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下降头是什么意思么?
呵呵,或许你被下一次就知道了……
01.
这个“五一”假期开始的时候,我和小米在中央商城找到了一份兼职。
商城的五楼刚开了一间“恐怖屋”,我和小米很幸运地在那里找到了在里面扮演怪物的工作。
“恐怖屋”的老板是外地人,他从别的城市到这里,在商城的五楼租下了一块地方便开了这间新潮的“恐怖屋”。他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头顶上头发稀疏隐隐地露出里面的头皮。
他看了看我和小米,“你们还是学生吧?”
“是的,我们想找份兼职,周末的时候或者每天放学后到你这里来上班。”我说。
“原则上我是不招收学生的,不过……”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我的头发。
我有一头很长的头发,又黑又亮,小米以前常说洗发水商人不找我做广告真是可惜了。
“我觉得你的头发挺长,条件不错,所以你们可以留下来了。”他最后说道。
“谢谢老板!”小米很高兴,她跳起来欢呼了一下,这就意味着我们两个可以在暑假前赚到一笔钱以便到时候一起出去玩了。
老板没有看她,倒是对着我眯缝了一下眼,随后又瞪开。然后对着旁边正在登记的一个男孩子拍了拍肩膀就出去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孩子问,我一下子醒过神来,刚才老板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让我有些感到寒冷。“李雉。”
“什么?”他马上抬起头来,又问了一次。
“李雉。”我说。“这名字不好写是吧?”拿过他的笔,将名字写下来。
“是啊,有点怪。”他笑笑,转身又问了小米的名字,随后告诉我们,“我叫江东跃,你们叫我大东好了。我是你们的组长,平时老板不在这里的时候由我负责一切事务。”
就这样,我和小米开始在“恐怖屋”里上班。
02.
“恐怖屋”刚开业这几天都在搞活动。
说是“恐怖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迷宫,然后在里面安插点能吓人的东西。而这里与公园里那些“冒险城”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面恐怖的东西有很多是由真人扮演的,而不全是机器。
这样的地方总是会受到那些喜欢刺激的情侣和胆大的年轻人的喜爱。
小米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从我家到她家还不到五分钟,我们神奇地从小学开始,便一直同学校同班级的到现在。缘分和交情自然是没的说。
小米的真名字叫齐姜。据说这和古代某个公主的名字一样。为此我以前常戏谑她是“男人婆公主”。原因是她从小便很男孩子气,性格豪爽,又不喜欢那些布娃娃和美丽的衣服之类的。
“我爸姓齐,我妈姓姜!所以我叫齐姜。”每次被人问得烦了,她都是这么解释的。
我和小米的任务不同,她是要站在迷宫下,在软垫子那里,等着客人过去,她就从底下伸手去抓那些人的脚脖子。让他们感觉是下面突然长了手在抓他们。
我则是穿着沾满了红色颜料的白袍子站在迷宫里,披头散发地装成女鬼吓唬人。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老板那么喜欢你的头发了……”第一天的上班结束后,小米边啃着冰棍边看着自己被那些惊恐的游客踩得又青又紫的手说。
“我也知道了。”我茫然地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老板之所以喜欢我的头发无非就是因为那可以省一个假发套罢了,“要不,我和大东说给你换个差事吧,看你手都被踩成什么样子了。”
自第一天上班之后,我们就和组长大东混熟了,他是个不错的人,心眼不坏,这样的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
“算了,没关系,下次我抓了之后缩手缩得快一些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听说这次的活动结束之后,就是‘百鬼夜行抄’的活动,那时候就不需要我扮贞子了,我找个机会和你一起。”
我和小米正说着话,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我一看他身上别着工作牌,就知道他也是工作人员。他径直走到我和小米身边,“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
我们两个点头。
“那么等下留下来收拾道具吧。”他吩咐我们,然后便走开了。
03.
商城是十点下班。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我和小米便留下来收拾道具。
“恐怖屋”的入口处有一个电铃的按钮。当你要进去的时候,会有一位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带你进去,他会问你要什么样的难度。是初级,中级还是高级。
初级按一下电铃,里面就只会怪叫几声放些恐怖音乐。
中级按两下,这时就会有一些假人头什么的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你身上,或者一“尸体”又凑巧横在你面前。
高级要按三下电铃,那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出动,什么道具都会给你用上,音乐也一定是最恐怖的,还会根据你所到达的那个场景变换。
这时候,恐怕你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还是会感觉恐惧到打颤。
当然,也有个别胆子特别大的,出来之后还是觉得不恐怖,于是甩掉前面领路的工作人员,独自进去转一圈再出来。
这样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大多数出来以后不是脸色发白,就是吓得大哭。
我和小米走进“恐怖屋”里收拾东西,商城在十点半的时候会关闭楼层的电源,十一点会关闭地下车库,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屋子里没有灯,有灯的地方都放着令人胆寒的道具。我和小米便寻着灯光去收拾道具。
因为里面的设计其实像个迷宫,过道又设计得很窄,所以我和小米走得很费力,再加上里面漆黑一片,即便没有开音乐,我也觉得心里面有一丝恐惧的气息在滋长。
“李雉你看!”小米突然大叫一声,我回身一看,天啊,差点没吓掉魂,一个长头发的女鬼正站在我面前。她站在那里,眼睛里没有瞳仁,满嘴是血。我吓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个道具。
“死小米,你讨厌啊!别吓唬人行不行?”我气得捶了她一下。
“哈哈哈哈……你没看见自己刚才那个样子……哈哈,太搞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
我气得不想理她,走上前面去拉下挂在墙上的一个鬼面具。“别笑了,快点收拾吧!”收拾好面具我又蹲在地上拾起一个骷髅头。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小米这么一吓,我似乎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一心只想快点收拾好东西好离开这个鬼地方趁早回家去。
我在一旁不停地收拾,一回头,却看见小米对着那女鬼的道具还愣在那里,于是我走过去,“你傻了啊?快点过来帮忙啊。”
“李雉……她,她刚才,刚才对我笑了啊……”小米的声音显得极不正常,带了些许不知所措又或者是惊慌。声调都有些变了。
“什么对你笑了?谁啊?”我没理会她,将手中一堆恶心吧唧的道具塞进角落的箱子里。
“这个女的啊……就是她,她刚才对我笑了。”
我回头一看,她指着那女鬼的道具,“就是她,是真的啊……她笑了,笑了。”
四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听见小米带着哭腔的声音,“真的真的,我刚才真的看见了,她笑了……”
我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口干舌燥。不知是何处窜进来的一股冷风灌入了我的衣服。我看着小米,又将眼睛死死地看向那女鬼道具。
站在这个角度,我完全看不见她的脸,眼睛被头发遮住了,只有满是血的嘴还暴露在我视线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白天在里面扮鬼时那些音乐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来了。
镇静,镇静,我对自己说。我走过去,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女鬼,一把拉住小米,“别说了,你肯定看错了,我们今天上了一天的班,你肯定是累得看花眼了,走,快收拾完我们回家,等下商场关了门就出不去了。”
小米被我生拉硬拽的离开那道具面前。
我们匆匆地收拾了其他的道具,到那女鬼道具的时候,我和小米谁也不愿意去抬她。
“就让她待在那里吧。”我说,“要是大东问起来,就说我们抬不动好了。”随后我将小米推出了迷宫。
走出迷宫的时候,我似乎清晰的听到一声轻笑自身后传过来,“小米?你……”我想问她有没有听到,但又怕她害怕,于是就将想问的话又压了下去。
我觉得可能是我多心了,一定是被刚才那事情给吓得神经紧张了吧。
我们走到车库的时候,小米看上去还是有些发怔。
“小米,别想了,一定是你眼花。”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点点头,“嗯,眼花,对,一定是眼花。”
“就是啊,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啊。”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04.
从商城回来之后的晚上,我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
恍惚中,似乎我来到了一个地牢里。那样子有些像电视上播的电视剧里那些古代的地牢。
两边的牢房里关着很多人,我慢慢地往前走,喊冤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那些犯人全是披头散发,样子十分狼狈。
突然场景换了,我似乎到了一个很潮湿的牢房里,那里正关了一个女人。
她身上穿着破败的衣服,但还是看得出来那原来是件上等的绸缎衣服上面还绣了漂亮的花,可现在已经变得丝丝缕缕有些遮不住身体了。
她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我。头发盖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太后……太后你饶了我吧……饶了贱妾吧……求求您了,太后……”她嘴里不断地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我正要开口辩解我不是什么太后的时候,低头一看,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得很华丽了,头发挽得很高。
与此同时,四周又起了变化,我的身边站了一个少年男子,而前面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令人可怕的东西,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除了一只头颅还在,那身上已经没了胳膊和腿,徒留下一个躯干,而头颅上的眼睛、鼻子及耳朵都在冒血。
一边的男子脸色痛苦,他似乎在质问我,“母后,得饶人处且饶人,您何必这样做?何必?”
我感到实在是莫名其妙,却不料天空一下子全黑,面前的那个无手无脚的怪物竟然一下下慢慢的靠近我,而我环顾四周,旁边没有一个人。那怪物一边接近我,一边抬起头来。
原本遮住面容的头发向后层层散落下去,露出那张可怖的面容。满脸是血,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她步步逼近我,那具残骸眼看就要碰着我,她一张开嘴就从里面流出脓血,咬牙切齿地说:
“吕雉,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我吓得猛一睁眼,惊醒过来。
打开床灯,看了眼挂钟,现在是十二点半。我一摸额头,上面全是冷汗。
吕雉?这名字感觉好熟悉啊。我从床上起来,穿过客厅偷偷跑进爸爸的书房。
书房里有很多书,从小我就喜欢看书,父母每次不在家,我都是独自在书房看书看上一天。
找出那本《史记》。
翻看了一会儿,果然在《吕太后本纪》那一章节发现了这名字。
吕雉,吕后。汉高祖刘邦的妻子。历史上真正第一个称帝的女主。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梦见她呢?还有那个女人是谁?当初看《史记》的时候,我因为那时还小,里面的好多文言文看不明白,一直是囫囵吞枣式的大致翻翻,根本没仔细看过,所以对于这一章节也就不是很熟悉。
咦?难道是因为我和她同名么?
我正疑惑着,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爸爸走进来,“小雉你干什么呢?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书?”
“没什么,我睡不着。爸爸,说起来,你当初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呢?”我将书拿着,塞进书包,准备明天好好看看。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很奇怪啊,我的朋友们也很奇怪,为什么起这么个怪异的名字。”
“嗯。”爸爸点点头,“说来也的确很怪异呢,你妈妈生你的那晚上,你爷爷说是梦见了汉朝的吕皇后,吕雉。于是就硬要给你起这么个名字,你妈妈不高兴,可你爷爷坚持要叫这个名字,所以就这么办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你爷爷也不在了……唉,这事情已经不好再问原因了。”
“啊,是这样,原来是爷爷起的这名字。”我以前一直没问过爸爸,“那么,我去睡觉了,爸爸晚安。”
我走回房间,躺在床上,感觉自从我找了那份工作之后,最近什么都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就是个梦嘛,我安慰着自己,迷迷糊糊便又睡着了。
05.
第二天照例去上班,由于昨天没有睡好,于是眼睛周围有些黑,成了“熊猫眼”。小米打电话说是在楼下等我,我赶紧打理一番便下楼去了。
“你昨晚作贼去了吧?”她看见我的“熊猫眼”笑道。
我白了她一眼,随即就将昨晚做的那个怪梦告诉了她。她听了以后表情古怪,张着嘴皱了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最后终于开口,“李雉,我和你说,你可别乱想,也许就是凑巧。不过……我昨天也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了那个古代和我同名的公主,齐姜。”
“什么?”我惊呼,如果说我那不过是个梦,那为什么小米和我一同作了怪梦?凑巧么?
“嗯。”小米点了点头,“暂时还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爸爸都不信我,只有奶奶说明天带我去慈云寺看看,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哎,对了,你历史不是很好么?把齐姜的事说给我听听吧。”
于是我和她一路说着齐姜,到了商城。
齐姜本是战国时齐桓公的一个公主,据说她的夫君是战国七雄之一的重耳,也就是晋文公。关于齐姜,历史上说到她的地方并不多,史记里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提到,只概括为“齐女”。
小米没有告诉我她的梦境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一直忘了问。眼看着就要迟到了,我们赶紧跑上了五楼。
果然不出所料,大东一见我们就问为什么昨天不把那女鬼的道具给抬到里面收好,结果今天早晨别人去重新布置道具,都被吓了一跳。
我稍微和他解释了一下,然后赶紧放下包去干活。
可一冲进迷宫我就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一样不可思议的东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迷宫入口处的第一个拐弯口,竟然放了一个没有胳膊,没有腿浑身是血的怪物……她的头发长长的,仿佛是意识到了我在看她,她……她竟慢慢地抬起头,头发层层向后散落开去,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我吓得动弹不得,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梦境?
“怎么样?酷吧?老板今天刚买回来的。”冷不丁的,大东突然站在我后面说。他说完还走过去,抱起那个“怪物”向我走过来。
“啊……”我失声叫起来,“别过来,把那东西拿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我失控地大叫,让大东慌了神,“李雉你怎么了啊?这是假的啊,不用怕,不用怕的。”他扔掉那“怪物”,走过来拍拍我的背,“和你说是假的啦,老板前一阵子在外地定的货,今天刚送到。”
虽然他一再解释,这其实是个假的道具,可我还是觉得这很蹊跷。
“你没事了吧?”他问。“看你的样子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
我勉强对他笑笑,喘着粗气,惊魂未定。“降头?什么降头?”我奇怪。
“唔,那个呀,你还是别知道了,我说着玩的。”
他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好再问。
为什么那个梦里的怪物会出现在这里?我眼看着别的工作人员将它抬了进去,安放在一个拐角,随后又将绿色的小探灯从下往上打在她脸上,使得她看起来更为可怕,我转身想走出去,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等等!刚才……她似乎……似乎翘了一下嘴角啊。
我赶紧回头又看着她。她的嘴张开着,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并没有翘起来。寒意渐渐又从脚底泛了上来。我赶紧转过头来跑了出去。
“小米,小米。”我找到正在迷宫下面后台换衣服的小米,“我们不在这里打工了吧?好不好?”
她一怔,“为什么?”
“我觉得哪里不对,越来越奇怪。说不清楚,总之,我们走吧?工作可以再找嘛。”
“是可以再去找,但是哪里会同意要兼职的学生呢?”她这时的表情突然让人感觉非常冷静,冷静得超乎常理。
“李雉。”她又说,“我们想凭自己的本事赚到出去玩的钱,自然是要付出一些牺牲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但我们先忍耐一下吧。何况我们每人还有五十元的押金在老板那里呢,做不完一个月他是不会退的。”
“可我刚才真的看见那个我梦见的那个东西……而且大东说我们也许是被下了降头。”
“小雉,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些科学还解释不了的东西,我们天天在一起玩,感情那么好。晚上做类似的梦,恐怕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我知道她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很想赚到工钱。
我也知道小米不离开我也是没办法离开的。从小到大我们都在一起,我不习惯和她分开。
因为这种种,她和我那时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那一天。
06.
那天是周末,为了给大伯父庆祝六十大寿,我特地向大东请了假,全家一起去了郊区的民风度假村参加家里的宴会。
白天在那里玩了一天,晚上的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再加上晚上又下了暴雨,所以大家就都没走,而是在度假村直接订了房间准备在那里过一夜。
当晚我在自己的房里洗了澡刚要睡觉,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哪位?”这号码是陌生的,我挺奇怪。
“小雉么?”一个中年女声传过来,带了焦急的语调,“小米是不是在你家和你在一起?”
“啊?没有啊,怎么了?”我听出来,是小米的妈妈,刘阿姨。
“什么?你们不是一起去打工的么?”
“是的,可今天我大伯父大寿,我请了假没去上班,昨天已经和小米说过了啊,她应该知道我今天不去的。怎么,她没去上班?”
“她一早就出去了,可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和她爸爸都快急死了,哪里都找了,连你也不知道,她爸说如果连你也不晓得的话,那我们就报警了!”
“阿姨您别急,我给您打电话再问问别人,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您。要是找着了她,那就请她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好,就这样,阿姨再见。”我挂了刘阿姨的电话之后就拨了大东的电话。
“大东,今天小米去上班了么?”我劈头问。
“怎么你们都打电话问我啊……”他在那边嘀咕。“刚才警察都给我打过电话了。”
“你别废话了,她到底去没去?”
“来了来了,她今天来得还挺早,没迟到。一直到晚上都很正常啊,下班的时候,大家就都走了,我和你花姐留下收拾的道具,也没看见她,我们都以为她早就走了。”
“这样?……奇怪啊。那能去哪里呢?”
“我怎么知道啊,对了,你明天可得给我回来上班啊。”
“知道了。”我说,“那这样,我挂电话了。”
不在“恐怖屋”,她平时就只和我玩得很要好,一般的同学她都不知道人家住哪里,她的几个亲戚家里想必刘阿姨应该都找了。
能去哪儿了呢?
突然,我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地方:慈云寺。
会不会是去了那里?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还差十几分钟就是十点。从郊区到市区中心地带的慈云寺大概要四十分钟。
我给爸妈留了一封简短的信就悄悄溜出了自己的房间。
跑出度假村后我拦了辆的士,直奔慈云寺而去。在路上,我仔细地回想了这些天来发生的那些怪事。
我仍旧是会被怪梦惊醒,而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人我也搞清楚了到底是谁。
她便是历史上那个和吕后争宠的戚姬,戚夫人。由于她在高祖面前一直想要立自己的儿子赵王刘如意为太子,这便让吕后觉得她想代替吕后的位置,威胁到吕后的权力,所以在高祖死后她受到了吕后的禁锢,随后还发生了那件著名的“人彘事件”。
吕后命人将戚姬的双眼挖去,耳朵熏聋,灌给汤药将喉咙毒哑,又削去双臂双腿。最后将她扔进了厕所里。
现在看来,这样的处理的方法的确是非常残忍。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慈云寺外,我不再多想,付了钱从车里出来。
慈云寺是座明代洪武年间由官家修建的寺庙,在历史长河中,它很幸运地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并未有丝毫的损坏。
寺院很大,现在是十点半,因着临近市中心,所以还未关门,仍有个别香客进出。
从正门进去,大殿里的和尚正在举行晚诵,我绕开大雄宝殿,直入后面的观音像那里,我和小米小时候常由她奶奶带着到这里玩。
观音殿那里冷冷清清,挂幡被风吹得来回飘荡,殿门旁边还坐了一个专门解签的老和尚。
殿堂上的烛火明明灭灭,照在老和尚满是皱纹的脸上,他正闭着眼睛,胡须轻飘飘的。这些突然使我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我见着里面没人,看来小米不在这里,正要抬腿往回走。
不料一旁的那个老和尚却突然开口了,“小施主最近可是有烦心事缠身?”
我怔了一下,便回头过来答,“大师怎知?”
“小施主这事不仅缠身,还缠魂呢……”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眼睛并未睁开。
这和尚?!
我走过去坐在他面前。“求签。”我说,说完拉过签筒开始求签。
“啪”的一声,一枚签掉在了地上,我拾起来,老和尚突然睁开了眼,伸手接过去。
“请问施主问什么?”
“凶吉。”
那和尚复又闭上眼睛,一手抓着念珠,“噩梦缠身,怨灵簇拥。小施主年纪不大,何以至此啊?敢问施主姓甚名谁,生辰八字。”
“我叫李雉。”我说,拿过一边的毛笔,干脆将名字和八字都写给他。
他看了一眼,便不停地摇头,“不好不好,这名字和八字都是触事儿的。也难怪小施主年纪不大,周身的怨气那么重。”
“那,大师,这事可解么?”我问。
“晚了……”他长叹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什么?晚了?“大师,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他又猛地睁开眼来,“小施主丢了伙伴吧?”
“是的。大师也知道?我的朋友失踪了。”
“如今怕已是陰陽两隔了。”他仍是不愠不火地和我答话。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下大骇。
他又睁开眼来答我,“你二人生辰恰好与那齐姜、吕雉的亡时极近,更坏的是,竟还叫了她们的名。且不说那吕雉所欠得人命债,就连那齐姜身为公主也有数条人命在身,弄得那些人投胎不得,又找不着各自的冤家,却寻着了你们,自然是要拿你们来填自己的愤了。”
“可那关我们什么事啊?我又不是真的吕雉,小米也不是真的齐姜!”
“说是报仇,可实际大概都是为了接你们的命吧。并且,你们已被人下了降头。”
“接我们的命?降头?”奇怪,怎么又提到了降头。
“降头这东西原来是躲不过去的,怨灵寻不到本来的仇主,就只好寻你们这些相似的人,接了你们的魂魄去陰界,便可以换取进入新生的机会。这世间原本就是这样,有新生便有死亡,而死亡的同时亦有新生。”
“我不要死……我也不要小米死,这本就不关我们的事,为何要我们俩来偿还?”
我有些失控了,这的确令人恼火,我正要拍桌子,这时殿外突然站了另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和尚,他古怪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大殿里面,然后问,“请问施主在干什么?”
干什么?他看不出来我在干什么吗?我心里还是很恼,于是一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不烦劳师傅分心了。”
他又古怪地看了看我便走开了。我又回过头来和那老和尚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止他们?”
“有是有,不过……”他继续闭上眼睛,“施主最好还是不要尝试了,我看她们接走了你的伙伴应该就不会再接你了。”
“我不要小米死!”我又说了一次。
他这时不但睁了眼,且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那就只好小施主您自己去将伙伴的命给接回来了。”
“我?我怎么去?”我奇怪。
他招了招手,我将耳朵递过去。他随即对我说了一番话。
“多谢大师了……”我从衣服里掏出二十块钱,“这就作为香火钱吧。”
老和尚摆摆手,“不必,小施主切记,此事不可泄露。”
我告辞了他从寺里出来,外面的大街都已经显得很空荡了,我又打了个电话给刘阿姨,小米果然还是没有找到。
我站在寺门口想了约十分钟后,终于决定按照那个老和尚说的去试试看。
07.
十一点四十,我敲开了市区一家寿材店的门。
“我要买这些东西。”我将一张清单递给那睡眼惺忪的老爷爷。
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问我,“您要多大尺寸的啊?”
“就照着我的身材。”
寿衣,面粉,纸钱……我将东西拿好,赶去了大东租住的房子。
“你干什么?”大东打开门,一看见我怀里抱的东西,脸色都变了。
“你别管,照着我说的帮我就可以了。”我把寿衣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
“可是,可是……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我要‘死’一回。”我说。
的确,这就是那个老和尚帮我出的主意。
我心口上压了陰凉的石头,穿着寿衣,头朝西,脚朝东,全身渐渐淤积了陰气,而大东一直在旁边帮我摇晃着招魂铃铛。
“李雉,到底行不行啊?”他在一旁边打哈欠边问。“哎,你不会真被人下了降头吧?我奶奶以前说过这很麻烦的。”开始我还能清楚地听见他打哈欠和说话的声音,可是后来,我却发现那声音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
睁开眼睛我一下坐起来,回头一看,果真如和尚说的那样,我的灵魂出窍了。
按照大东的说法,他最后看见小米是在“恐怖屋”,那还是应该去那里找。
没了躯体的束缚,灵魂移动的速度很快。
很快便站在了“恐怖屋”的门口。
可是,这为什么和我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呢?入口处黑洞洞的。看来这也让那个和尚说对了,这根本就是黄泉路的另一入口。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巨大潮湿陰寒气体差点令人窒息,我不仅打了个冷战。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数不清的哀号在充斥着耳膜。
越往前走越觉得冷,“小米……”我轻轻叫起来。突然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显然不是小米的,“啊……”我叫了一声,那影子便后退了一步。
“小米——你在哪里啊?小米——”我大叫着,四周模糊的人影变得多了起来。它们似乎在慢慢的向我靠近。
我觉得更加寒冷了,呵出的气遇见前额头的头发,已经凝成了霜。
“小米!你出来啊,我是小雉,我来接你了……小米……”
突然,前面模糊人影突然散去了,“小雉!”一个熟悉的人向我跑了过来。
是小米!我马上一把拉住她的手。“快走,时间不多了。”回过身我才发现,退路已经被那些模糊的人给堵死了。
“我们出不去了……”小米在旁边说。
我急中生智,想到刚才那个人影的反应,于是大叫一声,“啊——”
果然面前的东西全部迅速退了开去,我抓住小米就往外跑,而那路口似乎已经看不见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突然,面前出现了一条路,我赶紧拉着小米跑了出去。
猛地,我从床板上坐了起来。身边站着大东,“你吓死我了。”他说。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他跑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小米。
“你死哪去了?到现在才出现,你妈都报警了……”大东在后面关门,喋喋不休地说。
小米走进来,“你怎么会进到那里的?”我问她。
“我下班的时候,听见迷宫里有人叫我的名字,‘齐姜,齐姜’。我以为是哪个同事,于是就进去了,越走越深,到我发现哪里不对的时候,已经走不出来了,那里已经根本不是迷宫了。要不是你来找我,我肯定出不来了。”
我拍拍她,“出来了就好,回来了的话,那不如去谢谢那个和尚,是他教我这么做的。不然也接不出你的命。”
小米点头,于是我和她一同走到慈云寺那里,正要敲门,却见寺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和尚,“你说的就是这个和尚么?”小米问我。
“不是。”我摇头,“他是在观音殿里给人解签的那个。”我拉着她正要走进寺里去。
小米却惊奇道,“观音殿里哪有给人解签的和尚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咱们十二岁那年这庙里最老的那个专门解签的和尚死了之后,就再没人在这里解签了呀!”
心里“咯噔”一下。对啊。我自小时候就常来这里玩,为什么对那个年纪那么大的老和尚全无见过的印象呢?
这时,我又想起了一个细节,且想得我全身起了冷汗。
我和那老和尚在殿里谈话的时候,曾有个年轻的和尚问我在干什么,我当时奇怪,他应该看到我和老和尚在解签啊,这么问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当时一个人在那里大叫大嚷的,从他的语气来分析,也的确是在问我一个人。现在我似乎是想明白了,那小和尚会这么问,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看见那个老和尚啊……
那么……
我低头朝着小米和自己的腿看去。
我看见自己和小米的裤腿中空空荡荡,似是飘在空中。
我看向小米,她似乎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很好奇,到底是谁给我和小米下了降头。不过……就像谁说过的,那还有用么?
大东跪在李雉睡的床板边,“李雉!李雉!你可别吓唬我啊!快点醒过来吧,李雉……”他伸手探她的鼻息,随后吓得将手缩了回去,“李雉,早和你说了……被下降头是躲不过去的……躲不过去的……呜呜呜呜……我就没躲过去,你和小米又怎么躲得过……”
PS:下降头是指被人掌握自身的八字和经历以及名字之后,拿你一样东西,再给你定个框架,而你会照着他为你规划的未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直到深渊。中途是不可能有人逃脱的。所以老人们有时会说一个人做事情痴迷到难以自拔,便是,“死小子,被人下降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