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消失
天际的浮云层层叠叠地压在这幢乳白色哥特式教堂建筑周围,伊索大教堂顶端尖利地穿过乌色的云层。教堂墙壁间隙中攀附的青苔和破裂磨损的墙面,都昭示着这幢教堂的悠久历史。
在教堂里的正中间,是由铜铸成的耶稣受难像,教堂的两侧,是描写圣经故事的七彩窗花彩绘和几幅基督圣徒的传教画。若有陽光照射,每幅玻璃图案必会褶褶生辉,只可惜这里终年只会有陰暗的光线和潮湿的空气。
悠长缓慢的管风琴音回荡在库鲁尔的耳边,他第一次没有觉得烦躁,反而合上手掌,闭上海蓝色的眼睛,紧锁着眉头虔诚地跟着殿中朗诵的圣经默念着,他曾经是那么执着的基督教徒,只是自从到了这里来之后,他便彻底对上帝绝望了。
修斯坐在旁边,俊美的五官在微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他好笑地调侃道:“嗨,库鲁尔,你不是不再信基督教了吗?”他和这家伙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但在大学毕业后就分开了,会在这里相遇也真是奇迹。
库鲁尔睁开眼,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修斯见库鲁尔没再理睬他,也就撇了撇嘴,戴好耳机继续听他的摇滚乐了。每个星期总是有这么无聊的一次朝会,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如果真有上帝的话,那他一定是个聋子!要不怎么会有他们这个小镇的存在?
这个镇叫囚镇,顾名思义,在这个镇上的人都是罪犯,但唯一不同于监狱的地方,就是它是一个独立自由的空间,他们可以在这里结婚生子,正常生活,当然,如果忽略一些隐藏的摄像头的话。之所以把他们聚集在这里,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曾经都是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并用精密的手法犯过重罪的人,国家军事部门觉得可以利用这点,研究出更高明的反侦破手法来,说的简单点,他们就是被抓来做实验的小白鼠。
只是最近这里出了些怪事,已经有六个人陆续消失了,小镇陷入了一种轻度的恐慌,因为即使凭他们这些高智商的罪犯,都无法找出蛛丝马迹。
朝会结束,人群缓缓散去,修斯摘下耳机搡了搡仍盯着耶稣像的库鲁尔,“老兄,你不走?”
库鲁尔有些疲惫地摇摇头,“修斯,你先走吧,我今天想找神父倾诉一些烦恼。”
“哈?”修斯挑了挑眉,“难道你又手痒,做了什么坏事?”
闻言,库鲁尔的神情蓦地凝重起来,他看了一眼修斯,迟疑了一下,才沉重地开口道:“我的女朋友不见了。”
“什么?什么时候不见的?”修斯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女朋友菲迪亚是这里新进不久的囚犯,难道说,这场神秘的灾祸已经蔓延到他们身边了?
“我不确定。”库鲁尔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痛苦地抓着头发,“上上个星期我们大吵了一架,之后我便搬去了朋友那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回家后,她就不见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也赌气跑到朋友家了,结果我在家等了几天,发现她还没回来便去挨个找她朋友问,结果他们都说没见过她,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真该死,我不该因为生气就丢下她不管的。”
“冷静点,库鲁尔,这不是你的错。”修斯皱了皱眉,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今天先来我家吧,然后我们好好整理一下思路。”说着起身拉起他。
“嗯。”库鲁尔颓然地点点头,跟着修斯离开了教堂。
而站在耶稣像下,一身穿教袍的中年男人在他们转身离开后,则带着审视的幽暗目光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
来到修斯家,所有家具装饰都是简易的黑白配,但屋顶和沙发柜却都是带着暖色调的吊灯,库鲁尔一直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了些,他无力地仰躺在乳白色的羊皮沙发上,修斯家的装饰是他喜欢的风格,但他现在却没有心情欣赏。
修斯打开音响,挑了一首轻柔舒缓的法国慢摇。他给库鲁尔冲了一杯热巧克力,然后走到沙发旁向他招呼道:“库鲁尔,喝杯热巧克力吧,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喝这个的。”
库鲁尔坐起来接过杯子点点头,他喝了一口,醇厚的口感和以前一样。
修斯坐到他的旁边,笑着拍拍他的肩:“咱们好久没这么亲近地坐一起了,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啊。”
库鲁尔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修斯,你说菲迪亚的消失是不是也和最近这几起失踪案有关?”
修斯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白金戒指,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动作。“你觉得这几起失踪案有什么关联?或者说,觉得有什么相似点?”
库鲁尔摇摇头又点点头,“消失的人我都认识。”虽然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最起码都是在外界或在镇中有过交集的人。
“哈,亏你还是我们医学院的高材生呢,居然那么明显的东西你都忽略了?”
“难道修斯你发现了什么?!”库鲁尔听了他的话,身体蓦地一僵,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好了,冷静点笨蛋。”修斯无奈地摇摇头,“失踪的事件是从今年三月开始的,每次犯案的时间基本上都是隔一次朝会,而失踪的名单,分别是:克鲁姆,丽丝,德姆威尔,韦德,卡西斯,特莱姆,他们都是和我们同批进入的。”
“那又怎么样?”库鲁尔有些不解地看着修斯。
“你想想他们分别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这个……”库鲁尔低下头想了想,“克鲁姆本是身价千万的珠宝商,后因又参与买卖毒品,出了命案后,潜逃七年才被抓进来;丽丝则是俄罗斯名媛,自从她被毁容后,心理便扭曲了,她开始喜欢虐待那些长得好看的少男少女,军事组织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查到了她虐人的地点,那些被她蹂躏的少年少女才得以解放;韦德则是太过信任自己的能力,不听取别人的意见结果导致了一场军事灾难而自愿到了这里。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修斯笑了笑,抿了一口红茶,道:“德姆威尔是一流美食评论家,但同时也是一名厌食者,他因得罪了宫廷高管而被分配至此;卡西斯和特莱姆都是高级计算机程序师,但最终被查出他们的大部分作品和程序都是直接盗取了别人的成果,还有一部分牵扯到了国家的军事机密,而被判入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眼满脸疑惑的库鲁尔继续道:“而你的女友菲迪亚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你应该清楚吧。”
闻言,库鲁尔的神色蓦然暗了暗,菲迪亚是国家一级女特务,但她因被总统夫人捉奸在床而被流放到这里。“但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看着库鲁尔暗沉的神色,修斯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你不觉得很像神遣中的七宗罪吗?克鲁姆消失是因为贪婪,丽丝消失是因为愤怒,德姆威尔消失是因为暴食,韦德消失是因为骄傲,卡西斯和特莱姆消失是因为懒惰,而菲迪亚,是因为色欲。”
库鲁尔神色凝重地看着修斯,“如果真的像你所推测的这样,那么还少一个人,犯嫉妒罪的。那这样说来,犯案者肯定是在我们镇上的人,而且是了解这些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我说过了,犯案的时间是每隔一个朝会日,而教堂里的神父只有两名,要说了解,这里镇上的每个人都经常会去那里告解自己的罪恶,希望得到救赎,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他们是轮流值班,你算一下时间,你觉得哪一个可能性最大?”
库鲁尔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双幽暗的眼睛,“你是说犯案者可能是神父萨德瑞,我的女朋友应该是在上星期不见的,而萨德瑞那时也不值班。”想到这个可能性,库鲁尔松了松紧握着的拳,“我去找他!”
“坐下,库鲁尔,你还是这么冲动。”修斯拉住他,皱了皱眉正色道,“我想我们需要先验证一下这个想法。”
库鲁尔点点头,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莽撞。感到自己身上有些粘腻,他左右看了看,向修斯问道:“我在你这洗个澡再走吧,身上全是汗。”
“嗯,好的,你先去洗,换洗衣服我过会拿给你。”
“你身高比我高,我恐怕穿不了你的衣服啊。”库鲁尔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我之前买了几件衣服,尺码买小了点,你穿应该正好。”修斯给了他一个早就想到这个问题的表情。
“哦,那好,我先去洗了。”
修斯微笑着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来到卧室,他打开衣柜,里面整齐的挂着好几套颜色淡雅的衣衫,都是库鲁尔所喜欢的颜色。
从小到大,库鲁尔总喜欢赖在他家里,所以即使后来他们很少见面,他也总是习惯性的在家里放几件适合库鲁尔的衣服。
“修斯,我洗好了,衣服呢?”
听到库鲁尔从浴室传来的声音,修斯有一瞬间回到年少时期的感觉,温暖而亲密。“马上拿来给你,等一下。”
修斯取出衣服,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时间不要继续下去,因为有些美好的东西,总会因为时间而扭曲了本意。
时光不是罪,却是孕育罪的媒介。
Part 2 跟踪
第二天傍晚,修斯带着库鲁尔来到镇上的唯一一家PUB,这里前半夜喜欢放着爵士摇滚,有时热闹起来,还会有人唱歌跳舞助兴,而后半夜则放着法国或莫斯科的慢摇,为深夜里的寂寞男女点燃一抹情调。因为这个PUB能为沉寂的小镇增添一丝活气,所以军事部门便也没有过多干涉。修斯向朋友打听过,神父萨德瑞每天晚上8点都会来这里小坐一会。
“给我一杯Margarita,然后给他一杯Pina Colada,就这样。”修斯坐在吧台直接点了酒,点完后他蓦地发现库鲁尔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微微挑眉:“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喝甜一些的鸡尾酒吗?”
库鲁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只好转过视线点点头。修斯的确很了解他,这么多年以来,他可以算是最照顾他的人。他轻轻敲打着桌面,看了眼正皱着眉看表的修斯,“修斯,你到底犯了什么罪才被送进来的?”
闻言,修斯微微一愣,转瞬笑道:“我还以为你刚刚准备问我萨德瑞什么时候来呢,怎么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了?答案你不会想知道的。”
“谁说的,我想知道。”
“哈哈,那就等你什么时候不想知道了,我再告诉你。”修斯接过鸡尾酒喝了一口,Margarita独有的辣味混着丝丝清甜滑入他的喉管。
库鲁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修斯不愿意告诉他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知道的。把话题换到正轨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的人出奇的少,估计是因为最近这些失踪案,大家都没什么作乐的心思,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今天萨德瑞真的会来吗?”
“等着不就知道了。”修斯话音刚落,便看见目标推门而入。
萨德瑞脱下了神父袍,身着深灰色的短袖衬衫,黑色西裤。而白天梳的一丝不苟的褐发现在显得有些凌乱,唯一让人熟悉的便是他略显幽暗的瞳孔和苍白的皮肤。
只见他径直走近PUB角落里的一处卡座,仿佛那是专门为他预留的一般。他坐在那里没有点单,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入口处,似乎是在等人。
不知道是不是修斯和库鲁尔的目光不够隐蔽,萨德瑞似乎有所察觉地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他们赶紧收回视线,假意聊天。
过了一会儿,当修斯再回头的时候,发现萨德瑞的座位旁又多了一位穿着米色T恤背对着他们的年轻人。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严重的事,只见那年轻人伏在桌面上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而萨德瑞的脸色似乎也越来越陰郁。
最后只见那两个人似乎发生了一些争吵,那年轻人猛地起身,有些仓惶地往门口走去,路过吧台,库鲁尔在看清他的侧脸后,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卡其?”他是他女友要好的异性朋友之一,但平时喜欢吹牛自夸,所以朋友并不多。
被唤作卡其的男子一下顿住,他一脸尴尬,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熟人,“啊,库鲁尔,我,我还有些急事,我先走了。”说完向他挥手致意了下,便匆匆出了PUB。
库鲁尔皱着眉看着卡其的背影消匿在黑夜中,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这一举动,好像引起了萨德瑞的注意,修斯见萨德瑞起身向他们走来,不禁撇了撇嘴角,看来他们这次跟踪计划似乎面临破产了。
萨德瑞陰着脸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修斯的脸上,“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库鲁尔有些局促地看了眼修斯,只见修斯从容地扬了扬手中的鸡尾酒,调侃道:“来酒吧当然是喝酒作乐,要来一杯吗?”
出乎意料的,萨德瑞居然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好。来杯跟你一样的吧。”
接着三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库鲁尔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便借口要上下洗手间。
“要不要我陪你去?”修斯看着库鲁尔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不用了,你们俩聊会吧,我马上就回来。”
目送着库鲁尔的身影,修斯看了下表,10点25分。
“跟着我干什么?”萨德瑞突然出声。
修斯收回视线,见事情败露也不准备辩解,他摩挲了下手指上的戒指,道:“没什么,只是最近镇上发生了太多令人恐慌的事,所以想来找神父你镇定一下情绪。”
“是吗?”萨德瑞幽暗的眸子微微眯起,“你们怀疑我?”
“不……”修斯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呵,真相究竟怎样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哦?怎么说?”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萨德瑞掏出钱放在吧台上,“我先走了,不要做无谓的事。”
萨德瑞出了大门,正好碰上在门口透气的库鲁尔,擦身而过之际,萨德瑞不由顿了顿,他沉声在耳边说的一句话令库鲁尔顿时僵住。
“给你一句忠告,小心你的身边人。”他的话久久回荡在库鲁尔耳边,他不由感觉有些恐惧,萨德瑞是在暗示他什么?
“嘿,怎么站在这里发呆?”修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旁边,“回去吗?”
库鲁尔心里一惊,有些不自然地冲好友笑了笑,“嗯,我们回去吧。”
“嗯。时间也确实不早了,走吧。”修斯瞟了一眼手表,10点50分……
在这个时间段,若是放在都市中,这只是夜晚的开始,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镇上,现在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情冷漠,来了他们这个镇才能体会,昏暗的路灯衬着冰冷的青石板街道,即使是闷热的夏季,这里的空气也透着一丝寒意。
两人并肩走着,库鲁尔下意识地蹙着眉。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修斯关心地询问。
听出修斯语气中熟悉的关心,库鲁尔摇摇头,“没事,可能有点累了。”该死,他怎么能听信那陰沉神父的话而怀疑他的好友呢,也许那个男人只是想为了掩盖他的罪行而挑拨他们的关系。这样想着,库鲁尔的心情微微释怀了些。
“你觉得萨德瑞今天和你那个朋友到底说了什么?”
“不知道啊。”库鲁尔看向修斯,“明天我们去卡其家问问吧。”
“好的。”
走到岔路口,修斯拍拍库鲁尔的肩,“你回家吧,我也先走了。”
“好,明天见。”
他们在岔路背道而行,走了几步,修斯停下脚步回过头凝视着库鲁尔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寂寥而孤独。
Part 3 第七个人
库鲁尔刚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一阵空鸣声吵醒。他脑中的弦立刻绷紧了起来,出门一看,已经有许多人站在街道上,脸上都挂着和他一样警惕的表情。
而灰暗的天空上方,还有这几架直升机正盘旋着,前探灯亮的刺目,都统一的照射在一个地方。
“人工湖?”库鲁尔在大概目测了一下位置后,一阵疑惑和陰影蒙上心头。当他跑到那里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群。靠近湖坝的地方,被用黄白警戒线隔开,那里站了两排全副武装的军人。他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果然在最前端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挤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修斯?发生了……”后面的话,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被噎在了喉咙处。
在黄白警戒线后放着一具尸体,尸体全身的皮肤被湖水浸泡的有些肿胀,而头几乎断掉,只有些许皮肉和筋连着,眼睛突兀地瞪着,仿佛有着许多的不可置信。米色的T恤上都凝固着紫红色的血渍,他的颈动脉被完全斩断,流出的血一定很多,虽然现在血液早已干涸,但看着血流的痕迹一直蔓延到湖面下,就可以预知。
库鲁尔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猛地把目光锁定在颈部的切口上,那切口参差不齐,他仿佛能看到大量的血从卡其的颈中喷薄而出的情景。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菲迪亚。
修斯感觉到库鲁尔的颤抖,不由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慰道:“没事,这种血腥的场面你又不是没见过,做医生的哪有怕血的,之前法医已经鉴定过了,死亡的时间大概是在今早的1,2点钟左右。”
听了修斯的话,库鲁尔又是一愣,1,2点?他心中的疑团不由得更深了些。
“我们走吧。”修斯点了一根烟,指了指正在拍照取证的警官,“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有他们正式接手了,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库鲁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一脸淡漠的修斯,“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吃惊或是害怕?”
修斯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在库鲁尔的脸上,“不要忘记我的专业,库鲁尔。死人是我每天都在接触的东西,如果世界上不再有人意外死去,那我恐怕就得失业了。”
库鲁尔轻咳了一下,他在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修斯的表情,但他能想像得到他的脸上现在必然一片冰冷。突然之间,他觉得这样的修斯就如一个谜,让他无法看透,暗藏着绝杀的秘密。
“不去吃早餐吗?下午可能会被传召过去询问。”修斯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库鲁尔不禁有些疑惑地问。
“我不想吃早餐,没什么胃口。”库鲁尔用眼角示意一下尸体的惨状,“我可以去你家睡一会儿吗,发生了这种事,我不太想单独呆着。”
“嗯,好的,那我们走吧。”
来到了修斯的家,库鲁尔强压住心中的慌乱和疑惑默默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着空荡荡的楼上,他转头向修斯询问道:“我可以去你家楼上看看吗?来这么多次,我还没上去看过呢。”
“当然,你去吧。”修斯点头应道,“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把胃饿坏就不好了。金槍鱼三明治怎么样?我会做的东西不多。”
“嗯,行。”库鲁尔随口应道,他因为急于上楼而忽略了修斯变得有些黯然的神色。
修斯注视着库鲁尔匆匆上楼的急切身形,他摩挲了一下西裤口袋里的东西,原本淡漠的俊美面庞上笼上了一层陰影。
楼上的格局很简单,应该是一间书房加两间客房。库鲁尔分别一间间的打开门进去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有点丧气的来到廊道上,从今天开始,他们三个肯定会成为重点观察对象,只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那些饭桶一样的军官真的能找出真相吗,他很怀疑。
现在就剩一个小阁楼没看了,库鲁尔小心地爬上楼梯,这楼梯似乎因为经常攀爬而有些不稳。他来到门前,却发现这个门用密码锁住了。
为什么独独是这个阁楼有密码,难道这个里面藏了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比如说:尸体?库鲁尔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暗暗感到欣喜,但同时也有些紧张和不解,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想,那修斯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六位数的密码,他分别试了修斯的生日,进入囚镇的时间,第一次获奖心理医学奖的时间及一切他认为应该是休斯重要纪念日的时间,但都是错误的。正当他有些泄气的时候,修斯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
“库鲁尔,你很好奇我这个阁楼里的东西吗?”
库鲁尔一惊,他猛然转身,正好对上修斯似笑非笑的眼神。“啊…嗯…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唯独在阁楼的门上了密码锁,这里面装了什么?”既然修斯问了,那他也没什么必要遮掩,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成功地欺瞒过修斯任何事。
“的确是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是我个人的宝物。”修斯直截了当地答道。
“你所指的这个别人也包括我在内?”
闻言,修斯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的。”说完后,他没再看库鲁尔,而是径自转身下了楼,“金槍鱼三明治做好了,快点吃吧,下午还要过去被审讯。”
库鲁尔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眼前紧锁着的门。
下午。
天空咖啡馆暂时被军方作为审讯的临时场所,作为最后见到卡其的三个人,修斯、库鲁尔、萨德瑞都分别被传召了过去。
军长看着坐在对面笑的一脸沉静的修斯,不禁感到有些恼火,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三人的回答都那么天衣无缝,不愧是囚镇专门花大价钱囚禁着的罪犯。
但有一点绝对不用怀疑,那就是杀死卡其的罪犯一定与死者认识,因为从死者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而且很有可能这个罪犯就是前六宗失踪案的犯案者。如果这次他能抓到这个凶手,破获这个让军事高官高度重视的案子,那升职加薪还不是必然的事?
“军长,如果你问完了,我是否能走了?”修斯修养极佳地问道。
“嗯,你先走吧,如果有需要,我会随时再传讯你的。”军长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便也没再多留他。
等修斯走后,军长便叫来手下,“盯着他。”他有预感,这个人不简单,从他身上入手,必能有所发现。
伊索大教堂。
审讯完后,库鲁尔直接便跟着萨德瑞来到了教堂。教堂里空无一人,唯有空洞的管乐在回响。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萨德瑞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苍白干瘪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难看的弧度。
“废话少说,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和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萨德瑞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友情有多么牢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说算了,我走了。”库鲁尔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完就准备转身。
“是神遣里所述的七宗罪。”
萨德瑞陰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令库鲁尔蓦地顿住脚步,这句话修斯也曾说过,只是现在逐末颠倒,“怎么说?”
“我仔细想过,这八个人代表的罪行正好符合神遣中所述的七宗大罪:贪婪,愤怒,暴食,骄傲,懒惰,色欲,嫉妒。我之前还只是怀疑,所以我便找到了全镇和嫉妒案底最有关的人卡其,现在他死了,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想是对的。如果没有例外,应该不会再有第九个人。”顿了顿,萨德瑞压低声音道,“而这一切的事,都是在你朋友进来不久后发生的。”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库鲁尔有些烦躁地打断他的话。
“有些事,警方是办不到的,我要你帮我让真相浮出水面。”
“怎么帮?”
“很简单。”萨德瑞幽暗的眼睛对上库鲁尔海蓝色的眸子沉声道,“让你自己消失。”
他话音刚落,库鲁尔只觉得颈窝一阵钝痛,随即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Part 4 圈套
库鲁尔不见了!!
修斯站在库鲁尔的家门口烦躁地点了一根烟,从昨天下午开始,他打他的电话便一直没人接,他去了他家,还几乎找遍了整个囚镇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但还是没有!
就在修斯无计可施,准备再去找一遍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急忙拿出来一看,是库鲁尔的来电!
但正当他舒了一口气,接起电话时,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不禁令他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电话那端只说了一句话,想见库鲁尔,就来教堂。
修斯咬了咬牙,该死的萨德瑞!他使劲握了握手机,便疾步往教堂方向赶去。
而在街道的拐角处潜伏的一抹身影见修斯离开,也拿出对讲机不知说了什么,然后迅速跟上。
他匆匆来到教堂,四面窗户紧闭,彩绘的玻璃图案在橘色的水晶灯下仿佛闪烁着光芒,在十字的耶稣像下,萨德瑞身穿长袍拿着圣经,闭着眼默默诵读着经语,听到推门声,他并没有将脸转过来,只是冷冷地开口道:“修斯,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听到这话,修斯眉头微皱,“库鲁尔在哪里?”
萨德瑞嗤笑一声:“我不知道,也许是被那个犯案者抓走了。”
“不可能!”修斯大步上前,恼怒地揪住萨德瑞的领子,“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可能?”萨德瑞直视着修斯的眼睛,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还是说,你知道那个犯案者不会伤害他?说不定,他还在到处焦急地寻找他呢!是不是,修斯!”
修斯闻言并没有萨德瑞所预想的惊慌,他笑了笑,仿佛突然卸了力一般的松开手。
“你笑什么?!”萨德瑞见他一脸平静,突然感到一阵恼怒。
“这就是你的目的?”修斯抬起头看向他,淡淡地问道,“或者是说,是你和他的?”
对上修斯的眸子,萨德瑞蓦地一惊,因为他从没看过一双如此冰冷而又悲伤的眼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呵。”修斯自嘲的冷笑了下,又随即释然地呼了口气,“不过这也证明库鲁尔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顿了顿,“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他们尸体现在都在我的地下室里。”说完,他迅速将一个信封塞到萨德瑞的长袍中,轻声道:“给库鲁尔,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话音刚落,便从教堂外涌进许多武装整齐的军人。
萨德瑞神色复杂地看着修斯一脸微笑地被带走,他摸了摸怀中的信,心里突然感觉万分沉重。
军方彻底搜查了修斯家,最终发现在修斯书房的厨柜后有一条暗道,在暗道下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地下室,而到了地下室,哪怕是早已看惯死亡的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里面有六个容器,分别被贴了不同的标签。
第一个容器中是一个被四分五裂的男子,森白色的骨头突兀的露在皮外还依附着紫黑色的血肉,浑身都被撕裂般的,尸体的颈部有一个黑洞似的窟窿,头呈90度的诡异姿势扭曲着。上面贴着骄傲罪。
第二个容器中满是老鼠,蝎子和蟾蜍。它们攀附着的是一个干瘪瘦削,肚子鼓胀着的老人,他双目惊恐而痛苦的瞪着,嘴大张着,还不断有蝎子、老鼠爬进去,在脖子处也有一道伤口,有蛆虫不断从中爬出来。上面贴着暴食罪。
第三个容器中,则是一个四肢断落,血肉模糊的女人,金色的头发散乱着,滚落在尸体的腰部。上面贴着愤怒罪。
第四个容器中则更是恶心,仿佛被油煎过的身体腐烂不堪,表层的皮肉焦黑,分不清面目。上面贴着贪婪罪。
第五个容器是其中看似比较完整的,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着呈绿紫色的女人,似乎是吸入了大量的毒气,双目痛苦的紧闭,从脖子的伤口处留下的血液呈黑色凝固在颈窝处。上面贴着色欲罪。
第六个容器中就像是蛇窝,一条条蛇如蛆虫般蠕动在容器中,隐隐能看到里面有两具被咬的残破不堪的尸体。上面贴着懒惰罪。
经过军方的初步确定,他们认为这几个人正是失踪的那些。而加上昨天早上发现的那个,正好八个,军方将其定义为恶性谋杀案,命名为七宗罪连环杀人案。决定将犯案者带回省厅处于绞刑。
军长为避免夜长梦多,决定连夜将杀人犯修斯带回省厅,他一边为自己可以抓获犯人而沾沾自喜,一边又有一件事令他奇怪,那天的最后一名失踪者库鲁尔也是在修斯家中找到,却被好好地安置在地下室的一个沙发上,全身除了颈部的一块淤青外,完好无损。但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能少一个人员死亡是最好不过的事。
军长站在绞刑室外的落地玻璃后,为这一起案件终于得以完美落幕而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却突然有人来通报。
在通讯者的呈报中,军长不由铁青了脸。
在带回法医验证科的这几具尸体中,没有一具是属于囚镇消失的那些人的,也就是说,这几具尸体只是凶手用于顶替的。而且这几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也都比那些人消失的时间要长。
“军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要呈报上级吗?”通讯者看了眼军长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问道。
军长闻言浑身一颤,他刚刚因破获了这一起大案而荣升两级,如果这么大的失误被上级知道的话,他别说升官,恐怕连这职位都保不住。他沉吟了一下,“不要说出去,反正这个犯人无论怎样都犯了死罪,人们要的只是令人安心的结果,没有人会去在乎真实怎样。等我升督察了,你就是我的特助。”
“啊,谢谢军长,哦不,督察。”通讯者唯唯诺诺地应道。
军长满意地点点头,他看向已经站在绞刑架上的修斯,发现他不仅没有一个死刑犯该有的慌张,反而嘴角边都一直挂着释然的微笑,他的眉头不由皱了皱,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那真正的七人到底在哪?
想到昨天,当他问修斯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修斯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话:“其实每个人生来都是有罪的,而他们最大的罪,就是永远只看得到别人身上的,而看不到自己所背负的。我所做的,只是想充当一面镜子罢了。”
当他站在绞刑台的那一瞬间,修斯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能这样死去,他毫无遗憾。
那真正的七具尸体早就被他用高强度的盐酸给当场融化掉了,否则在尸体上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而在他地下室的尸体,只是他托外界的朋友给他买来的新鲜死尸罢了,不过他知道,即使军方事后发现了这一事实,他们所采取的手法也只会是将错就错罢了,要不世界上哪会存在那么多的冤案?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想与他前面所设定的情节迎合而已,他总要给自己找一个杀人的理由的。
而想到库鲁尔在看到他给他的信的时候,也许会有的表情,他突然有点想笑,他最终还是把隐藏在心中大半辈子的秘密说出来了,毕竟,他就是为了库鲁尔才会来到囚镇的,无论库鲁尔的反应如何,他也无法去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了吧。
Part 5 罪爱
等库鲁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当他睁开眼,发现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家中。他觉得自己的颈部很痛,是萨德瑞打晕了他!
库鲁尔有些气恼的出门想去找萨德瑞一问究竟,却在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了放在信箱上的报纸。
他打开一看,今日报纸的头条便是“囚镇的杀人魔终于落网,于今早凌晨被处于绞刑。”
库鲁尔呆愣愣地看着报纸,上面的内容让他一直以来紧绷的心情舒缓了下来,但随之却有种浓浓的失落感与困惑包裹着他。
修斯……死了吗……
为什么修斯要替他去死?该死的是他不是吗?库鲁尔紧紧咬着唇。
是的,他才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他杀人的原因也根本不是什么七宗罪,陷害他进来的人便是克鲁姆的儿子和韦德的儿子,丽丝曾经在他高中时抓走了他的初恋,德姆威尔曾在公开场合奚落过他,卡西斯和特莱姆则是曾盗取了他的医疗学术成果报告,最后让他最无法容忍的便是他的女友菲迪亚和她的朋友卡其搞在了一起,所以他杀了他们。
他杀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也不想刻意地隐瞒什么,他习惯用手术刀割断他们的颈动脉,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尸体总会莫名地消失。
直到杀死卡其后,他才怀疑是修斯把他们都藏匿了起来,并把他们都伪装成七宗罪里的死法。修斯一直都比他要聪明睿智的多,但他从未想到过修斯竟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库鲁尔浑浑噩噩地来到修斯的家,这里因之前被军方搜查过而变得混乱不堪。他径自上了楼,他想知道修斯的阁楼中所谓的宝物是什么。
阁楼的门上的密码锁已经被粗暴的撬开,银制的锁芯还摇摇晃晃地半挂在门栓边上。库鲁尔轻轻推开门,莫名的,他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而当他看到阁楼中所存放的东西时,他的眼瞳因惊讶而倏然放大,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
阁楼里是一个用于存洗照片的暗室,而这里所有照片的主角都只有一个人,就是他库鲁尔!有他睡觉的样子,有他在篮球场上跳跃的样子,有他吃饭时的样子,有他喝醉时大笑的样子…那上面记载着他多年来生活的点滴和琐碎,同时也昭示出拍照人那隐于内心的关注。
“不……怎么会……”库鲁尔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他不愿意相信眼前这昭然若揭的答案,修斯代他而死的那个答案。
“哼,当然会。”一声低沉轻蔑的音调从库鲁尔身后传来。
库鲁尔的身体猛的僵了僵,他默然回头,是萨德瑞。
萨德瑞沉着脸看着他,他倒想看看眼前这个人的心肠到底有多硬,“修斯死了,你知道吧。”
库鲁尔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紧缩了一下,他点点头,看向萨德瑞暗沉却波澜不惊的脸,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吗。”
“是的。”萨德瑞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道:“我不仅知道,还是这件事的主要策划人。”
闻言,库鲁尔倏地抬起头,紧盯着萨德瑞问道:“什么意思?”
“呵。我看是修斯把你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让你丧失了基本的思考力吧。”萨德瑞嗤笑一声,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这一切都是修斯策划好的,早在第一宗失踪案发生时,他就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毕竟他对你太过了解了不是吗?你因之前被陷害的仇恨而杀人,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是修斯来拜托我和他一起演一场这种戏码的。为了还曾经欠他的人情,我就答应了。”
“不……这不是真的!”库鲁尔有些失控地冲他喊道。
“当然是真的!而且是因为你的自私,修斯才会死!是你一步步地将他逼上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萨德瑞咄咄逼人地看着他说道。
“我没有!”
“你当然有,你既然不想掩藏罪行那为什么不去自首?在你得知修斯为你藏匿尸体时,你为什么不去和他说明一切?说到底,你就是怕!所以,你潜意识中把修斯当作了替罪羊!”萨德瑞有些激动得喘着气。
库鲁尔没有再辩驳,他没有可辩驳的,萨德瑞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萨德瑞别过脸不想再看库鲁尔的样子,他从怀中掏出修斯给他的信封扔到库鲁尔的身上,冷声道:“这是修斯给你的。”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修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库鲁尔,虽然他无法理解,但也不免感动,所以才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萨德瑞走出修斯的家,最后再看了眼,想必他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世界上的罪孽数不胜数,他们这样违背伦理,又何不是一桩罪孽呢。只是这样的罪,又怎么能说它是错呢?
库鲁尔紧紧捏着信封,他再也无法克制眼中的泪水,心脏仿佛被无数根纤细锋利的蛛丝缠绕,慢慢收紧,让他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是他错了,他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内心。
他似绝望似解脱的闭上眼睛,缓缓举起手上的闪烁,他能听见自己的血管被割裂的声音。
血液粘稠而温热。
也许这是他做的最对的事。库鲁尔弯起唇角静静地想。
而那封信则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信封中只有一张照片,是他们两个毕业时最后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笑的灿烂,那似乎也是他们最后一次那么无所负担地笑着。
照片后面是修斯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比七宗罪更加难以被宽恕的,是我甘愿为你实施并承担一切罪恶的第八宗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