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参加工作,分在铁路单位。一开始,对于新工作,真的没有任何期待,尤其是被分配到一个小站上做维护。工作内容很枯燥,每天固定八点上早班,十二点吃午饭。午饭的菜式可以说是万年不变,吃腻歪了。
除了检查铁轨枕木是否完好,铁轨有没有变形以外,还要处理铁路上的垃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渐渐忘记了姑娘们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休息日到小饭馆吃饭都会手足无措。
我们这个班子,很少有夜班,有一晚除外。那是一个冬季的晚上,凉风习习,从领子里灌进去,整个人的四肢和脑袋都变得麻木起来,可以用行动迟缓来形容这时候我的感觉。
夜里十二点多钟,我们接到电话,说是有一辆小客车和火车装上了,就在公路和铁路的交叉口。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也比较紧急。我和同事们都知道,那段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过,一般都要做挖洞处理,或者架桥处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比较好奇,问了老师傅为什么,然而他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别问太多。”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村头巷尾,他们也都避而不谈,显得神神秘秘。
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场面真的很瘆人。村子里一个年轻的卫生站女医生,在一边狂吐不止,显然她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小客车被火车完全撞变形,被火车惯性带出了200多米。车子里的人,更是支离破碎。
被火车轮子碾压得冒着金属白光的铁轨,此刻都被鲜血染红了。有几个村民陆续赶来,能辨认清楚面貌的,亲属当时就哭晕了过去。冒着寒风,我们一点点处理那些破碎不堪的尸体。好一点的还能保持全尸,情况糟糕一点的,尸体都是残缺的。我看着这些冷冰冰的尸体,心里堵得慌,尤其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青年男子,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鞋盒,原本里面应该是一双白球鞋。因为不远处正好有一只,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一定是有牵挂的人,这双白球鞋应该是他买来的礼物。虽然没有找到另外一只,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到伤感,接连抽了三四支烟才平复下来。我们几个同事把尸体搬到卫生站,等村里的亲属来认领。
我从没有见过生离死别的场面,此刻亲眼目睹,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大家都很累了,加上裹着一身的厚衣服,汗排不出来,几个人就在卫生站的椅子上睡下了,卫生站的医生找来几条棉被给我们盖上。我都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很快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我身边,隐约可以看到她穿着一只白球鞋,另一只不知道在哪里。一条白裙子,碎花的那种。现在是深冬季节啊,怎么还穿白裙子?我很纳闷,艰难地想要抬起头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抬不起头来。
“你能帮我找到白球鞋么?”这声音很甜美,是个女孩的声音,听着那么不真实,有种空灵的感觉。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清理现场时候青年男子怀里的鞋盒,还有那只抛在不远处沾着血迹的白色球鞋。
我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可惜怎么努力都开不了口。
“啊!”我大叫了一声,总算醒了过来,没有什么女的站在我身边,倒是同事被我的尖叫声给吓醒了。老师傅坐在边上,他似乎经历过很多事情,端着一杯热水递给我,说:“怎么,做噩梦了?看你的样子就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现在见过了,我觉得是时候回答你的问题了。”老师傅努力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开口说:“这个路口很邪门,无论是打洞还是架桥,一定会塌。”
我一脸不解,刚刚才从可怕的梦魇中醒过来,就听到老师傅说这么邪门的事情,多少有些发毛。
“那年修铁路,本来没通车之前是不会有火车来的。天晓得那天是怎么回事,那火车司机开上了这条道,把工人轧死了,好好一个人,成了三段。打那以后,这个路口经常出事,不是死人就是撞车。这个概率是100%没有一个人幸免。据说是工人死得冤枉,在这里报复呢。不过这次好奇怪,客车怎么会走这条道?”
接着我跟老师傅说了刚才做过的梦,老师傅也为难了,他说:“这情况还是头一次见,以前我们清理尸体,也会见到有人站在床边上,不过,没有女的。”从老师傅嘴里说出来,我更加觉得,刚才那一幕并不是梦,我的意识很清楚,还知道是深冬。醒来也并没有立刻就忘记,那种印象,太深刻了。
中午时候,警察才来做调查,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沾血的白球鞋,看了很久,终于点点头,说:“凶手总算是找到了。”
原来,怀里揣着白球鞋的青年,对返乡的一个女大学产生的歹念,把她强奸了。这个村子很偏僻,等家长发现女儿死了,也并没有什么怀疑。可是第二天要给女儿装殓的时候,发现穿在她脚上的白球鞋不见了。他爹才明白,女儿一定是冤死的,报了警。没想到,这只鞋子诡异地出现在了凶手的鞋盒里,最后死在了这里。
一直到我调到车务段,我抽了个时间去看老师傅,才在那家人的屋子里看到了女孩的照片,穿着碎花裙子,一双白球鞋。女孩的样子很漂亮,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