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太平间里的冰柜里,丝丝缕缕的寒气围绕在我的身边,我感到很舒服。
值更室里,一名被称为李大胆的男保卫正在和新处的女朋友煲电话粥。
他们一阵阵亲蜜的话语在这个静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你天天呆在太平间里,守着那些死尸,你不害怕么?”
“怕什么?我从小胆子就大,人送外号李大胆。”
“是么?你可真勇敢!”
“这有什么?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呀?”
“哎呀,你还是别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呢。”
“我去陪你吧?”
“你现在不是在上班么?”
“没事。这里从来不遭盗,也没有火源,不会发生火灾。”
“好吧,你来吧。”
李大胆收拾了一下东西,锁上了房门就走了。
冰柜里越来越冷,我听到死尸们都在埋怨:“哎呀,怎么这么冷?”
一个昨天新送到死尸,是一个姓宋的科长,他住在我的隔壁,说:“我听到赵馆长走的时候交待,说这批新的冰柜温控器有些不太灵敏,让李大胆随时注意温度变化,可是那李大胆为了去陪他的女朋友,连我们都不顾了。”
“一个死人还怕什么冷?”我的右边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他昨天死于脑溢血。他都七十多岁了,还是姜桂之性老耳弥辣,我听到他苍老的中气很足声音在四周回荡,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不行了,我的血肉都冻住了,明天还怎么见我老婆?我得出来活动活
动。”我的隔壁宋科长昨天死于交通事故,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没想到死了还是本性不改。
嘎嘎嘎几声之后,冰柜被推开了,一个个死尸从里面钻了出来,僵手硬脚地站地上,像一只只被人操控的傀儡。“还是这样舒服些。”死尸们走在地上,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一具死尸的步幅迈得大了,腿扭一下,嘎叭一声连脚带鞋就从他的腿上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科长费力地低下腰,拣起那死尸的那支脚,递给
他。“你这么年青,怎么也进来了?”那死尸头发都没了,光突突的头颅在夜里显得特别亮,他说我是白血病,您呢?“
我是酒后驾驶掉进了桥下撞死的。宋科长叹息着,可惜了我那新媳妇,才跟我过了三个星期,这个时候在家里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您也别太伤心。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意,您说呢?”
“也是。”宋科长说到这里,他竖耳倾听,好像听到了什么。
“怎么了?”
“好像有人声。”
是啊,好像是李大胆回来了。我说。哥几个,快回冰柜里去!
死尸们一个个僵着身体,回到自己的冰柜里去,可是得了白血病死亡的那小伙子脚断了,蹦跳着也回不到自己的冰柜前,一急之下,哗啦地一下倒在地上,脑袋就摔掉了,骨噜噜地溜出去很远。
“我的头~~”他呻吟着,一点点地往前爬,向着他的脑袋。
“是谁?”一声断喝从太平间外面传来,接着,灯就亮了。门被打开,李大胆走了进来,他没看到活人,只看到满地在爬的死尸。
“炸尸啦!”他疯了一样从门里飞快地逃了出去,留下凄厉的、经久不息的惨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