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家也养猫,是黑猫,叫黑子。二狗是村里的无赖,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寻思娶个媳妇,安分过日子,农活也不干,还调戏这家的新媳妇,对那家的女人说些下流话,被他爹赶出家门早不是一回两回了,恨铁不成钢。被赶出家门了就溜达到县城,县城有个公园,他就在公园里睡一宿,天明照样回家。
阿猫另一户人家的儿子,和二狗年龄相差无几,却老实巴交,有庄稼人的朴素,闷声闷气地自顾自干农活,为村里人看重。如今也是找对象的年纪了,媒婆看他人老实,乐意为他去说媒,但说了几个都不中,原来要命的是阿猫从来都不笑的,一脸门神样,谈对象,人家问一句答一句,而且回答既简短,不是“嗯”就是“哦”或者“没咧”,没个脸色。他才愁没媳妇呢。
有一回进城赶集卖瓜,阿猫在集市上找了一块空地,放下担子,屁股一贴地,就不吭声了,也不吆喝,等到日落,一半还没卖出去,只好灰溜溜地回家了。
阿猫回家走的是来时的路,小路多靠近山,这时天还没黑,但太阳落山了,还有点余晖照着,阿猫盘算着天黑前能赶到家。赶巧碰到了二狗,二狗也看见了他。平日里阿猫家和二狗家素无往来,这在村里是一件人人皆知的事,缘由是一段恩怨,二狗他妈年轻时原来是阿猫他爹的对象,谈了有一段时间了,都快成了,后来不知怎地二狗他妈说他们的事黄了,搞的阿猫他爹没了主张,为此阿猫他爹好沮丧了一阵。一个月后,二狗他爹娶了媳妇,众所周知就是阿猫他爹谈的那个女人成了二狗他妈。没到一个月阿猫他爹也娶了个外村媳妇,但阿猫家和二狗家从此结下了梁子。
二狗在后面看见阿猫的,他上前去打招呼,阿猫看见二狗应也没应一声,独自走着。二狗是个话痨,整天说个不停,他瞅见阿猫担子里没卖完的瓜,在后面偷笑,但却一本正经地说:“这些瓜够我吃好久啦。”
阿猫答道:“嗯。”
他们一边赶路一边说话,但基本上都是二狗在说。不过这次他说了个蹊跷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欸,你听说过没有,县城那个人民公园闹鬼啦,晚上没人敢去那边逛,说是公园里有一棵树上吊死了一个年轻女子,晚上那女子的鬼魂就在公园里游荡,有人深夜亲眼看见那棵树上吊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长发女人,到第二天就不见了,你说奇不奇?……我说不奇怪,我一向是个无神论者,那女子肯定是自杀,然后公安局封锁消息,至于鬼魂,纯属别人捏造的,不奇怪,我昨天晚上就在那鬼地方睡的,整夜无事。那个公园,黑漆漆的,什么事都有,不过我倒是做了一个梦挺稀奇,你要不要听?”
“……”
“公园里很多树,至于那棵吊死人的那棵树我可不知道是哪一棵,我在一棵有长椅的树下睡,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我,是一个男的的声音,怪声怪气的,有点像你的声音,虽然你不常说话。是谁叫我啊?我看了下四周,黑漆漆的,跟着声音走去,没人啊,怎么回事?见鬼了?世上哪有鬼?有鬼也是人扮的。我又睡着了。没多久,又有人叫我了,我走到一处灯光下,一下就看见有一只猫坐在灯照不到的暗地,因为它的眼睛闪着绿光,我呆呆地看着看着感到头很晕,走路都不稳,想过去赶走它,免得又叫了,我刚抬脚,那猫就嗖的一下不见了,我晕倒在路灯下,之后就想不起来了。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环卫工人在扫大街,我起身,发现自己还在树下那张椅子上。……”
等他说完,这时才发现阿猫早就无影无踪了,他定是自己跑了,不知是天黑的缘故还是怕了。天确实黑了好多,于是二狗也加快了脚步早点赶回家去吃饭,可是饿了大半天了。
月亮早就在东边的山上了,四下无人,山高水响,黑色的树林沙沙声不断,脚下的溪流奔腾不息,走过夜路的人都会心惊胆战。
二狗走着走着,脚下踩了一堆软软的东西,不会是牛屎吧,这年月,真倒霉,走路都踩到屎,停下来看仔细,原来不是屎,是一只猫的死尸,黑色的猫,二狗踩到的是猫的肠子。
晦气晦气,二狗心想。瞥了一眼,那猫死死地躺在那里,还瞪着眼睛,好像盯着二狗看。得快点走,二狗擦掉鞋子上的秽物,一路小跑着往村里赶。最后总算瞧见了村口那家的灯火映着他的脸,心里舒了一口气。二狗家不在村口,在村尾,还有一段路,以往这时候都是家家户户吃完饭出来家门口纳凉的了,但今天怎么家家门窗紧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了,二狗也顾不得还和哪家女人调笑了,径直往家走。
他家倒是门户大开,而且几乎全村人都挤在他家,难怪家家都没人。在嘈杂声中,二狗听到门里隐约有哭声,难道是?
他可不敢去想。他走进了大门,看见的却是连他自己想都想不到的一幕。http:///
越过人群,二狗看见他自己躺在大厅中间,表情怪异恐怖,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七窍流血。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纳闷间,二狗他爹哭丧着脸,向自己走来。
“阿猫,你来我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