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住在爸爸单位的家属院里。这是一家小医院,占地面积不大,那时候的门诊楼,住院部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又小又旧了。医院背靠山,山下一条小溪,是我们经常去玩的好地方。医院的大门靠街,要从大门去小溪,只能绕很大的一个圈子,估计要2里路吧。所以偷懒而又胆子大一点的小孩要从医院后门走的。其实也不是后门,而是太平间。
太平间的有两个门,一个通到医院的后场院,一个通向墙外的小溪。那时候,后场院的沙子堆,看门大伯种的胡萝卜、玉米等等都是我们的宝贝,潺潺流淌的清澈浅显的小溪更是给我们带来了癞蛤蟆,蝌蚪,蜗牛,蜻蜓等等数不胜数的乐趣。可是要得到这种乐趣很多时候需要壮着胆子穿过太平间。像我可以壮着胆子过,但是有些小女孩就不敢了,比如和我一样大的小花。到现在我还老想着小花,和我那美丽的、无忧无虑的7岁夏天以前的童年。7岁夏天那是我上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
其实在7岁的我的眼里,太平间已经显得很普通了,里外两间,光线也不陰森,就是因为靠河,所以地面很潮湿。每间房间都砌着几个水泥台子,和太平间的墙面地面颜色一样,都是未经粉刷的水泥灰。水泥台子的高度就和家里的床一样,就是比床窄,只有60公分左右吧,对于一个不会翻身,不会动的死人而言应该够了。太平间一般是空的,偶然会有个台子上一动不动躺着个蒙着白布单子的人。仅仅是那露在外面的垂下来的一只胳膊或者没盖好的脚就足以让我们小孩子心惊胆战。太平间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显得和别的房子不一样。
7岁的我在小孩子中算胆子大的了,我往往成为闯太平间的头一人,如果没有死人,那么所有的小孩会一涌而过,若有死人,只能是像我这般胆子大一点的小孩过去玩,其他小孩要么不甘心的回家,要么绕一大圈走过来,可是等他们走过来,游戏规则已经产生,就不得不被排除在外了,更何况胆子小的话还要绕一大圈才能回家。在他们不甘心又害怕的眼神里,我们越发显得得意起来,穿过太平间也显得不是很恐怖了。时间长了,就几乎每个小孩都有穿过太平间的经历了,除了小花一个人。小花是那种胆子特别小,听见狗叫都打哆嗦的小女孩,她身上还有所有小女孩的通病,爱哭鼻子,假干净,臭美爱打扮等等。小花常常因为太平间里又有新人了而不敢过,这时候她常常会求我:"李强,给我带个蛇果吧""李强,摘几片丝绵树叶子给我吧,我小人书借你""李强,给我带罐头瓶蝌蚪吧,养大了给你"……等等、等等。我从来没有见小花哪一次敢过太平间的,所以我经常取笑她,而且信誓旦旦的给小伙伴们说:"她小花要是敢过一次,我给她当马骑,做仆人",这时候小花的小脸会涨得通红,有时候急了会说"好,李强你等着",但是从来没行动。我就更得意的说,因为我觉得小花脸红的时候真好看。
7岁夏天那年医院里出了一件事,有个护士跳楼了,很多人看见她从办公楼的6楼顶上直直落下,穿着鲜艳的红裙,划出一道鲜艳的线。跳下来人就死了,事情在现场处理了一下就直接把人抬进太平间了,一大群好奇的小孩探头探脑的去看了,她的红裙子挂在单子外飘啊飘的。这个护士我们都有点认识的,叫林小丽,她的红裙子也是我们常看到的,现在她死了,我们突然觉得对死亡有了点概念。
没一会儿,我们一群小孩把道听途说的话凑在一起,已经基本上知道她自杀的原因了。林小丽喜欢上了医院的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是个老医生的儿子,叫张明。可惜张明不喜欢他,林小丽就自杀了。我认识那个张明,他对我们小孩都很好,人个子很高,也很帅,心很软的,我们知道他不喜欢医生的活,他爸爸让他考医大都没去的。我想,林小丽是个护士估计张明所以不喜欢她吧。不过这中间小孩又能猜出些什么?所以过一会我们就不去想这什么爱恨情愁了。我们发愁的是林小丽居然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亲戚来认,医院要等两天看看她还有什么亲人没有,然后再办丧事,也不能等长,因为人在太平间要臭的。这两天我们想去小溪玩的话就要和林小丽打个照面,我心里特别害怕,因为我认识她所以更害怕,还有她的红裙子飘啊飘的太触目惊心了。
照例,吃完中饭,小孩们在后场院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太陽很大,但是也挡不住我们想出来玩的愿望。实在太热了,冬娃儿和张军把背心都脱了赤着膊。我们东玩西玩了一会儿,始终好像提不起精神,我知道大家其实都很想去小溪,那是夏天的天堂啊,但是有林小丽在,大家今天特别胆怯,没有敢站出来说话的。小花却显得很开心,她拿着刚刚摘的酸酸草对我说"李强,你尝尝,很酸的,会出很多口水的",我不耐烦地看了看那几片酸酸草,太没意思了,我才不要吃这个,不过看在小花的面子上我还是胡乱往嘴里塞了几片,吃了才想起来问问:"你洗过没有啊?"小花说:"我当然洗过了,刚才上面还有泥呢。"然后她指了指摘草的那边,紧接着就听见张军大喊起来:"这里有血!"我们一愣,然后几乎所有人就顺着小花的手看见草丛里斑斑点点的分布着血迹,因为血发黑,又在草中所以只看一小块的话不容易发现的,小花肯定也没注意当成泥了。我脑子中"轰"的闪过了"林小丽的血"这几个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小花那煞白的脸,心中升起了很强烈的厌恶感,我理也不理他,一挥手:"有什么大不了!谁跟我去小溪?"孩群中立刻起了一阵微微的兴奋的騷动。
我带领着一群小孩穿过了太平间,我不敢看盖着白布的林小丽一眼,心里一阵阵的陰凉感觉不停的冲击我的头,我觉得头突然有点疼。大家也都不敢看林小丽,大家故意大声喧哗着,扭过头去看被孤零零落下的小花,显得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这样可以驱赶心中的恐惧。
孩子毕竟是孩子,当我们穿过太平间以后,大家很快的把这事情忘在脑后,开始疯玩,我们比赛在小溪的底上爬行,打水仗,在水底找宝贝,从高高的梯田边沿往下跳,累了就躺在大槐树的绿茵下,放一只小螃蟹在肚皮上爬,给自己挠痒痒。今天我还在河底捡了一条亮闪闪的链子,我想刚才对小花太凶了,这个她可能会喜欢,我的头不痛了,觉得大太陽晒着也很惬意。小溪是那么清澈,潺潺的欢快的流淌着,它是我们欢乐的最好见证者。
就这样,我们一直玩到快吃晚饭了,太陽也失去了它火辣辣的气焰,大家也都累了。陆陆续续的,不停的有人因为肚子饿或者听见大人在后场院里面喊就走了,人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不好玩了。终于,在我憋了很长一口气把脸从水里抬起来才发现我的比赛对象冬娃子也走了,小溪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的立在水中,一种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当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胆颤心惊的走出太平间以后,我觉得快要我的神经快要崩溃了,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小花,她还没有走,站在那里,有点焦急的看着我,脸上还带着做了错事扭捏而尴尬的表情。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小孩子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感情。我煞白着脸看着小花,小花也看着我,我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小花,你怎么还在这儿,咱们回家吧"。
小花大概从来没有见过我吓成这样,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看我,确定我没有什么事情以后就开始咪咪笑起来,突然小花眼睛一亮,她看见我手里抓住的一条链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手链,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我一愣小花已经把链子拿过去了,对着光线晃了晃,说:"李强你在哪里捡的?好漂亮啊",然后就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我,透着点不好意思,我的头突然很疼很疼,支支吾吾的说:"给你吧,我在小溪里捡的,好像还有一条……"小花听了非常高兴说:"我们过去把那条也捡来好不好?这么漂亮"我看了看太平间的门,坚决的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你们女孩子才喜欢这种玩艺,我又不喜欢"小花很失望,看得出来她非常非常喜欢这条手链,不住的恳求我:"李强,帮我捡来好不好,好不好嘛~"我低着头拼命摇头,小花可能突然觉得我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生硬,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上次弄丢了我三本《丁丁历险记》,我还没让你赔呢"。她的话音刚落,我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我忍不住喊起来:"要去自己去,顶多我陪你!"小花吓了一跳,也有点生气了:"去就去,这么小气,跟我去,我要是去了你说了以后听我的!"我脑子中"轰"的一下,我想:"坏了!"。
那天和小花走出太平间太陽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起了阵阵的凉风,已经可以听见有的家长在院子里骂自家还不回家的小孩。我还是乖乖的跟着小花送她回了家,小花进门以前对我挥了挥两只胳膊,上面有两条银光闪闪的链子了,她紧紧盯着我说::"李强,你一定要听我的"我没吭声,看她进了门拔腿就往家跑。从那天开始我就乖乖的成了小花的奴隶了,小花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为此小伙伴们都嘲笑我,我生气了就和他们打架,但是从来不解释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知道我不能说,为此冬娃他们也懒得理我了。这样一来,我就越发显得沉默,每天只是小花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一次我撞上了张明,知道七一医院的党支部组织活动中还安排了一个儿童活动,给医院的小孩发糖和小人书,小人书都是关于老山英雄,雷锋这些的,我特别喜欢打仗的小人书,小花也很积极。张明是帮忙的,他给我们发东西,因为我和小花去得早他就笑眯眯的让我们先挑。小花挑来挑去的拿了两本去问张明哪本好,我跟她说你该拿哪本她听也不要听,小花把手举的高高的,把小人书都伸到张明鼻子下面了,袖子缩起来,露出了亮闪闪的两条手链,张明看见了,整个人突然一愣。
张明没有愣多久就又笑眯眯的了,他问小花:"你的链子好漂亮啊,怎么还有两个啊?"小花紧紧看着张明,兴奋的说:"是呀,我有两个,你喜欢不喜欢,我送给你一条"张明摇了摇头说:"我很不喜欢这种东西"笑容就冷了。看得出来,小花很失望,我望着小花和张明,心里难受极了。小花还是露出勉强的笑容,用甜甜的声音说:"张哥哥,你帮我看看哪本好吧"看得出来张明随便指了一本给小花,但是小花立刻放下另一本,把挑好的那本紧紧抱着,带着小女孩幸福的笑容。我转过身,心中充满了孩子气的悲愁和强烈的恨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发现手里的小人书皮都被我捏破了。
爸爸带我去张叔叔家玩,张叔叔是张明的爸爸,他们就医院和医学上面的事情聊得很热烈,我就坐也坐不住,东游西荡,钻进了张明的房间,爸爸生气的喊我出来,张叔叔笑着说,小孩子让他听我们说话有什么意思,看看你张哥哥有什么好玩的没有。我也不愿意出去,因为我看见张明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一个女孩子的照片,不是林小丽,当然更不可能是小花,这个女孩子和林小丽差不多大,皮肤白白的,笑起来很好看。我还偷偷看了张明的抽屉,看的时候心里害怕急了。过了一会儿,爸爸叫我,我慢慢从屋里走出来,跟在爸爸后面回家了,连再见也忘记和张叔叔说。为这个,爸爸又骂了我一句。
爸爸带我回了家,一进门妈妈就说我:"你爸去和张叔叔谈工作,你凑什么热闹!缠人精,马上上学了,看你还不收心!"妈妈一边数落着我,一边就扯了我一下,我的怀里"啪"的掉下来一个绿皮的本子。我一下子吓得不能动了,爸爸一看勃然大怒,拎起我狠狠的打我,一边打一边骂:"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别人的东西!看你还敢拿别人的东西!"我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挣扎,妈妈疑惑的看了看那个本子"张明的日记?强强拿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妈妈眼睁睁的看着爸爸打我打到累,我的嗓子哭到最后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了,只是无声的张大嘴干呕,眼泪哗哗的流着,脸憋的通红。妈妈不像以往那样来救我,她和我都知道我这次的错误太严重了。
爸爸打我打到手软,妈妈终于忍不住了,说:"强强也不认识字,拿个本子也许就为好玩呢?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很重要,恐怕还以为是小人书呢。"爸爸喘着粗气说:"别人家的一根针都不能拿,我就是让他记牢!"爸爸终于停止了打我,我浑身疼痛,还在张大嘴巴拼命的大声抽泣,爸爸又对我吼了一声:"不许哭!给我送回去,给人家道歉!"在爸爸的吼叫声中,妈妈惊叫了一声,看着我突然倒在地上。
我住院了,因为哭的时间太长,造成了氧中毒。小花第一个来看我,她一看见我就问个不停,你怎么样了,好了没有?我扭过头不理她,她就干脆趴在我的枕头上紧紧看着我,我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我没好气的告诉小花我很不怎么样,当然没好。小花还是趴在我的枕头上紧紧盯着我,我不禁呻吟起来,恨不得离她远一点。这时候张明来了,他笑眯眯的走到我床边,我觉得羞愧到了极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张明和我说没关系,他笑着说还好你不认识字,我可是有国家机密啊。小花立刻问:"什么机密啊?"张明哈哈笑起来,突然他跳起啦一把拉开了小花,说:"你别趴这里"小花吓了一大跳,她的手腕子被张明都拉红了,眼泪快要掉下来,我们才看见小花压住了我的输液管,结果我的血倒流回管子好大一截。我这才觉得胳膊疼了。
张明的脸色突然发青了,那么明显而强烈,我们吓得不敢说话了,看着他直直的走了出去,我和小花两个互相看了看,不明白为什么。小花又开始折磨我,说些怎么那么笨,那么蠢之类的话。
不久我就出院了,出院以后小花叫我到小溪边去,有事情和我说。就算我心里有100个不情愿也得乖乖得去。我和小花来到了一段有垒堰的河段,这个河段加了一段垒堰之后变深了许多,水流从垒堰上满过去就又是很浅的溪道,垒堰其实就是一个小型水坝,是溪边的农户方便打水用的。我不知不觉慢慢从垒堰上面走过小溪,这样其实很危险,水流有冲击力,脚下很滑,而垒堰只有一块砖那么宽。小花看我走了过来,眉头皱了一下,也走上垒堰,以前的小花从来不敢的,但是从她那次捡链子以后就大胆多了。小花没有走几步,就一声尖叫失去平衡,我看见她摇摆了几下就落入了深水之中,对于小花的小个而言,水完全淹没了她的头。小花在水里拼命挣扎起来,她的两只小手在水上乱挥,脑袋一沉一浮完全不能呼吸,当然也不能喊出声。我吓坏了,但是,鬼使神差的我却没有喊救命,我的脚很软,心中恐惧至极,我的头又开始疼,非常非常的疼,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我和这种疼痛抗衡着,呆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终于我忍受不了了,转身大喊大叫,飞快的奔跑起来。我凄厉的喊声很快引来了人,大人从神色惊恐的目光涣散的我嘴里什么也问不清楚,等他们找到小花的时候,小花已经溺水身亡了。
医院因为死了小孩,气氛变得严肃悲伤,各家的大人都在警告自己的孩子,绝对不许做危险的事情。那些和我一样走过垒堰的孩子都收到了重重的警告和责骂。妈妈很担心我却没有骂我,因为她看得出来我受了巨大的打击,变得有点呆呆的了。不过她把我看得比较紧,不再让我去小溪去玩了。但是,趁妈妈不得不去上班,我溜出了家门。我一口气跑到了山上,往地上一趴,放声大哭起来。多少天的压抑和悲愤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时机。我一直哭到天昏地暗,我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时候流干了。那是一个孩子所能背负的最大的恐惧,但是却根本没有人能够分担。
没有人看见,小花死的那天正午,日光很强,晒得人皮肤发疼,就是我,一遍一遍在垒堰上摸索着来来去去,不时的检查着些什么,当我走后,垒堰上有几块石头已经被我放上了带绿藻的石头,因为这样可以更滑。而我记下了那几块石头的位置。然后,只需要有意无意的走过去,我知道,她会跟上来的。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谁?为了谁?我心中挣扎着,我想这辈子也不能有答案了。
谁也不能给我答案,因为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林小丽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每天晚上林小丽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都会来拜访我,让我头痛欲裂,一遍遍在梦魇里痛苦的挣扎叫喊。
那天当只剩下我一个人走进太平间想回医院的时候,我看见了林小丽!她望着我!是的,她的两只眼睛黑洞洞直勾勾的看着我,半个脑壳摔碎了,塌陷成奇怪的形状,发黑的血粘住了她的头发,让它们变成一缕一缕的,黑血从缕缕发梢慢慢滴下来,在她的裙子上洇了一大片。我完全被恐惧慑服了,动也不能动,就这样呆呆的和林小丽对视。因为她是坐着的!
林小丽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她刺耳的笑声使人头皮一阵阵发麻,我的皮肤和内脏都起了强烈的针刺的感觉。"小孩儿,别害怕,我知道你是吓不死的,你的魂魄呀,都好好的在我手心捏着的呢,我知道你没有吓得魂飞魄散"林小丽边笑边说,她的头发夹着粘稠的血液在她的笑声中晃动,反射着忽闪的诡异的光。林小丽紧紧盯着我,我突然觉得头很疼很疼,林小丽看着我扭曲的表情,扑哧一笑,露出血肉模糊的牙床,被牙齿磕碎的舌头碎块带着粘血从她的下巴滑下来。林小丽不再盯着我看,我好像突然起死回生一样松了一口气,林小丽慢悠悠的说:"很有效是不是?多亏你喝了我的血,又不知道从哪里偷了我求的宝贝"我狂喊:"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喝你的血,我也没有偷东西"林小丽猛的盯上我斥道"那你手里捏的手链子哪里来的?"我哇哇大哭:"我河里捡的,我捡的,我没有偷,还你,还你"林小丽微微一皱眉"河里捡的?"捏住自己的手腕子一沉吟,我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手链子,随即林小丽狂笑起来:"这是天意!你吃了带我的血的草,又刚好捡到我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才能让我生魂不散找上你,哈哈哈哈,真是老天送你来帮忙我,总算我还能问个明白!"她瞄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我说:"跟你说什么,小孩你也不明白,去把外面那个小姑娘叫进来"我一愣:"小姑娘?"林小丽不耐烦的说:"不就是周家的那个幺姑娘么,快去!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的头在林小丽的盯视下开始疼了,我委屈的哭了"小花早走了,她不会愿意来的"林小丽故做温柔的笑了"你不是有链子也给她么?看姐姐这里也有一条阿,姐姐想送给她阿,反正姐姐也用不着了,乖,快去"我脚下突然生出了一点力气,底着头匆匆跑出了太平间。就在我出了太平间以后,我发现小花在等我!我恍惚着,这些都是做梦么?小花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连我大喊大叫也没有听见好像,这不可能阿?一定是做梦,我可能刚才睡糊涂了,不,我不能带小花去,太可怕了,我要和小花赶紧走!我让小花和我回家,但是已经迟了,林小丽又控制了我!我的头很疼很疼,我终于屈服了和小花说了假话!我害死了小花!不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小丽会把小花吓死!我从那时起就悔恨极了,我是那么的恨林小丽!
那天,小花终于禁不住诱惑和我又进了太平间,胆小又脆弱的小花刚刚看见林小丽就倒在地上了,我担心的叫着"小花!小花!"但是小花一声也不吭了。林小丽冷笑一声:"还不费什么力气就吓死她了,我知道周家的幺女有先天性心脏病,但还是怕吓不死,我的运气真好能碰上你也能碰上她,你的小花已经死了!""不!没有,没有,你骗人!"我一边哭着一边使劲的摇小花。
小花突然动了,她醒了!我开心极了,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怕林小丽了,拉着小花就要走。但是不对!小花的神色怪怪的,她盯着我,我的头开始疼!"不!"我恐怖的大喊一声,丢开小花的手,把身体紧紧贴住了墙,我扭头去看林小丽,她好好的盖着白布单子躺在那里,没有坐过,也没有动过!小花慢慢凑过来:"我不是告诉你周家的孩子已经死了么,被我吓死的,才能让我用一用啊!"我哭了,哭的很难看:"小花,小花,你别吓我……"虽然我不想相信这些是真的,但是眼前这个偷走小花身体的"人"分明就是林小丽!
"你想起来了?我也知道这也太可笑了,我就是这么死的,小丽,你压住了我的氧气管,在你睡着的时候,很巧是不是?"
"……不!……"
"算了,小丽,你我现在都明白了吧,人生是多么糊涂啊,很奇怪,你害死了我,我害死了你,这听起来是多么奇怪多么可笑的逻辑啊,哈哈哈哈"张明也笑了起来。
"阿明,别骗我,我害怕,你饶了我……"
"我没有骗你,我想我们两个大概有什么业结存在,就好像漏雨的房子,我们无处可躲,但因为房门紧锁,我们也无处可逃……"
"……"
"我想,你我之间,无所谓缘,也无所谓分,和我一起走吧,也许我们能找到答案"
"阿明,你说的我都不懂,但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在乎……"
"……"
"……"
天慢慢黑了下来,房子里面很静很静,屋子里面好像除了我没有别人了,直到我听见一阵熟悉的钥匙开门声,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强强,饿了吧?妈妈回来晚了,马上给你做饭……"我冲出来抱住妈妈久久不愿意松开,弄得妈妈非常奇怪,一晚上我紧紧盯着她不肯离开她身边半步。
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张明和林小丽的"魂儿"。7岁那个夏天就这么结束了,我上学了。大家都说我变了,变懂事了。我再也不喝生水,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玩,再也不去走太平间……。后来,小学4年级我就转学了,离开了我生长的医院,还有可爱的小溪。当我快毕业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了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当他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那个女的突然说:"这不是强强么",我猛地回头,他们已经走远,但是我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女的带着两条手链,我很熟悉的手链。有的时候,我还会狂喝生水,一个人跑去偏远的地方,那个时候就是我想着小花的时候,谁知道,也许呢……我该休息了,也渴了,也许再喝些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