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二年前的一个下午,福利院来了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她看着在墙角站成一排的孩子,指了指其中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衣服被收拾好装进小书包,福利院院长拉着她的手把她塞进女人的汽车里。小女孩的脸贴在玻璃上,看见妹妹在和小朋友们玩。汽车开走了,她使劲拍打着玻璃,眼看着离妹妹越来越远,泪水模糊了视线。
院长说,姐姐遇上好人家,被领养了。
梦魇
陰霾盘桓,教堂墓区里,穿黑色丧服的人们聆听着神父最后的祷告。
乔安站在人群最后,默默祈祷。忽然,棺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且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竟变成了啪啪的巨响。乔安仿佛看到姐姐在棺材里拼命拍击着棺材盖,试图爬出来!
乔安尖叫起来,可是葬礼上的人全都无动于衷。声音这么响,他们怎会听不到?
乔安发疯地扑过去试图掀开棺材盖,可棺材盖钉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姐姐没死,你们活埋了她!”乔安哭喊着,可是没人理会她。她甚至能真切体会到姐姐的感觉。姐姐拼尽所有力气,用指甲抓挠着木板,直到指甲断裂,涌出殷红的血来。逼仄的空间里,空气越来越少。当最后一锹黄土落到棺材上时,姐姐停止了呼吸……
又是这个梦!
喝了杯水,乔安已无心睡眠,镜里映出她水仙般的脸。今天是她的生日,却不知地下的姐姐怎样,也许已成髅骨。想到这里,乔安的眼睛湿润了。她给程信发了条短信。
程信是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大哥,警校毕业后留在上海,是名优秀的警察。
乔安的姐姐乔娜,去年在上海因车祸离世。只是收到她的死讯太晚,福利院在十年里换了三次住址,乔娜也随养母搬了一次家,一来二去,信件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联系。如果不是乔安多方打听,至今也不知姐姐后来的住址。想揭开梦里的谜,她必须得到程信的帮助。
寻访
“叮咚!”门铃响了,来开门的是位和乔安年纪相仿的女孩,声音很好听:“你好,请问你找……”女孩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好,我是乔安,乔娜的妹妹。今天来拜访是想来整理我姐姐的遗物,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带走几张照片,留作纪念。”乔安扬了扬手中的数码相机,“不方便的话,拍几张照片也好。”
乔安跟女孩进了门,目光立刻被屋里典雅的摆设吸引了。到处都是二十世纪末典型的欧洲风格装饰品,墙上还有不少私人照片。不过乔安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了。
“谁来了?”金发碧眼的女主人曾是位大使夫人,声音苍老,保养良好:“你是乔娜的妹妹?”
乔安点了点头。
夫人摘下老花镜,目光流露出暗暗赞许。乔安是个漂亮的女孩,和姐姐一样漂亮。夫人说请她留下来吃午饭,顺便聊聊乔娜。
女孩带乔安去看乔娜的房间。女孩叫文静,和乔娜一样,也是这家收养的孩子。
衣橱里那些精致的衣服和床上带着蕾丝花边的枕头,让乔安感觉到姐姐曾经的生活是奢侈的。十多年来,乔安无数次想像着姐姐的幸福,今天,竟然能这么真切地接触到。她的眼被泪水模糊,手指轻轻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只是再也感受不到姐姐的温度。
文静感受到乔安的伤怀,似乎也有些感触,将自己的白手绢递给她:“其实,我觉得你姐姐她,她……”文静的话还没有说完,佣人已经来请她们下去吃饭了。
下楼时,乔安想再提起文静刚才的话题,文静却欲言又止,将话题转移到了佣人身上。文静说那不是佣人而是钟点工,夫人不愿工人留在家里,钟点工只负责做饭和打扫,夫人的起居生活都是由文静照顾的。
“你一定很辛苦。”乔安看着才念高二的文静。
“这是我的家,为家里做事怎么会辛苦呢?”文静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
亦中亦西的菜摆上桌。喝过酒,夫人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当她知道乔安考入上海那所全国著名的大学后,立刻表示乔安可以住进家里来,就住在她姐姐住过的房间。
夫人握住了乔安的手,诚恳的眼神让人不好意思拒绝。乔安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继承人
距离开学还有段日子,乔安有空就帮文静料理家事,或者陪夫人看看书。
一次偶然,乔安进到文静房间,发现姐姐的房间比文静的大很多,文静的房间简单得就像客房。家里到处摆放着姐姐的照片。夫人谈起乔娜时总是神采奕奕的,而文静就像个失宠的孩子在一边旁听。
日子恬淡,只是午夜梦回,乔安看见姐姐身穿白色长裙站在床前,久久地望着自己,长长的头发披下来,遮住大半边脸。风一吹,那头发飘起来,乔安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漂亮,却面目狰狞,极度扭曲。女孩手上握着一把刀,冰凉的反光刺痛了乔安的眼。每次,梦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女孩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自己梦里?为什么住进这里后就开始做这个梦?乔安的思绪飘远了。
乔安站在姐姐的衣橱前,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衣服。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成绩也好的姐姐,会有怎样的心事呢?
“漂亮吧?”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鼓励乔安试试看。
乔安试穿起来,那些漂亮的裙子旋转起来像盛开的花。夫人赞赏地看着她,忽然问道:“想不想当我的继承人?”
乔安停止了旋转,头有些晕:“您说什么?”
夫人的表情很认真,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我丈夫史密斯热爱中国,但我不能生育,所以我们决定一起养个漂亮聪明的中国女孩做继承人。史密斯去世后,我收养了你姐姐,培养她,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没有辜负我,她是个数学天才,三年内,她做的投资计划令我的资产翻了两番。能买下这栋房子完全靠她,可是……”夫人的声音哽咽了,“谁也没想到那场车祸竟会夺去她的生命。不过,我看见了你,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你和你姐姐一样聪明、漂亮。只要你愿意,一定能成为最佳继承人。”
“夫人,对数学我没有天分,这方面我帮不了你,况且您不是还有文静吗?”乔安的话还没有说完,楼梯那边忽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门没关,刚才一定有人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夫人脸色一沉,让乔安不要急着做决定,然后就匆匆离去。
楼下的小房间里传出了文静的抽泣,还有夫人压低声音的责备。
乔安退回了房间,心里有些乱。夫人对她的青睐竟是对文静的伤害。
文静在夫人面前哭过之后,夫人对她更冷淡了。乔安有次私下对夫人说,文静也很聪明。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夫人打断了:“我只喜欢最好的,既然有更好的能让我选择,为什么不呢?”乔安后面的话就这样被她堵了回去。
乔安本以为文静会因此和她疏离,可事实却不像她想的那样,文静约她一起逛街。
淮海路人来人往,两个女生手拉手,话题渐渐深入。文静第一次主动和乔安谈起了乔娜;乔安也把那个噩梦说给文静听。
“你真听见棺材里有声音?”文静瞪大眼睛看着乔安。
乔安点点头。她拉住文静的手:“我并不是来这个家和你竞争的,我只想弄明白姐姐的真正死因。从小,我就和姐姐心有灵犀,能互相感应。那个梦,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对于做什么继承人,我没兴趣。事情弄明白我就走,对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文静犹豫良久,挤出一句话来:“夫人房间里可能有秘密,还有乔娜的电脑。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视频
午夜,乔安开启姐姐的电脑,可大部分文件都是学习资料和投资计划,私人的东西少之又少。乔安耐心地搜索,终于发现一个署名为空文件夹的档案。既然是空的,为什么不删除呢?乔安好奇地点开来看,里面竟然又是一个空文件夹。足足点了十八次,在乔安的耐心丧失前,一个文件出现了。
那是段视频,地点是这房子的后花园,几个年轻的女孩和夫人一起准备拍照,女孩们都穿得很漂亮。乔安看见了文静,还有另一个摆弄专业相机的女孩。女孩身材高挑,头发很长,却不是乔娜。
忽然,乔安听见了一个声音:“西越,每次都是你给我们拍,今天一定要拍到你。”乔安心跳加速,很多年没有听过姐姐的声音了,那声音听起来跟梦中的完全一样。
随着镜头转移,那个叫西越的女孩暂停了动作,抬起头来做了个鬼脸。乔安的呼吸在这一刻暂停——做鬼脸的女孩是她梦见的长发女孩。
视频结束了。她是谁?西越?看镜头里夫人那怡然自得的样子,三个女孩应该都是家庭成员,可为什么,到处都看不见她的照片呢?还有为什么,西越会出现在乔安的梦里,手里还会有刀?
镜头里文静和西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更像为夫人表演的美好情景剧。除此之外,乔安什么都没有发现。
夜深了,乔安俯身趴在写字台上打盹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的门轻轻地开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影子闪了进来。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微蓝的电脑显示屏把同样的蓝光反射在那人脸上,极端诡异。她的手放在背后,一把长长的尖刀在黑暗中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慢慢靠近乔安,脚步很轻,好像她整个人都没有重量,忽然,她扬起了手上的刀……
乔安惊醒,回头一看,背后的门紧紧锁着。走廊上橘黄色的小灯亮着,地面上并没有脚印。每扇门都关得紧紧的。看来刚才又做了噩梦。乔安用冰凉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梦里的一幕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那女孩,分明就是视频里的西越。
梦境和现实被确认,乔安几乎能肯定,姐姐的死一定有问题。她需要程信的帮助。
开棺
周末,夫人要去参加老友聚会,会晚些回来。文静要在家监督钟点工做换季大扫除。
除了程信,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乔安要干什么。
时间充裕,乔安和程信在教堂墓区碰面了。两人小心翼翼地躲过守墓人的视线,来到乔娜的墓前。程信手里拿着铁锤和钢钎,问:“真要动手?”
乔安点点头:“只要我们能发现棺材盖里有抓痕,就能证明姐姐是被活埋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谋杀。”程信动起手来。当年在福利院,两姐妹一直被这位大哥照顾,同样身为孤儿,他们之间的感情异常深厚。
大概挖了一米半,露出了棺材,上面黑色的钢琴漆闪烁着梦中熟悉的光泽。乔安的心越跳越快。坑挖好,乔安跳进去,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姐姐,原谅我,为了查清真相,要打扰你了。”
乔安与程信合力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钢钎上,棺材盖开启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股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乔安泪珠滚落,姐姐就在面前了!
棺盖内侧毫无异常,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更是不见一丝褶皱!一具看不清面孔的尸骨呈现在两人面前,白色连衣裙尚未腐烂,不过尸体几乎变成了骷髅。
事实证明,乔安的猜测纯属子虚乌有!
怎么会这样?乔安几乎要晕倒。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看了又看,发现了端倪:“文静说,姐姐为了不耽误早上梳洗的时间,一直是齐耳短发,可你看——”
程信顺着乔安的手看去,尸骨上的长发几乎接近腰际。不一会儿,乔安发现了更大的问题:“我身高一米六,可这尸体,至少一米七。”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乔安干脆在棺材边躺了下来,“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她不可能比我高这么多。”
程信仔细比对过,也做出了判断:“这尸体不是你姐姐。”
“那姐姐的尸体在哪里?”乔安再也不能控制激动的心情,
“一定在夫人的房里。文静早就说过,她房里有秘密。你陪我去吧。”
密室
奇怪,乔安按下门铃后并没有看见文静来开门,不得不掏出钥匙,进了屋。钟点工已经走了,整栋楼空无一人,豪华,却有种无法言语的陰森。
乔安和程信一起上了楼。乔安看了看文静的房间,里面没人;再去自己房间,还是没人。走廊尽头,是夫人的卧室。乔安走得步步惊心,每往前迈一步,距离那个秘密仿佛就更接近。
夫人的卧室很大,除了卫生间,还有问很大的衣帽间。程信去卫生间检查,乔安则去了衣帽间。刚一进门,乔安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扇暗门洞开着,一股陰森的冷气正从里面往外涌着。是夫人忘了关门吗?那下面又会有什么?乔安揣测着,唤了程信一声就迫不及待地进了暗门。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寻找真相。
门里是道狭窄的楼梯,微弱的光线从下面传来。乔安循着光往下面走,空气里有股浓烈的霉味。乔安的心揪得紧紧的。
大概下了两三层楼,乔安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公寓的地下,视野逐渐开阔起来,也有了昏黄的灯光。忽然,前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文静,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乔安赶过去一看,文静头上的伤口在流血,显然受过严重敲击。
“准把你弄成这样?谁是西越?是不是她杀了我姐姐?”高度紧张令乔安语无伦次。
文静勉强睁开眼,气力微弱:“西越,被夫人送去美国。我……我只是想帮你……”她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晕倒在乔安怀里。
正好赶来的程信见到眼前一幕,冷静地拨打了急救电话。程信把自己随身带的折叠刀留给乔安,让她多加小心,他说把文静送上去后会立刻下来和她会合。
真相
乔安深吸口气,稳定情绪后,继续向前走。
转过楼梯,地上有扇黑色暗门,拉开插销,下面还是楼梯。
乔安定了定神,拾级而下。台阶下有个小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有个人形物体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身上盖着张白布单,脸也蒙住了。
会不会是姐姐的尸骨?乔安轻轻地走过去,刚要掀开白布,床上的东西猛然坐了起来,朝乔安伸出两只严重变形的手臂,试图扼住她的脖子。
乔安本能地向后一闪,躲开了对方。对方敏捷地从床上蹿了下来,朝乔安扑去。乔安赶紧转身跑向台阶,小腿却被两只蛇一样冰凉的手死死拉住。她拼命乱踢乱蹬,才挣脱出来,好不容易逃出地道,关门插上插销。
惊魂未定的乔安想起刚才白布脱落在地时,露出一颗骇人头颅,没有头发和眉毛,满脸都是层层叠叠的疤,唯独一双眼睛似曾相识。那双眼睛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是姐姐乔娜!
就在这时,暗道下面传来了拍门声和一阵紧似一阵的抓挠木板的声音,那是多少次出现在乔安梦里的情景!她明白了,噩梦确实来自与姐姐的心灵感应,只是,她做了完全错误的解读!想到这里,乔安伸手去拉插销,准备开门。
“她已经不认识你了。”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一打开这扇门,我就知道了。”夫人扬了扬手机。原来她在暗门上安装了摄像头,随时用手机监控,大概文静开门时就被她发现了。
“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现在也是时候了。”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说了起来,“为了寻找既聪明又漂亮的完美女孩,我先后收养了三个女儿,西越、乔娜,还有文静。三个孩子里,乔娜和西越都很优秀,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难以做出选择。日子久了,孩子们也渐渐大了,我发现自己更喜欢乔娜,她比西越年轻又聪明,我经常表扬她,却不知西越暗生嫉妒。西越在那次郊游时,刻意制造了车祸,车着火后,西越带着文静逃离现场。乔娜却被大火毁容。”
“医生为她做过检查,她患上了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为了她的健康,我只能把她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想到,乔娜不死,西越竟不甘心,经常趁我不在的时候折磨她、恐吓她。一晚,西越拿着刀去乔娜的房间,被我发现了。那晚,在与她的纠缠中,我错手杀了她。
“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对外就说死的是乔娜,以她的名义,把西越葬了。这事连文静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西越被我送去美国念书了。她和乔娜的朋友很少,也无人质疑。
“西越死的那晚,乔娜再度受惊,病加重了。甚至攻击我。我不得不把她关进这问密室。情况稳定的时候,我也会带她出来透透气。为了不刺激她,我把西越的所有照片都收了,也不许文静在家里提起西越。
“现在,你来了,我又看到了希望。只要你愿意,说不定能帮助乔娜稳定情绪,你的智慧加她的天分,将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只有最完美的女孩,才配得上我们史密斯家族纯正的血统。”夫人说完,期待地看向乔安。
乔安这才明白,那些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梦里,长头发的女孩是西越,在她背后举起刀来的也是西越,一切都是因为姐姐对西越的恐惧,直到西越死了她还不能放松神经,一直活在无边的恐惧中,所以每晚她都能感应到姐姐的梦境。
“是你所谓的完美主义害了她们一个又一个!如果不是你的默许,西越怎么会这么残忍地对待姐姐?她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她这么狠心都是你教出来的!”乔安一边往后退一边说着,“我绝不会当你的继承人!这些年来,我在福利院虽然吃的穿的没有姐姐好,可我很开心,我有那么多真心关心我的人;而姐姐,生活在无谓的竞争里,没有一夜好梦。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会发现,她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开心的笑脸。”
“我是为她们好,乔安你不明白,社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到处都有残酷的竞争,我……”
“我想,还是请您先去一趟公安局吧。”程信从暗道里现身,亮出了手铐。
尾声
门打开了,乔娜怀抱着一只木棍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次,她看着眼前的乔安,竟没发作,变形弯曲的手指抚摸着乔安的脸,喃喃地说:“我是在照镜子吗?还是在做梦?”
“姐姐,是我,我是乔安。”乔安的泪水涌了出来。
“原来真是在做梦,真好,我喜欢这样的梦。”乔娜那遍布疤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她把乔安搂在怀里,很久很久,口中轻声吟着儿时的歌。
乔安带着乔娜走出大门时,乔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空洞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
落地窗里是文静苍白的脸,偌大的家,只剩下她。
乔安撩起刘海,还是看不清,文静带泪的脸上,究竟是笑容,还是其他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