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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 帝

孝平皇帝,名衎,中山王之子。哀帝崩,无子,大臣迎而立之,在位五年,王莽弑之。

原文 初,长沙定王发,四世孙南顿令钦生三男:、仲、秀。性刚毅慷慨,有大节。秀隆准日角,性勤稼穑。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尝谓其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通从弟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遣轶往迎秀,与相约结,定谋议。归舂陵举兵,于是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及见秀绛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与下江将王常及新市、平林兵合。于是诸部齐心,锐气益壮。

直解 宛,是县名,舂陵,是乡名,都在今河南南阳府。王莽既篡汉祚,暴虐无道,至其末年,天下叛之,盗贼并起。一伙在江夏新市地方,王匡、王凤为首,叫做新市兵;一伙在江夏平林地方,陈牧为首,叫做平林兵;一伙在荆州地方,王常为首,叫做下江兵。这时节,天下人心皆复思刘氏,于是光武皇帝乘时起兵,以兴复汉室。这一段是记光武初起兵时事。初景帝第六子名发,封于长沙,谥为定王。定王四世孙名钦,为南顿县令,生三子:长的名,字伯升;次的名仲;少的名秀。秀即光武皇帝。刘为人生性刚毅,慷慨有豁达大节,不治产业。光武状貌生得异常,鼻准隆高,额上有骨耸起,叫做日角,性却勤于稼穑,喜治产业,与不同。常讥议戏笑他,比他做高祖的兄刘仲一般。盖刘仲只知治生,无远大之志,故为高祖所笑。光武岂是这样人?乃处乱世,韬晦当如此。那时宛县人李守,好习天文符命的书,豫先知道兴废。当王莽篡汉时,私对他儿子李通说:“看图谶上,刘家气运还当中兴,我李家当为他的辅佐。”及至新市、平林兵起,迫近南阳,郡中骚动。李通有个同祖兄弟叫做李轶,对李通说:“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汉家宗室在南阳郡的,只有舂陵乡刘伯升兄弟,散财结客,泛爱容众,可与他共图大事,兴复汉室也。”李通心下常记得他父亲的言语,便笑说:“这乃是我的本心。”此时光武在宛县,李通就着李轶去迎接他来,与他相约结定谋议,回到舂陵地方,同起义兵。于是刘亲自佥发舂陵子弟为兵,那各家子弟心下怕惧,都逃躲了,不肯从他。及见光武穿着大红、戴着大帽,都惊异说道:“他平生谨厚,不肯胡为。如今也做这等事,想是大事可成,但从他去不妨。”子弟每乃稍稍自安,出来应募,共得子弟七八千人。一面去招集各伙在山泽的,与下江将帅王常,及新市平林的兵马,会合一处,以助声势。于是王常、王凤、陈牧等诸部齐心,南阳子弟锐气益壮矣。夫南阳之人,刘以豪侠率之而亡匿,光武以谨厚倡之而服从,可见此时众心之所属,已在光武矣。济大事者,以人心为本,此汉室之所以复兴也。

原文 更始遣将攻武关,三辅邓晔、于匡起兵应汉,开武关迎汉兵。诸县大姓亦各起兵称汉将,而长安旁兵四会城下。九月戊申,兵从宣平门入。火及掖廷、承明,莽避火宣室,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庚戌旦明,群臣扶莽之渐台。晡时,众兵上台斩莽首,分莽身,节解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传莽首诣宛,县于市,百姓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直解 更始,是汉之宗室,名叫刘玄。王莽之末,汉兵并起,共立刘玄为天子,号更始皇帝。渐台,是太液池中的高台。脔,是肉块。汉兵既大破王莽兵于昆阳,乘胜长驱,于是更始遣其大将军申屠建攻打武关,欲入关中。那时人心思汉,三辅地方豪杰有邓晔、于匡,两人共起义兵为汉兵内应,开武关迎纳汉兵。关中各县的大户也都起兵自称汉将,愿助汉兵共诛王莽。而长安旁近去处的义兵也四面齐至,会于长安城下。九月戊申日,汉兵攻破宣平门入城,举火焚烧宫室,延及掖廷宫、承明殿。王莽走去宣室前殿避火,不知死在旦夕,尚且为魇镇之术,乃移席随北斗柄所指而坐,对群臣说:“天生德于我,使我受命为天子,汉兵其奈我何?”其欺天罔人如此。至庚戌日平明,兵火愈迫,群臣扶王莽往太液池中的渐台,欲阻水以避之。汉兵遂围其台。至日晚时,众兵上台,斩了王莽的首级。众将士每将王莽的身尸碎割了,逐节而解,逐块而分,都拿去请功,因此相争相杀者至数十人。此时更始都于宛县,申屠建乃传送王莽首级至宛,枭之于市。百姓每都怨恨王莽,共取其头掷击之,或切食其舌。自古乱臣贼子受祸之惨,未有如王莽者。盖汉家德泽尚在人心,王莽乃乘其孤寡,逞其奸诈,一旦夺而有之,是以人心共愤,义兵四合,不旋踵而遭屠戮之祸,此可以为万世篡贼者之戒矣。

原文 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皆欢喜不自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繇是识者皆属心焉。

直解 洛阳,在今河南府。刘秀,即光武皇帝。司隶校尉,是官名。三辅,是京兆、冯翊、扶风三郡。帻,是裹头的巾。初,更始建都于宛,及取了洛阳,又要迁都于洛阳。此时光武尚在更始部下为将军,更始乃命他行司隶校尉的事,着他前去整理修葺洛阳的宫阙官府。汉家旧制,司隶校尉主督察三辅等地方,其僚属有从事史十二人,以司督察。光武既做这官,便设置僚属,作为文书,移与属县,其从事人员主司督察,一如旧制。那时三辅地方的官吏士卒,往东去迎接更始,见他手下各将帅过去的,只用巾帕包头,不戴冠帽,又穿着短窄的衣服,似妇人装束一般,莫不笑之。及见光武的僚属,其衣冠结束,都是旧时的制度,件件齐整,百姓每欢喜不自胜。其中老吏曾见旧日太平景象的,或感怆垂涕说道:“不意今日扰乱之后,复得见前时汉家官属的威仪如此。”自是有见识的,都归心于光武,愿推戴之矣。夫观当时百姓,一见汉官威仪,遂至于垂涕叹息,则人心思汉可知矣。宜汉之已废而复兴也。此虽光武之动依礼法,有以得人心,亦孰非其祖宗之遗泽,尚存而未泯哉!

原文 更始拜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悦喜,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

直解 汉家以大司马秉朝政,官品最尊。此时更始已平河南,都洛阳,乃除授光武行大司马的事。就着他持了符节,渡河而北,循行各州郡,镇抚慰安之。这时王莽暴虐,官吏不才,赋繁刑重。光武既到河北,所过郡县,便引见那郡守县令以下各官吏,一一考察其行事。有贤能的,即升迁之;其不职的,便罢黜之。狱中囚徒,轻重罪名都审录过,拟议停当,即时发遣。尽除去王莽琐碎的法度,崇尚宽大。前此王莽妄拟成周改汉官名,如郡守改名大尹,县令改名县宰,似此等类,一切革去,复用汉家旧时官名。于是官吏百姓每个个欢喜,都争先来迎接,牵牛担酒,献上光武,以犒劳军士。光武不欲烦费百姓,都辞了不受。昔高祖入关,除秦苛法,吏民争以牛酒迎献,高祖悉却不受,恐烦劳百姓。今光武循行河北,除莽苛政,吏民亦争以牛酒迎劳,光武亦却之。此可见光武之宽仁能得民心,同符于高祖,而帝王之施为气象,自与寻常不同也。

原文 南阳邓禹杖策追秀,及于邺。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崛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也。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每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当其才。

直解 策,是马棰,即今之马鞭,古时以竹木为之,故谓之策。邺,是县名,即今彰德府地方。赤眉、青犊,是当时诸贼的名号。南阳人邓禹,从小时就认得光武非常人,与他结识。光武初起南阳,邓禹未及随从。及光武领兵抚定河北,邓禹闻知,乃杖马策慌忙追赶,渡河到邺县地方才赶上了。光武见他远来,问他说:“我奉诏书,以便宜行事,得径自封爵除官。你今远来,莫非要官做么?”邓禹对说:“不是要做官,只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随侍左右,亦得少效尺寸之劳。干些功业,他日书在竹帛上,流芳千载,不枉了平生所学耳!”光武喜笑,就留他同宿。邓禹因乘间劝光武说道:“如今山东未安,盗贼群起,赤眉、青犊之类动辄啸聚数万人。更始既是常才,不能自家听断,而委政于下。他手下的诸将,又都自庸人暴起,所志不过图些财帛,争用威力以凌人,只求朝夕快意而已。何曾有个忠良明智之士,深虑远谋,欲上以尊君,下以安民者乎?君臣如此,其亡可立而待。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归服;又军令整肃,赏罚明信,举动自与凡人不同。今能平定天下者,非公而谁?为今之计,莫如礼贤下士,延纳天下的英雄,除残去暴,务悦天下的人心,复立高帝之业,以救万民之命,却不是好?且以明公之才图取天下,天下不难定也。何必屈身于更始,虚用其力于无成之地哉?”光武听了大喜,因命邓禹常宿歇帐中,与他私定计议。每任用诸将,多访问于禹。凡禹所荐的,一一都当其才,其知人如此。尝观萧何之劝高帝,有养民致贤人一言,高帝用之以成帝业。今邓禹亦劝光武以延揽英雄,务悦民心,其意正与之合。萧何有发踪指示之功,而邓禹亦能举用诸将,各当其才。此其所以为佐命之元功,而与萧何并称也欤。

原文 大司马秀至蓟,会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王郎,城内扰乱。秀趣驾而出,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芜蒌亭,时天寒烈,冯异上豆粥。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护渡,未毕数骑而冰解。

直解 蓟,是县名。芜蒌亭、下曲阳、滹沱河,都在今真定府地方。澌,是水上流冰。这时光武为大司马,安辑河北,行到蓟县地方,适遇着邯郸王郎作乱。蓟中有个宗室王子刘接,起兵要与王郎连合,以此城内扰乱。光武急忙乘车走出,所过地方不敢复入城邑,只歇息在路边人家吃饭。行到芜蒌亭,时天甚寒冷,又无粮米,冯异煮豆做粥,进与光武充饥。又行到下曲阳县,听得王郎的车马在背后赶来,那从行的人个个惊恐。行至滹沱河,探候的吏回报说:“河水里流下冰来,不曾冻合,没有船只,怎生渡得过去?”光武使其将王霸前去打探。王霸看了,果是难渡,恐怕惊了众人,不如权且说渡得,以安众人之心。且要诸将士都到河边,临着河水以为险阻,待那贼兵到时,众人见前面没走处,只索与他死战,这就是韩信背水阵的意思。于是回还,对众假说:“河冰坚固,人马都过得去。”官兵听得这说话,个个喜欢。光武笑说:“先间候吏的言语,果是谎说。”即便前去。及到河边,那河水真个也就冻合了,光武便着王霸监护众军渡过河去。刚刚渡得数骑人马到岸,冰已开了。此时光武甚见窘迫,偶遇河冰,幸而得免,岂不是天意?然亦因光武能除暴安民,有此盛德,感格上天,故扶持保佑之如此。若不能修德,徒靠天命,欲侥幸于或然之数,岂有此理哉!

原文 秀披舆地图,指示邓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淆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直解 披,是阅视。舆地图,是天下地里之图。那时天下郡国,多为盗贼所据。光武一日阅视天下地图,指示邓禹说道:“天下郡国这等广大,如今才收复了河北数郡,是十分中才得了一分,怎能勾便得各处平定?你前日见我时,就说以我去图虑天下,指日可定,莫不忒看得容易了,此是何故?”邓禹对说:“自汉室中衰,盗贼并起,四海之内,纷纷扰乱,只以劫掠为事,无有能替百姓每做主者。这时人心思想要得个圣明之君,以为依归,就如初生的孩儿要得个慈母,靠他乳哺一般。自古以来,兴王之君,只看他德之厚薄如何,不在地之大小。若是德厚,人心归之,虽无尺土,亦可以成大业;如其德薄,人心离散,虽有天下,亦必至于亡。今只宜论德,何必论地?”前此邓禹曾劝光武延揽英雄,务悦民心,这就是修德的事,所谓天下不足定者此也。中兴诸将,识见未有能及此者,故邓禹战伐之功,虽不加于诸将,而独为一代元勋,岂非以其能识天下之要务哉!

原文 五月,王霸追斩王郎。秀收郎文书,得吏民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秀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

直解 反侧子,是反覆无定、怀二心的人。更始二年五月,光武既连破王郎之兵,王郎战败逃走,王霸追击斩之。光武入邯郸,收王郎遗下的文书,捡得当时河北官吏百姓每与王郎往来交通及谤毁光武的言语,有数千纸。光武通不查看,即时聚会诸将,对众烧之,说道:“这书我若查他的姓名,未免人心疑惧。不如尽行烧毁,泯其形迹,使反侧之徒得以自安。”盖帝王以天下为度,不修私怨,不计旧恶。况当时祸乱初平,人心未定,若复究其交通之罪,则将人人自危,而益生动摇之变矣。故光武之烧文书,一则能容人过,见他度量广大;一则务安人心,见他智虑深远。此所以能有天下也。

原文 更始遣使立秀为萧王,悉令罢兵。耿弇进曰:“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擅命,贵戚纵横,虏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败也。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萧王乃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贰于更始。

直解 光武既诛了王郎,更始见他威名日盛,有疑忌之意。遂遣使者到河北,封他为萧王,就命他罢了兵,与将士每都回京师,盖欲借此以收其兵权耳。那时,光武的意思犹豫未决,欲从更始之命,罢兵回去,又恐失了河北地方,人心离散,汉室难以兴复。于是耿弇进谏说道:“当王莽篡汉时,政令烦苛,百姓每怨苦王莽,复思汉家,所以一闻汉兵之起,莫不争先归顺,望其能除暴救民也。今更始本是庸才,不可以为天下之主,又不能钤束群下。诸将每都专权擅令,不知有朝廷。后妃之家,恃宠使势,不循法度,纵横于京师。甚至虏掠人家财帛子女,放恣无忌,与盗贼一般。其暴虐害人,有甚于王莽者,所以元元之民,困苦无聊,都搥胸呼冤,反想起王莽之朝,以为不如彼时之为安。百姓离心如此,以此知更始决然成不得大事。虽欲辅之,亦何益乎?明公先破王莽百万之众于昆阳,今又平定了河北,功名已著,天下归心。若仗大义以行征伐,谁不响应?只消传一道檄文,分投告谕,而天下可定矣。天下至重,公本汉之宗室,可乘时自取,勿令异姓得之,绝了汉家的宗祀。”光武感悟,乃托辞说:“河北地方尚未平定,未可罢兵回朝。”不赴更始之召。始初更始杀了光武之兄刘。光武一向隐忍,屈己而为之臣,至是见得天命人心,不在更始,乃与他分为两家,各自行事,不复用其命令矣。未几更始果败,而光武遂自河北即帝位焉。大抵天下大器,非庸才所能堪,而人心已离,天命必去,不待成败之既形,而智者能预见之矣。观王莽已篡而诛,更始已立而败,其故皆繇于失人心。而光武之德,为人心所归,卒能兴复汉业。孟子说:“得天下有道,得其民也;得其民有道,得其心也。”岂不信哉!

原文 是时,诸贼铜马、铁胫、尤来、大枪、上江、青犊、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合数百万人,所在寇掠。秋,萧王击铜马于,吴汉将突骑来会青阳,士马甚盛。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繇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故关西号秀为铜马帝。

直解 铜马、铁胫、尤来、大枪、上江、青犊、富平、获索,都是盗贼的名号。突骑,是冲锋的马军。渠帅,是贼首。此时天下无主,盗贼纵横,于是铜马、铁胫、尤来、大枪、上江、青犊、富平、获索等贼,各领部曲,大众会合,约有数百万人,到处劫掠,扰害百姓。这年秋间,光武为萧王,领兵征剿铜马贼于县。将军吴汉发幽州突骑,来会于青阳县,军马甚盛。那铜马贼以此不敢散出打抢,粮食尽了,乘夜逃去。光式统兵追赶到馆陶县地方,把这伙贼都杀败了,尽数投降。光武因他来降,赦而不诛,就收在部下为用,封其头领为列侯。一时诸将见这伙贼以战败来降,未知其诚伪,萧王如何就这等收用他,心里都疑而未信。那贼来投降的也自危惧,心下不安。光武知道他每这意思,乃下令着投降的各回本营,勒习兵马,光武独自一个骑着一匹马,径到各营中,按行部陈,观看营伍,示之以不疑。于是来降的人,转相传说:“我等新来投降,意思好歹尚未可知,萧王就这等待我,他把一片赤心,推出来放在人的腹中,没有一毫猜忌,他以至诚待人如此,我等安得不倾心归向,愿为效死乎!”繇是数万之众,无不悦服。光武乃尽以投降的人,分派在诸将营中,各自管辖。因此光武的军马众盛,至数十万。此时虽未称尊号,然从此威名大著,远近归心。关西百姓因他能收服铜马诸贼,遂号他为铜马皇帝,一时人心皆愿戴以为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