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棺
进入四号墓室时,算上肠子都流出来了的李胡子,我们只剩下八个人了。墓室门在我们的身后自动封死,我们没有退路了。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朽棺就在我们的眼前,寻找无价之宝雷霆册的线索据说就在其中。朽棺木料极差,经过千百年的风雨洗刷早已腐朽不堪,布满棺身的小孔里不时有白蚁露头,总之就是要多破有多破。与众不同的是,棺木距离下面的灵台足有一尺,中间毫无支撑。
我走过去,伸手在棺底和灵台之间探了一下,断定它确实是悬浮着的。我狂喜道:“开棺!”说完,我就把撬棍伸进了棺缝里。
李胡子虚弱地说:“别!”
我已经撬起了两三寸,急忙停手。
李胡子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血淋淋的肠子在指缝里依稀可见——半个小时前,他在前一间墓室被机关开了膛。
李胡子右手颤巍巍地指向了灵台下面。我顺着他手势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朽棺上被我撬开的缝隙里,正不断地流出沙子,堆积到灵台下面一个黑色的铁家伙上。
那铁家伙是古代打仗用的麻雷,是地雷的前身。古代的火器技术之高,远超一般人的想象,这些沙子的重量足以将其引爆。我们现在还没死,已经是奇迹了。我动作一停,流沙立刻停住了。如果我抽出撬棍,棺盖合拢势必引起震动——震动带来的气流也会引发地雷;如果我继续撬,流沙就会继续流出,地雷还是会炸掉。面对进退两难的窘境,我顿时流下冷汗。
正在僵持,一只白蚁顺着我的胳膊爬上了来。这种环境非常缺水,我的冷汗对于白蚁来说简直就是沙漠里的湖泊。很快,这只白蚁便招呼来了很多同类。终于,我痒得实在受不了了,手一抖,撬棍朝着麻雷落了下去。
我闭上眼,心想自己居然会这么死掉。
身后“嗖”地窜出一个人,捧起麻雷向旁边一躲,撬棍落到了地上。这么大的动作,居然没有造成麻雷爆炸,不用看也知道只有那姓骆的驼子办得到。
不过即使如此,这颗麻雷也到了极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背对着李胡子,竖出一根手指说:“胡子,你伤得这么重,已经没救了。我给你儿子留这个数。”
李胡子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麻雷里的异动已到了极限,我迅速地把它从驼子的手中夺过来,塞进了李胡子的肚子里。
一秒钟后,一声巨响在墓室里传开。
未知之惧
李胡子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溅得满墙都是。
他的头颅被炸了下来,脖子以下连了根管状的东西,应该是气管或者食道。不过因为他的身体作缓冲,麻雷爆炸并没有伤到其他人。
大家刚松了一口气,神经又紧绷了起来:那管状的东西,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蠕动了起来。郑康离得最近,几乎是呻吟着说:“蛇?”
那东西拖着李胡子的头,极快地窜进了旁边漆黑的墓道。大家一阵慌乱,我怒道:“慌什么,第一次见闹鬼吗?怕见鬼就别干这行!谢塘,过去看看。”
谢塘犹豫片刻,追了进去,但没跑几步就停住了,然后慢慢地向后退来。
大家都以为谢塘会像电影里一样,被神秘高手用剑顶着退出来的,所以各自拿出武器全神戒备。可是当谢塘退回到光亮中时,已经只剩两条腿和半截大胯了。
郑康是个狠角色,骂了一声掏出铁砂槍,对着漆黑的墓道就是一槍,但什么都没打到。
驼子心细,先去检查谢塘的残骸,然后抬头对我说:“从伤口看,是被活活撕开的。”
大家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尽可能地离那墓道远些。不说死亡的威胁,就只是这种不知对方是什么的未知感就能把人逼疯。只有以胆大著称的徐屠站在墓道口,一夫当关,威风凛凛。徐屠是屠户出身,据他说,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但是,我看到徐屠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驼子过去问:“你看到了什么?”他连问两次,徐屠都没有反应。驼子轻轻地一推,徐屠竟然倒在了地上。驼子摸了摸他的脉搏,回头说,“他被吓死了。”
我永远忘不了徐屠死时的表情,双眼写满了不解和绝望。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怕成这样,至少,陽间不会有。
就在这时,旁边悬浮着的朽棺传来异动,木头纷纷碎裂,露出里面一具不着衣衫的女尸。
我们全都震惊了。
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人体,容貌、身材、肌肤全都毫无瑕疵,但却丝毫不会引起人的邪念,反而令人忍不住要屈膝膜拜。
棺木剥落殆尽,女尸悬浮在半空,隐隐带着光华。
仙女,一定是传说中的仙女!
大家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全然忘了身后甬道里未知的恐惧。
就在大家离棺材只有一米多远时,女尸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不是寻常地睁开两只眼睛,而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间隔、密密麻麻地全都睁开了眼睛。
雷公劫
女尸的整个身体顿时成了蜂窝一样的存在,不同的是每个孔洞里都有灵活转动的眼珠。不说眼珠,光是密集恐惧就让我头皮发麻了。
郑康骂了一声,拿起铁砂槍就要打,可是那些眼睛纷纷闭上,又恢复到绝美的仙女模样。郑康再次被吸引,槍放了下来。
驼子怒道:“不要命了?”说着,他过去抢过铁砂槍,对着女尸就来了一发。
我和郑康大怒,过去就想和驼子拼命:“那是仙……”
话音未落,驼子把槍管抵进我的嘴里,冰冷的触觉和火药味顿时让我清醒过来。我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清醒了,驼子这才放下了槍。我回忆一下刚才自己的状态,简直和做梦一样。这具女尸似乎有很强的蛊惑力,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丧失了理智。
郑康还在犯浑,被驼子扼住脖子提了起来。
“你瞧瞧那到底是什么!”驼子吼道。
我和郑康回过头,发现所谓的仙女竟然是一具黢黑的焦尸,尸体旁边的地上落满被刚才那一槍打死的虫子。其中几只虫子还没有死,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它们的翅膀两面分别是纯肉色和眼睛的图案。原来,刚才的变化是这些虫子在尸体上舞动翅膀造成的错觉。
郑康说:“原来是障眼法,吓死老子了!多亏骆兄弟冷静……喂,夸你呢,别老冷着张脸好不好?”
驼子紧张得要命,说:“别废话,你看这具焦尸是不是传说中的雷劫尸啊?”
这时,焦尸喉咙里发出了“咯”的一声。
雷劫尸,就是被雷劈死之人的尸体。
自古以来,最狠的骂人话就是“遭雷劈的”。民间传说,只有恶贯满盈的大坏人才会被雷劈死。但如果真是这样,普通人还会害怕雷吗?不会,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坏到那种程度,雷不会劈他们。但事实上,从小我们就被教育,看到闪电就要拔掉所有电源、天线,打雷天不要站到树底下、不要靠近铁轨、不要打电话……为什么?因为雷霆的惩罚是无章可循的,人一旦心里有鬼,就会害怕报应上身。所以,雷劫距离任何人都不遥远。我们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再微小的罪恶,都会在这种掩饰中产生莫大的恐惧。而恐惧盘踞之地,就是鬼魅滋生之所。
雷劫尸就是这种心魔的载体。
传说,雷劈死过人的地方,十年内一遇陰天都会传出凄惶的哭声,更何况是尸体本身呢?
这时,焦尸的一个手指动了一下,旁边棺木碎屑里的白蚁纷纷私下逃散。雷劫尸站起身来,脑袋上眼睛以下是个大洞,鼻子、嘴巴全都没有,洞里不断地流出恶心的黏液,奇臭无比。
郑康拿出黑驴蹄子要冲,驼子拦住他说:“雷劫尸不吃这套,别犯傻。”
可是我们进墓室时的路已经被封死了,要逃只能进那条墓道。
一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雷劫尸,一边是吃掉谢塘、吓死徐屠的神秘墓道,我犹豫了起来。
白蚁群在墓道前徘徊许久,还是一齐爬了进去。我知道白蚁的感官敏锐,所以咬咬牙,带着大家进了墓道。
壁画
我们是怀着必死之心冲进墓道的,结果墓道里正常得令人难以置信。
墓道向前延伸十米后分成两条平行的墓道,各自向外侧转弯。这是典型的“亚”字型墓道,规格在诸侯陵之下、大夫冢之上,并不算罕见。
雷劫尸紧追不舍,我们顾不上多想,埋头往前跑。
来到分叉口,我大声喊道:“分开跑!”然后拉着驼子往右边的墓道分支跑。
驼子挣开我,说:“老板,咱们俩走一路的话,谁还会走另一边?”
我一想也对,我和驼子是最强的两个人,剩下的人又不傻。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保重!”他点点头,带了两个人跑进另一条分支。
雷劫尸在分叉口犹豫片刻,去追驼子他们了。
我和郑康跑了十几分钟,发现墓道分支越来越宽,竟然自成格局,墙上出现了精美的南北朝壁画。盗墓人看见宝贝就手痒,我和郑康放下包,取出工具就去切。
壁画比别的宝贝难偷,必须连同有画的墙皮一起切下来,放在特质的夹子里。
我刚切下两块壁画,就听郑康颤声说:“老板,不对啊!”我回过头,只见郑康退到了四、五米开外,正在用不解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壁画。
徐屠死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我忙跑到他的身边,见壁画描绘的竟然是雷劫的过程。
画面上方是浓密的黑云,黑云中隐约出现了一位赤裸的仙女。仙女手里捧着一卷竹简,上面写着“雷霆册”三个篆字。画面下方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到处都是用食道一样的管状物悬挂的人头。山下有一座用腐尸叠成的祭坛,祭坛中央竖着一根避雷针一样的铁杆。铁杆上应该绑了一个人,但那部分刚被郑康切掉了。
我对郑康说:“别大惊小怪,这是南北朝时期祭祀雷霆的巫术。所有人都怕做了亏心事被雷劈,所以就会把战俘献给苍天作为替死鬼。不仅如此,在平常的生活中,人们也喜欢骂别人‘遭雷劈的’,其实这是一种诅咒。别人被劈了,自己就安全了。所谓雷霆册,就是写有被安排当替死鬼之人的名单。”
郑康依然浑身颤抖,看着他刚切掉的那块壁画。我低头仔细一瞧,也吓傻了:墙上被切下的这一小块儿壁画中,被绑在铁杠上的替死鬼,居然是驼子!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还没有消化,郑康突然指着壁画上方喊:“不会吧?”
我抬头,见云中的仙女身上睁开了千百双眼睛。
郑康嘀咕道:“她刚才是半遮在云里的啊。”
我定睛一看,吓得血都凉了:“快跑,黑云不是画上去的!”
整个墓道上方,不知何时聚起一层厚厚的黑雾。雾中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壁画的颜料一碰到雾就“哧”地一声变成了黑色。而现在,黑雾已经接近我们的头顶了。
我想跑,却听郑康说:“老板,墓道太长,来不及了。”
我喊道:“我知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等死啊!”
郑康蹲下来翻出一把铲子:“挖个浅盗洞,藏进去然后封住口。”
事已至此也只好一试了。但我们刚挖了几分钟,头顶就传来“哧啦”一声——黑雾已经腐蚀到了我的头发。挖出的坑只够一个人蜷缩在里面,我没有犹豫,把郑康拦腰抱住,向上一举。黑雾包裹住了他的脑袋,惨叫声刚从他的嘴里传出便消失了。
我跳进坑里,脱下衣服包上土堵在坑口,整个人瘫软在土坑里,心想最糟糕的情况总算过去了。
我心中闪过一丝负罪感,心想:郑康,你可别怪我心狠啊!
这时,黑雾里竟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雷声。
驼子
墓道虽高,也不过三、四米,怎么会打雷?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又有两声更响的雷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天谴”两个字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土能阻隔毒气,却不能保护我不受雷劫。我狠狠心,想冲出去,但刚一挪土包就有一股黑雾透进来,呛得我从鼻子到肺一阵剧痛,只好又堵住了坑口。
这时,土坑一处的土开始不停剥落,然后出现了一个小洞,一张沾满泥土的脸探了出来。
有人挖盗洞来救我?
这感觉真比见谁都亲切。我帮他把脸上和头发上的土掸去,下意识地说:“李胡子,原来是你啊?”话音刚落,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李胡子之前头都被炸掉了啊!
李胡子的头从洞口滚落到我的怀里,脖子下拖着一条长长的气管。
“鬼呀……”我哭喊一声,扒开人头钻出来的土洞,挖了进去。这种被挖过的土很松软,只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拓宽一点就行。我一路平安无事地挖了十多米,这才遇到一块石碑。看到前面挖不动了,我转而向上挖去。
面前是一条几乎相同的墓道,但是没有黑雾。看来,我是稀里糊涂地挖到了驼子他们选择的那条平行的墓道。
我抬头一看,见墓道顶端悬挂着无数麻雷,这才恍然大悟:我刚才遇到的雷劫,其实是黑雾腐蚀了麻雷上面的机括,引发了一连串爆炸。一旦障眼法被拆穿,不论多强烈的恐惧都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捉弄的愤怒。
“谁在耍老子?有种站出来!我再也不会害怕了!”
我话刚说完,听到身后有声响,急忙转过了身。只见驼子穿着南北朝时候的衣服,手里捧着三颗人头,两颗是跟着他的那两个土夫子的,另一颗则属于雷劫尸。
驼子看着我,那眼神显然不属于人类。
半真半假
我说:“我们损失的兄弟,都是被你害死的?”
驼子说:“他们是遭了天谴,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带着这些小弟,为找雷霆册挖了多少墓穴?每次有危险,你就让他们替你去死。你把要爆炸的麻雷塞到李胡子肚子里、让谢塘去探闹鬼的墓道、为抢藏身之地杀了郑康,这些罪孽都会被记到雷霆册上,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我听得心头一凛。
驼子随即讲起了这座墓的来历:
这座墓的主人是一位摸金校尉,靠盗掘墓穴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那个战乱不断的朝代拥有一支野蛮的军队。不过,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好几次险些遭了报应。后来他学会了壁画中描绘的雷劫祭祀仪式,便挑选战俘和士兵绑在极易引来雷击的铁杆上,让他们替他遭受天谴。每一个替死鬼都是精心挑选的,这些人虽然不是大坏人,但是都做过亏心事,所以被雷劈并不冤枉,摸金校尉因此活到了八十多岁。那些替死鬼的尸体,被放在朽棺里。记载这些替死鬼姓名的竹简,就是所谓的雷霆册。
我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驼子露出一丝诡笑,说:“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就是帮摸金校尉记录雷霆册的副将,之前那些替死鬼都是我替摸金校尉挑选的。到了后来,普通的战俘已经不能顶替摸金校尉的罪恶了。他需要一个做过很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来承担雷劫,于是他选中了我。所以我成了最后一个替死鬼,壁画中描绘的就是我被献祭而死的场面。”
虽然已经怀疑驼子是鬼,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浑身一震。
我恍然大悟:“我一直想不通徐屠是被什么吓死的。以为他临死前既然面对墓道,那一定是看到了墓道里的东西。其实并非如此,他是因为发现了谢塘的死因,所以被你杀死了。谢塘离奇死亡,你第一个去检查他的残骸,说他的上半截躯体是被生生撕掉的。可是,徐屠是屠户出身,他一定是看出你说谎了。他站在墓道门口不仅是为了防范墓道里的危险,更是为了防止你进墓道搞鬼。所以,你假装去找他问话,趁机用针刺入了他的心脏。因为是被队友害死的,他的眼神才会那样绝望。”
谎言和背叛,比任何怪物都令人恐惧。
驼子一笑:“你现在才明白,太晚了。待会儿,我会把你的名字也加进雷霆册里。”
话音刚落,墓道顶端居然也出现了黑雾。黑雾开始腐蚀悬挂在墓道顶的麻雷,很快又将是场雷击一样猛烈的爆炸。
郑康被我害死了,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化险为夷。
驼子发出一阵狂笑,墓道墙上出现一个暗门,他闪身躲了进去。
我心中一动,疑云顿起:如果驼子说的都是真的,他是鬼,为什么还要躲避爆炸呢?
我心念电转,明白了:
驼子所讲的关于墓的来历,是真的;可是他说他是摸金校尉的副将,是死了千余年的鬼魂,则是在骗我。我之所以相信他是鬼,唯一的证据是那块被切下来的壁画上有他,但那是郑康切下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他们事先设好这个局,做了那块儿假壁画。郑康趁我不注意,把切下来的那块儿掉了包。所以真正的壁画上,被献祭的只是一位普通的战俘,和驼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尾声
我不顾一切地扑向驼子,左臂钩住他的小腿,死活不撒手。
暗门开始自动合拢。
驼子慌了,一边踢我一边破口大骂,这更让我坚信他根本就不是鬼。可是我倒在地上借不上力,驼子挣扎几下,就把腿收回到了暗门后面的密室里。
我依然不肯松手。我的左臂被暗门夹住,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不过暗门也因此留下一条缝隙,无法闭合。黑雾来得很快,顺着门缝飘进了狭窄的密室。
驼子惨叫几声,死在了里面。我因为躺在地上,还没有被黑雾腐蚀到,不过也挺不了多久了。况且,那些麻雷即将爆炸,我左臂被夹得动弹不得,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胳膊上传来一阵熟悉的麻痒,我抬头一瞧,是白蚁。我的臂骨被暗门越夹越紧,很快就只有筋和骨茬连接。流在地上的血液引来了白蚁,它们从地下钻出来,贪婪地吸食着带血的土壤。白蚁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因为白蚁群爬出时,把经过的土壤挖得十分松软,比沙子还容易挖。我咬牙折断左臂,用右臂疯狂地挖了起来。
第一颗麻雷爆炸前几秒钟,我滚入自己挖的土坑之中,沿着白蚁留下的松土继续前行。我居然又一次侥幸脱险,不由冷笑道:“驼子,你说的天谴在哪儿啊?”
其实我不恨驼子,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凭借陰谋和残忍去暗算别人,永远不会相信会有真正的天谴。这么一想,好像所有事情都变得顺畅了,除了谢塘的死。
谢塘在墓道里究竟遭遇了什么?他冲进墓道到退出来不过几秒钟,整个人竟然只剩下半截了。徐屠已经看出,谢塘不是被撕开的,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想着想着,前面的松土里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恰好我左臂失血过多,需要停下休息,所以趴下来,摸出打火机一照,却顿时愣住了。
前面竟是白蚁的巢穴,不仅有数不清的白蚁,还有那种会造成错觉的虫子,全都躁动不安地爬动着。我这才明白,它们才不是什么白蚁,而是这种虫子的幼虫。
巢穴旁边,是一卷竹简。我挣扎着拿过来,见是雷霆册,上面写满了人名,最后一个是我的名字。
数以万计的虫子朝我涌来,它们扇动翅膀的时候,恍惚间还会拼出壁画中雷劫仙女的模样。我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像谢塘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就被啃食殆尽。
雷劫天谴,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