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遇袭
林逸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被鹿攻击!
两人即将订婚,但孔佳的父亲不同意,于是两人相约去长白山旅游散心,但是没想到,他们迷路了。
当时天色已晚,GPS也失灵了,孔佳和林逸只好沿着小路往回走,不知不觉,他们走进了一条岔道。此时,月亮从树梢升起来,洒下一地银霜,走着走着,视野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片谷地。
向下俯看是一个小村落,拙朴的民居依山而建,小路上铺着青石板,四周的农田像棋盘一样整齐,发现这样一处世外桃源,让孔佳十分开心。
“想不到这种地方还有人居住。”
“或许我们能借宿一晚。”
两人走进小村庄,渐渐发现这里安静得不同寻常,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四周的房屋一片颓败,门缝里挤出茂盛的野草,地上的青石板被野草拱得崎岖不平,原来这是一座被遗弃的山村。
“荒野山村,好恐怖啊!”孔佳贴在林逸身上说。
“不怕,有我呢。”
“笃笃”的蹄声惊动了两人,他们回头看见,一只鹿从一栋民宅里探出脑袋,它有着一副峥嵘的犄角,胸前长着一束白毛,应该是一头年长的鹿。
林逸想,这只鹿可能是“住”在这里,说不定这是一座“鹿村”。
“它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啊!”孔佳问,“是对我们有敌意吗?”
“不会吧,鹿是种性情温顺的动物。”
然而,这只雄鹿看他们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它的鼻孔不停翕动,好像特别亢奋。
“哟!”雄鹿长吟一声,居然站立起来。周围的陰影中旋即出现一双双腥红的眼睛,一只只鹿从黑暗中踱步出来,它们身上的毛发大面积脱落,长着癣一样的东西,眼神充满敌意。
“孔佳,快跑!”察觉到情况不妙,林逸拉着孔佳快速逃离,他们的动作刺激到了那只雄鹿,它立即四蹄翻飞,用槍刺般的犄角直指前方,如同流星赶月般冲了过来。
“危险!”林逸猛地推开孔佳,雄鹿撞到一栋小屋墙边堆放的破瓦罐上,发出“哗啦啦”的动静。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阵阵鹿吟,一只只鹿朝他们围拢过来,那些雄壮的身躯和戟张的鹿角透着十足的危险。
“跑!”林逸催促孔佳。
两人朝村口跑去,一只鹿从侧面冲了出来,因为冲撞过猛刹不住脚步,身体打着横摔在地上,它用鹿角撑住地面站了起来,将锋利的犄角对准两人,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般不停地刨着后蹄。
林逸拉着孔佳折进一条小道,周围到处是横冲直撞的雄鹿,那鹿鸣声听起来,竟如同野兽的咆哮般令人胆寒。
突然上方传来一些动静,他们抬头望去,最开始遇见的那只雄鹿站在屋顶上,身后映照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它跃跃欲试地要冲下来。
“它们疯了吗?”
那只雄鹿“嗖”的一声跃起,林逸拽着孔佳避开,轰然一声,它一头撞进一间茅草房的屋顶。
两人无论怎么跑怎么躲,都甩不开这些疯鹿,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最终两人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急促的蹄声迅速逼近。
孔佳吓得哭了起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快进来!”
两人大吃一惊,只见一个男人头顶地窖门,正冲他们招手,两人如蒙大赦般跑了过去。
二、救命恩人
地窖杂乱无章地放着些东西。
男人转身取东西的时候,问他们道:“你们干什么来的?”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粗壮,穿着兽皮和破布缝制而成的衣服。孔佳注意到他的腰上悬挂着一枚手榴弹,就是抗日电视剧里小日本用的那种,俗称地瓜手雷。
他大概是个猎人!
“我们是来旅游的,却不幸迷路了。”林逸说。
“哦……”男人坐在桌子边,手里多了一个烟斗,他啪啪地抽着,粗劣的烟雾呛得孔佳咳嗽了起来。
“谢谢你救我们,这些鹿为什么会发疯?”林逸问。
“都是因为山里的矿。”
男人说,十多年前,山里发现了一种稀有矿,一个外地老板搞到了开采权,便在村里招募矿工。虽说危险,但总比种地挣得多,于是村里的男丁都去矿上干活了。可好景不长,那种矿具有强辐射性,人们纷纷得了怪病,年青力壮的逃出去了,年老体衰的留下来等死,就连山里的动物喝了被污染的水也相继发疯了。
“你为什么不走?”林逸又问。
“我?我在这里呆习惯了,反正它们又不会伤害我。”男人笑笑,“我们是老熟人。”
林逸觉得这家伙怪怪的:“对了,你怎么称呼?”
“叫我老张吧。”男人的视线在孔佳身上打量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了。
老张让他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反正走也走不掉,今晚是月圆之夜,鹿群比平常要危险。这并非无凭无据的迷信,林逸听说过“生物潮汐”这个词,月球的引力会加速血液循环,使动物变得狂躁,就连人也会受其影响。
老张给他们找来一些铺盖,不一会儿,老张睡下了,发出山响的打鼾声,两人却全然没有睡意,于是坐在被褥上说话。
“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疑,全村都走了,他为什么单独留下来?”林逸小声说。
“你真是想多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很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明天有机会的话我们就走,我可不想跟这个人呆在一起。”
“你啊,总是把人往坏处想。”
“但你也不能总把人往好处想,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是是,我知道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和衣躺下,这一觉睡得实在是煎熬至极。
次日一早醒来,老张坐在板凳上擦着一杆槍,不是鸟铳,而是一把苏联生产的老式步槍,从保养的程度上看,主人对它相当爱惜。
“像这种槍,需要持槍证吗?”林逸问。
“以前镇上给办过一张。”老张头也不抬地回答。
“什么时候办的?”
老张瞪他一眼:“你问这些干吗?”老张的语气很冲。
孔佳听出林逸言语里的试探意味,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女娃子,会做饭吧?”老张问,“那边有米有锅,去熬点粥来喝,切点腊肉。”说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插在桌上,那是一把刺刀,“会生火吗?”
孔佳露出迷茫的表情:“火要怎么生?”
“有打火机!”老张咧开一嘴黄牙笑了,笑得十分古怪,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孔佳身上,惹得林逸十分不快。
孔佳切了些腊肉,熬了一锅香喷喷的肉粥,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满意。这时,林逸凑过来小声说:“你要提防这个人,他想打你的主意。”
孔佳被他认真的语气吓了一跳:“你这个人,总是处处设防!”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他那些槍、刀肯定不是正规途径来的,这个人也许是逃进深山里的杀人犯。”
“你别吓我好吧!”
“反正不能大意!”
吃罢早饭,老张装备上猎槍和短刀,对林逸说:“存粮不多了,跟我去猎几只兔子,晚上请你们吃烤野味。”林逸揣测着他的用心:“今天不能走吗?”
“这两天太危险,林子里有不少鹿,后天我带你们出去。”
“我要一把槍!”
“槍就这一把,刀可以借你用。”他当真把那把磨得锋利的军刀解下来递给林逸。
孔佳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两人走后,她一个人呆在地窖里十分枯燥,她东摸摸西看看,意外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
翻开来,里面是一些剪报,第一张上面写着大标题“偏僻小山村出现离奇怪病症”,是十几年前的旧报纸了。
孔佳仔细读着,当她获悉其中内幕时,突然感觉脊背生寒,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林逸。
时间缓慢流逝,一整天过去了,却不见两人回来。孔佳担忧起来,她下了很大决心,决定出去找他们。
她悄悄地走出村庄,开始呼喊林逸的名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忧心如焚,声音里也带着些哭腔。
“林逸,张师傅,你们在哪?”
就在这时,灌木丛里滚出了一个人,是林逸,他浑身上下都是血。
三、杀人
孔佳吓得尖叫起来,却被林逸捂住了嘴,他压低声音:“别喊,会惊动那些鹿的!”
“你受伤了吗?”
“不,这不是我的血。”说着,林逸把双手往衣服上使劲地蹭了蹭,“他果然不是好人,打猎的时候他想暗算我,所以我捅了他一刀!”
孔佳涌起一阵寒意:“你杀了他!”
“这种人,死有余辜!”林逸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我想着要见你,豁出命才跑回来的。”
说完,他紧紧地搂着她。孔佳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想办法逃出去,林子里面有不少鹿,鹿的视力不太好,绕着走应该没问题,我刚才看见河了,应该能找到车。”
“那好吧……”
林逸拉着孔佳的手在密林中行进,他在路上做了些标记,可是天色太暗,他们身上也没有可以用来照明的设备。
“我在他的屋子里看到一些剪报。”孔佳说。
“关于什么的?”
“村子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当时他们得的怪病……”
突然间林逸脚下一滑,两人从一道土坡上滚了下去,所幸并不高,两人在黑暗中相互寻找对方的手。孔佳摸着摸着,碰到一只冰凉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月亮出来了,银白色的月光落向这片林间空地,孔佳看见老张躺在地上,后心上插着一把军刀,他大睁着无神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
老张唯一的武器,那把猎槍还背在背上,林逸那番话显然是一个脆弱的谎言。
孔佳目瞪口呆地转向林逸:“你这个凶手!”
“如果他是个坏人,到时后悔都来不及!”林逸极力辩解着。
“如果他是个坏人!”孔佳不敢相信地看着林逸,“如果他是坏人,昨晚为什么要救我们!”
“也许他是想抢我们的东西,想霸占你!这深山老林,他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他把我叫出来打猎,摆明了是要暗算我,然后对你……”
孔佳简直无法正视那张英俊的脸孔,那下面藏着的原来是如此陰暗的内心,或许人只有处在极端环境下,才会剥去平日的伪装。
孔佳颤抖着,眼泪不禁流淌了下来:“他不可能是坏人。”
“你怎么能肯定!”
“如果他是个坏人,就不会一直守着村子,还有那些变成鹿的村民了!”
“你说什么?”
孔佳告诉他,十几年前,因为矿物辐射,村里爆发了一种怪病,那是一种会破坏基因链的病,当今世上没有任何对策。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惨死,后来有人发现注射鹿血可以“治愈”这种病,这听上去很荒唐,但在这个愚昧落后、医疗不发达的小村庄里,他们确实这样做了。
但是注射过鹿血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康复,只不过是免疫系统制造的假相,是一种回光返照。
鹿血进入基因被破坏殆尽的人体,便成为了基因的“修补材料”,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十几年前,在这个小山村,它真的发生了。
村民们开始发生变化,半人半鹿,神智不清,一大批人死掉了,一小部分人最后活下来了,却变成鹿的模样。
听完这些,林逸半天说不出话:“但这也不能说明,他不是一个逃犯!”
“如果他是个逃犯,为什么要保存这些,为什么不肯伤害鹿,你在他的屋子里看见过哪怕一张鹿皮吗?因为他曾经住在这里,他亲眼看着村民变成了鹿。”
这虽然是孔佳的猜想,但结合此前的种种迹象,却是最有说服力的结论。
林逸支吾着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回去之后,就当作它没发生过!”说着,他向孔佳伸出一只手。
“不要碰我!”孔佳尖叫起来。
冰冷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林逸突然动了起来,他拔出尸体上的刀!莫名的恐惧慑住了孔佳的心。
“你……你想干什么,杀掉我灭口吗?”
“林佳,这世上我绝对绝对不会伤害的人,就是你!”他把刀倒持在手中,递过去,“拿着防身,我好像又听见鹿的声音了。”
杀过人的刀,孔佳无论如何也不敢伸手去接。
一阵清脆的蹄声传来,两人的神经立即绷紧起来,只见一只雄鹿从林间踱了出来,林逸连忙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动,不要出声。
那只鹿停在老张的尸体前,弯下脖子,用鼻尖轻轻碰了一下老张。一滴液体落下,孔佳惊异地发现,那只鹿居然在流泪。
或许曾经是人类的它们,意识深处还保留着一些人性。
林逸突然暴起,一刀刺进了鹿的脖子,对孔佳大喊:“快跑!”
雄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拼命地甩动脖子,林逸被甩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刀子也在鹿的脖子上拉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汩汩涌出,浸染了它的皮毛,雄鹿摇摇晃晃,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两人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之际,回光返照的雄鹿突然仰起脖子,发出一声悠长的鹿吟,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在林间久久回荡。
像是回应它的呼唤,四面八方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像潮水一样朝两人合拢过来,林逸错愕地瞪大眼睛。
林逸推着孔佳,让她快点跑,他像是想起什么,从老张的尸体上摘下一样东西,刚直起身,一只强壮的雄鹿从灌木丛中冲出来,撞向林逸。
那声音就像是刀子穿透血肉一般,孔佳回过神来,惊恐地发现雄鹿的鹿角贯穿了林逸的身体,被血染红的尖角从他背后伸了出来。
其他的鹿也正在赶过来!
“不,不!”
“别管我了,快跑!”
林逸用颤抖的手拉开地瓜手雷的保险,火药的刺鼻气味顿时弥漫开来,他几乎是吼出来一样地对孔佳叫喊道:“跑!”
孔佳颤抖着,转身逃离,眼泪在月光下曳出了一条晶莹的细线。
身后传来鹿群愤怒的叫声、林逸的惨叫声,然后轰然一声,一切归于平静,林中的栖鸟被爆炸惊动,扑棱棱地拍着翅膀逃向天空。
尾声
孔佳拖着冰冷麻木的身躯找到了车,她在车里哭了一整晚,当黑夜结束的时候,林海上空还能看见一缕轻烟。
她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恨意,她要把这里的秘密公之于众,让这些疯鹿一个不留地统统被杀掉。
“哟!”一声鹿吟惊动了她,她抬头看去,车前站着一只美丽的母鹿。
母鹿漆黑的眼睛蒙着一层泪光,那是一双悲伤的眼睛,流露着痛失至爱的神情。
孔佳放下刚刚打开的手机,恨意突然变得淡薄起来,她抬头望向那片葱郁的密林,它危险野蛮,却又美丽宁静。
那是一片不该被打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