锏也明白以他自己的能力和现在的处境,绝对是无法完成与国际买家的一项跨国交易的,他既便从万教授那里获得了买家的联系方式,也没有能力直接与远在大洋彼岸的买家按照国际市场规则,自行完成一场复杂的交易。他唯一的选择,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找到一个能以现金形式,将石椁价款一步到位全额支付给他的中国买家,以直接授受的简便方式快速结算。这样的买家,只有万教授一人。
万教授将这座盛唐时期皇家石椁的价值,以及它不凡的前世今生,向他的老友,美国著名的收藏家迈克·里诺斯做了详尽介绍并以加密邮件发送了石椁的图片。不出所料,迈克·里诺斯对这座在世界上已知的十一具古代石椁中最大,最精美,地位最显赫的石椁一见倾心,重金以求,很快与万教授达成协议。而万教授能够一笔付给杨锏的人民币现金,却只有区区200万元。一来是他倾其所有,也只能拿出这么多现金存款了;二来杨锏之前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公安抓到马脚,他此刻的唯一所求,就是尽快拿到现金远走高飞,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藏起来,他几乎丧失了所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和时间,于是双方同样很快成交。之后,就有了万教授携女离开西京的唐古之行。
可以说,万教授的唐古之行,主要是为了与杨锏接头,只有在如此偏远之地,才能安全地递交这笔现金。而带女儿疗养和治病,其实仅是此行附带的任务,也是此行一个公开的名义。
在二楼的这间卧室里,万教授打开了他从西京带出来的那只黑色皮箱,二百万现金已经把这只容量不小的皮箱塞满。万教授之所以能为杨锏打开这只皮箱,是因为他之前已经知道,那座伟大的石椁已被分拆成板块,混在那批汉白玉建筑板材中安全运至海边,并由杨氏兄弟通过海上私运的途径,登上了终极买家的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