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门没有上锁,幽幽地虚掩着。
门的后面是漆黑一片的房间,只有冰凉而陰森的月光,静悄悄地洒在客厅大理石地面上,冷得好像凝上了一层霜。
凌飞轻轻推开门,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立刻从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皮肤,不祥的预感顿时在心里升了起来。
“穆先生,你在吗?我是凌飞。”凌飞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片连心跳声都听得异常清晰的寂静中,却显得十分刺耳。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凌飞一点点走了进去,穿过玄关和客厅,正对面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门同样虚掩着,凌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一股凉凉的空气顿时迎面扑到他的脸上,凉得就像一双来自地狱的手,让人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书房的窗户敞开着,两扇巨大的落地窗帘从中间掀起悬在两侧,整个房间似乎已被月光渲染成了银白色的。
在这一瞬间,凌飞仿佛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已经变得僵硬了,好像连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就在窗户的正中央,一个人影笔直吊在那片皎洁冰冷的月光中!
套在绳环里的脖子显然已经折断了,脑袋轻轻地耷拉着。夜风一阵阵吹进来,那人影也随着一摇一曳,好像正在跟凌飞打着招呼。
凌飞深深吸着气,勉强控制自己惊骇的心情。
但就在这时,寂静而诡异的空气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童谣歌声。
歌声速然划破空气,刹那间就像一柄利刃刺进了凌飞的心脏。
“妹妹妹妹快睡吧,梦里有好看的布娃娃,把她挂在窗子上,月亮姐姐最喜欢她。妹妹妹妹快睡吧,梦里有好看的布娃娃,风儿轻轻吹着她,低头听着妹妹唱歌啊……”
女孩的歌声清脆悠扬,可是在这陰翳诡谲的氛围中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栗,仿佛不像是来自这个陽间的世界。
凌飞用力握着双手,手心里冰冷的汗水不断渗出来。
窗口吊着的人影依然在一点点晃动着,耷拉着的脑袋仿佛正侧耳静听着这森然诡谲的歌声。
立冬一过,天气便开始越来越冷了,槐树的叶子也渐渐泛起了枯黄色。
凌飞从乡间的大槐树下走过,面前就是大荣村了。
大荣村并不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其实离市区非常近,最多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但是由于城市区域上的划分,这里已经隶属于郊县,所以一直都还是一副村镇的样子。
凌飞走进大荣村的时候正是下午一点多钟,陽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让人全身都觉得干爽而舒适。
“凌先生,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就在村口的旅社里。乡村地方条件简陋,只好让您将就一下了。”穆兴岭提着行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凌飞说。
穆兴岭年纪不大,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凌飞微微笑了笑,问:“怎么?不是住在你们家吗?”
穆兴岭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哪还有家啊,我哥不是都跟您说了,祖屋七年前就被烧了,现在还是一堆废墟呢。”
凌飞默然了一下,问:“当年失火的时候,你哥哥不在村子里?”
穆兴岭的神色稍稍显得有些黯淡:“那时候哥哥在城里做生意。因为公司刚刚起步,平时特别忙,所以嫂子和他们半岁大的儿子就一直住在村里的父母家。”
凌飞轻轻地“哦”了一声。
穆兴岭继续说下去:“七年前那场火,把父母和我哥的老婆儿子都烧死了。之后我们一直住在城里,所以也就没有再重新盖房子。”
凌飞徐徐地点头,两人转眼间便进了大荣村。
乡村的白天是很安静的,成年人几乎都去城里上班了,穿过谷场就看到一排开着三四家小旅社。
凌飞跟着穆兴岭来到其中一家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淡淡地说:“穆先生,麻烦你帮我把行李送进房间。”
穆兴岭微微一怔:“那您呢?”
凌飞转头望着面前的大荣村,半晌才徐徐地说:“我想到村里转转,日落之前会回来找你。”
“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穆兴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立即被凌飞打断了。
“不用了。”他摇着头,似乎在脑海中想着什么,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想到处看看,而且我喜欢一个人办案子。”
穆兴岭点了点头,但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有些犹豫地说:“凌先生……我哥的死讯在这里还没人知道,我想暂时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免得村子里的人乱猜想……”
穆兴岭说着忽然又停住了话头。
凌飞望了他一眼,穆兴岭低着头,目光微微有些闪烁,依然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但凌飞却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是幽幽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走向了那条直通村内的宽水泥路。
大荣村的占地面积很大,少说也有几百户人家。
这里的人早就不种田了,每户旁边最多也就只有大半亩菜地,种的都是各家自己食用的蔬菜。
沿着水泥大路走了大约有十分钟,村口的谷场已经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内。凌飞终于在一家小杂货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杂货店的门口坐着两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正一边喝着茶一边下棋。
凌飞买了包烟,然后向其中一个老人问:“这位大叔,您可知道穆家老宅怎么走?”
两位老人抓着棋子的手陡然间全都凝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眼凌飞,其中一个声音有些低沉地问:“你说哪个穆家啊?”
凌飞微微笑着:“就是穆德恩的那个穆家。”
“穆德恩!”两个老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中的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半晌,老人才接着说:“穆德恩家的房子,七年前就给一把火烧光了,早就没了。”
“这我知道。”凌飞点着头,说:“我就是想到那烧了的地方看看,您可知道怎么走?”
老人再次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回答凌飞的问题,只是缓缓地问:“年轻人,你跟穆家有什么关系?那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
老人的神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陰沉了,凌飞低低地笑了声,说:“我也是受朋友之托,务必要去那里瞧瞧,那地方应该离这儿不远吧?”
老人又停了停,许久才缓缓地叹了口气,伸手朝村子深处的方向一指:“穆家老宅子就在村尾那儿。”
凌飞还没来得及道谢,老人已经再次开口了:“年轻人。你去看看就好了,看完赶快就走,千万别多待,那地方……”
“那地方怎么样?”凌飞立即脱口问。
“没……没什么。”老人的神色顿时显得有些发窘,连忙说:“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记住,看过了赶紧离开,别在那多待就行了。”
凌飞的目光似乎蓦然间沉了一下,但他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便道谢离开了。
凌飞沿着大路笔直往村尾走,十五分钟之后,他的面前便出现了那堆已经沉寂了许多年的瓦砾废墟。
凌飞在焦黑的残屋前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一片断壁废墟。
此刻空中一片浓云飘过,天色似乎忽然间陰了下来,陽光也淡了许多。
“穆兴锋……”凌飞轻声喃喃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穆兴锋就是穆兴岭的哥哥,也是曾经这栋老宅的主人之一。
凌飞认识穆兴锋大约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时穆兴锋突然找到凌飞,委托凌飞帮他调查一件案子。
而案子的内容就是七年前的那场大火。
虽然警方调查的结果是意外失火,但穆兴锋却始终不相信这样的结论。他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父母和妻儿都是被人蓄意杀害的。
然而当时凌飞并没有接受他的委托,一来是因为案发时间相隔实在太久,二来是案情太简单,并没有什么光怪陆离值得调查的地方。
凌飞虽然是私家侦探,但对于一些太过简单的案子,却一向都没有什么兴趣。
本来这件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甚至连凌飞自己都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然而可就在三天前,穆兴锋却突然再次打电话给他。
穆兴锋告诉凌飞,在被凌飞拒绝之后,他又再次回了趟当年的案发地点,也就是大荣村,希望能够亲自调查出案件的真相。
可是就在最近,他却突然发觉有人在不断地跟踪他,而且很可能跟这次他重回故乡的调查有关。
所以穆兴锋希望凌飞能够再次考虑接受他的委托,而且之后又约凌飞当晚在自己的住处见面。
可是就在凌飞如约到达穆兴锋家的时候,却发现穆兴锋已经吊死在了书房的窗前。
凌飞永远无法忘记当时恐怖的情景。在一扇敞开的窗户中间,一具尸体静静地吊在月光中,而房间里却突然响起了令人窒息的童谣声,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声音!
凌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穆兴锋死亡的第二天,穆兴锋的亲弟弟穆兴岭便找到了凌飞,将一封穆兴锋的亲笔信交给了他。
在信中,穆兴锋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并且希望凌飞无论如何都要接受他的委托,再次调查当年案件的真相。
在信封里还附带了一张金额相当可观的支票,作为支付给凌飞的调查费用。
于是两天之后,凌飞便在穆兴岭的陪同下来到了大荣村,这个仿佛已沉睡了多年,却又蓦然苏醒了过来的案件根源之地。
凌飞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废墟,小心翼翼地不断踱着步子,目光四处游走。
“穆兴锋究竟发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凌飞似乎是在轻声地问自已。
案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即使其中另有真相,但真相却早已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除非穆兴锋这次找到了十分重要的线索,否则凶手绝不会轻易再次冒险作案,非要将穆兴锋杀死不可。
可是凌飞最终还是失望地停住了脚步。
七年的时光,已经足以将现场所有能留下的线索全都消磨干净。想要从这片焦黑的遗迹中发现什么,根本就全无可能。
正当他即将放弃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人了他的耳中:“年轻人,你还是快点走吧。”
凌飞蓦然转身,才发现就是那个曾在杂货铺门口见过的老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凌飞微微一怔,老人继续说:“你还是快走吧,这地方不吉利,还是离得远点的好。”
凌飞慢慢走到老人的面前,轻声地问:“这里不吉利?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向着废墟周围指了指,说:“你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凌飞缓缓地摇了摇头,废墟两边各有几栋房子,但显然都已经废弃了很久,显得格外萧索。
老人幽幽地说:“年轻人,你看旁边这些房子,这些地方本来都是有人住的,可现在全都空了。”
“那些人呢?”凌飞问。
老人说:“都搬走了。有的搬到城里去了,有的搬到村子别处另盖了房子。就是因为不吉利,所以没人愿意住在这旁边。”
凌飞的目光忽然微微一闪,似乎从老人的话中已经找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那场大火?”
老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但却显然神色中带着极深的迟疑和犹豫,许久才说:“年轻人,你还是别多问了。反正这都是人做的孽,可不光是一场火那么简单的事情……”
凌飞似乎还想问下去,但老人却已经抢先说:“反正你还是别问了,只要知道这里不吉利,赶快离开就行了。”
老人好像还担心凌飞不肯听他的劝告,终于又补充了一句:“你是穆家人的朋友,大概多少应该知道一些穆家的事情。穆德恩和他老伴、儿媳妇儿、孙子全都烧死在这里,现在穆兴锋自己也……这些都是人做的孽啊……”
“穆兴锋……”凌飞霍然一怔,急忙追问:“穆兴锋怎么了?”
凌飞今天才到大荣村,而且穆兴岭也说过,这里根本没有人知道穆兴锋的死讯。可是这老人却似乎知道些什么?
老人竟然也一怔,反问说:“你还不知道吗?”
凌飞故意用力地摇着头。
老人说:“穆兴锋得了绝症,听说也活不了多久了。”
“穆兴锋得了绝症?”凌飞愈加吃惊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您是听谁说的?”
老人十分感慨地说:“就是上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吐血,有人问他怎么回事儿,后来就听说是胃癌晚期。”
“现在大伙都知道这事,当年他……”老人再次犹豫着,显然有些话并不愿意说出来,只是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也是他自己做的孽,都是报应啊……”
老人连连叹息着拍了拍凌飞的肩膀:“年轻人,你还是离这里越远越好,本来也不关你的事。有些事不能不信邪,我就是担心你不当回事。才跟过来看看的……”
老人说着便慢悠悠地转身走开了。
凌飞望着老人的背影,整个人仿佛已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目光中隐隐泛起了一些异常深邃的光芒。
凌飞回到旅社的时候,刚巧穆兴岭正从外面回来,将凌飞带进了他的房间。
凌飞点了支烟,坐在床上,忽然向着身边的穆兴岭问:“你哥哥是在半个月前将那封信交给你的?”
穆兴岭点着头:“是的,当时我哥刚从大荣村回到城里,然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了我。让我等他死了之后,就拿着信来找您。”
凌飞深邃地一笑,问:“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难道当时你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留下这样的信件。”
穆兴岭稍稍一愣,表情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凌飞没等他回答,自己已经说了下去:“是不是因为穆兴锋其实已经得了绝症?”
“您已经知道了!”穆兴岭吃惊地说,“我哥的确得了很重的病,是癌症晚期。其实他就算不被人杀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穆兴岭接着说下去:“所以当时他把信交给我,我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没有往别处想。”
凌飞慢慢站起身,抬头望着窗外。
穆兴岭又说:“我哥哥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我想他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特别着急想要查出真相。可是没想到,这次连他自己也……”
凌飞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听村子里的人说,当年的失火是因为你哥哥做了什么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兴岭的神色陡然间一变,顿时变得严峻了起来,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您……您连这都知道了……”
凌飞幽幽地说:“可是村里人并没有告诉我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看来他们都很避讳。”
许久,穆兴岭才又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村里人的确很避讳。我想您应该也看到了,现在连老宅的周围都没有人住了。”
凌飞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穆兴岭接着说:“其实……其实那都是哥哥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应该是十年前了,那时候哥哥刚念完大学回到家,还只有二十三四岁。”
穆兴岭一边说一边深深吸着气:“当时在村口有个叫杜衡滔的男人,常年在城市里打工,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而我哥居然跟杜衡滔的老婆黄月琪好上了。
”后来杜衡滔知道了这事,怀疑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我哥的种,居然发疯一样把孩子给活生生摔死了。黄月琪当时就疯了,抱着死孩子跑出家,一路走一路唱着摇篮曲。当天晚上不少人都听见了,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发现她跌死在了村口不远的沟里。“
”那么杜衡滔呢?他后来怎么样了?“凌飞问。
穆兴岭说:”第二天就被警察抓了,可是在经过黄月琪跌死那地方的时候,刚好看到我哥,结果就没命地冲了过来。“
”他要对付你哥?“凌飞再次不禁问。
穆兴岭摇了摇头:”那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谁都没想到,杜衡滔居然当着我哥的面一头撞死在了石头上了。临死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我哥,那眼神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嘴里还哼着黄月琪前一晚唱了一夜的摇篮曲。“
凌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就是你哥死后,我听见音响里放的那首摇篮曲?“
穆兴岭似乎费劲地咽了口口水,用力点头:”没错。“
想到那夜的情景,凌飞仿佛觉得一丝寒意正从背后一点点爬上来:”那么后来呢?“
穆兴岭说:”三年之后,我哥已经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半岁大的儿子,本来大家都不再提起杜衡滔的事情了。可是突然一场大火,就把老宅给烧了,把爹妈和我哥的老婆儿子都烧死了。而且据隔壁几家邻居说,那晚他们都听到了摇篮曲。“
”之后村里人都说是杜衡滔的鬼魂来报仇,才把我哥的老婆儿子都给烧死了。因为大家心里都记得杜衡滔死时盯着我哥的眼神,所以大家都相信这么回事。而邻居们也都怕沾上冤鬼的晦气,所以一个个都搬了家,有的去了城里,有的搬了地方。反正是没一个人敢在那住下去了。
穆兴岭叹了口气,又说:“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哥还是没逃过鬼魂的报复,最后还是这么被杀死了。”
凌飞默然了片刻,才徐徐地说:“你认为穆兴锋也是被杜衡滔的鬼魂杀死的?”
穆兴岭迟疑了一下,才说:“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知道鬼魂的事情不科学,可是……”
穆兴岭突然问:“凌先生,您是不是不相信鬼魂杀人的事情?”
凌飞淡淡一笑,说:“我的确不太相信。不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哥哥坚持认为当年的大火不是意外了。”
“为什么?”穆兴岭问。
凌飞说:“因为穆兴锋同样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有人想把当年的大火推给鬼魂复仇,所以故意让人听到有摇篮曲的声音,但却正是这一点弄巧成拙。”
“您的意思……”穆兴岭想了想,说:“您的意思是,如果肯定世界上没有鬼魂,那么摇篮曲就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那么大火就一定不是意外。”
凌飞徐徐颔首:“没错,就是这个原因,所以穆兴锋才会始终坚信当年的大火其实是人为的。”
“那么……那么您也是这么认为的?”穆兴岭试探着问。
凌飞苦笑着叹了口气:“我怎么认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该怎样才能把当初的凶手找出来。”
“凌先生,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穆兴岭问。
凌飞再次苦笑,无奈地说:“老实说,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凌飞慢慢踱到窗口。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在脸上竟然有些隐隐作痛,天气似乎变得更寒冷了。
风依然很冷,凌飞紧了紧衣领,漫无目的地在水泥路上走着。
穆兴岭回客房之后,凌飞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分怪异而惊人的念头,这个念头不断迅速扩大着,令他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所以他立即走出了沉闷的旅社房间,似乎在冰凉的空气中,能够令他的思绪愈加清晰敏捷。
这时候还不过四点多钟,水泥路上依然没什么人,只能听见风声在耳边不断掠过,显得格外空旷萧瑟。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他却忽然发觉,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自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凌飞假装一个转弯,然后在转角处藏了起来,静静等着。
果然,那个人立即也跟了过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穿着应该是大荣村的本地人,长得有点贼眉鼠眼。
那人一过转角,蓦然看到凌飞伫立在那里,似乎神色一愣,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凌飞注视着他,走到他的面前,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人居然也没有再装下去,对着凌飞嬉皮笑脸地说:“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凌飞上下打量着他,实在从心里没一点点好感,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
那人说:“我看你一直到处乱转,是要找人吧?”
凌飞依然没好气地说:“是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那人笑嘻嘻地说:“我在大荣村住了三十多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是能出点钱,想打听什么都没问题!”
凌飞目光微微一转,问:“钱不是问题,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了!”那人大声地说,“那就要看你能给多少钱了。”
凌飞正要再说下去,忽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别听他的,这家伙除了骗人,什么都不会!”
凌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居然又是那个熟悉的老人的声音,还真是巧合得很。
那个中年男人显然很不高兴地对着老人嚷嚷:“我做什么关你屁事,要你来挡我的财路!”
老人也不理他,拽着凌飞的胳膊,一个劲地说:“年轻人,你别理他,这混小子就会骗钱!”
中年男人有些怏怏地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
直到他走得远了,凌飞才笑着向老人说:“老伯,还真是巧啊,才这么会儿工夫,我们就见了三回了。”
老人也笑了起来:“看来是咱们有缘分,我姓李,因为年纪大,村里人都叫我李叔。”
老人没等凌飞开口,又说:“刚才幸亏我凑巧经过,不然你准上那个混小子的当。”
凌飞又望了眼那中年男子离去的方向,问:“那是什么人啊?”
李叔说:“就是村里一个痞子,叫夏文泽。从小就不学好,除了游手好闲,什么都不会,白白浪费了一个好名字。”
凌飞“哦”了声,问:“那他平时都不上班?”
“他?哪有上班的地方会要这种人!”李叔突然笑了起来,说:“平时游手好闲,全靠老婆打工养着,再有就是有时候骗骗你这样的外乡人。”
李叔说着似乎有些激动,继续说下去:“村子里就没人不嫌他的。还整天吹牛,一会儿说要去做生意,一会儿说托城里的朋友给找了好差事,这阵子又说马上要挣大钱了,要好好让村里人眼馋眼馋。”
“挣大钱?”凌飞的侦探神经忽然一触,脱口问:“这阵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叔说:“就这个月吧,就凭他?还想挣大钱,除非是太陽打西边出来!”
凌飞“呵呵”地笑了几声,并没有搭话。
李叔似乎也觉得自己扯得有点远了,赶紧将话头拉了回来,向凌飞问:“年轻人,你刚才是想向他问穆家的事儿吧?”
凌飞未置是否地笑了笑。
李叔继续说:“年轻人,你是穆兴锋的朋友吧?我知道穆兴锋不信邪,一直觉得他爹妈和老婆儿子是被人给害死的,是不是他自己查不出什么来,才让你来的?”
凌飞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看着老人。
李叔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听我老人家的话,别再掺和这事情了。不管究竟是不是冤鬼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招惹这事情是会倒霉的!”
老人的表情无比认真,凌飞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老人似乎这才放心,高兴地又拍着凌飞的肩膀,一个劲说:“这才对嘛,要听老人言!你要是今天不走的话,明天来我家吃饭,我就住在杂货铺旁边,就说去李叔家,没人不知道的。”
老人说着高兴地走了。
凌飞深深地吸着气,忽然无奈地苦笑了下,笑得格外酸涩。
难怪穆兴岭不让凌飞将穆兴锋的死讯告诉村里人,看来他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要是让他们知道穆兴锋的死状,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呢!
冬天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凌飞回到旅店的时候才过五点,但天色却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穆兴岭让旅社老板做了几个菜,送到了房间里,正等着凌飞回来。
穆兴岭一见到凌飞,立即十分兴奋地说:“凌先生,我刚才想到一件事情!”
凌飞有些慵懒地坐下,缓缓地说:“你是不是想到,如果你哥哥是被当年的凶手杀死,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穆兴锋这次回大荣村一定发现了什么意外的线索。”
穆兴岭急忙用力地点头:“没错,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凌飞瞅着面前桌子上的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说:“其实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现在呢?”穆兴岭已经听出了凌飞的话中还有弦外之音。
凌飞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其实自从你哥哥死后,有些事情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哦?是什么事情?”穆兴岭问。
凌飞说:“我一直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你哥哥。”
凌飞飞快地说下去:“即使当年的大火的确是人为的,那么凶手一定是大荣村的人。但自从上个月穆兴锋回到大荣村之后,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去杀你哥哥呢?”
“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只会让人将当年的意外大火,和现在穆兴锋的死联系在一起,岂不是很愚蠢的行为?”
穆兴岭说:“那不是更说明了,我哥这次回村里一定发现了什么?因为凶手担心我哥继续追查下去,所以才急于将他杀了灭口。”
凌飞徐徐地摇了摇头:“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么就出现了三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凌飞说下去:“第一,即便在当年,你哥哥也没能找到任何证明大火是人为的证据。事隔了那么久,他又能发现什么线索?”
穆兴岭似乎有些不服气地说:“说不定是意外的发现呢?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讲的!”
凌飞点着头,说:“那好,我们就当他的确是意外地发现了什么线索。那么就出现了第二个问题,像这种万分急迫的事情,凶手为什么不在大荣村时就动手杀他?又或者不在穆兴锋刚回到城里的时候杀他?”
“穆兴锋在大荣村前后待了十天,回到城里之后又过了二十多天,为什么凶手迟迟不肯动手,而非要一直等到他联系了我之后,才将他杀死呢?”
穆兴岭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根本无言以答。
凌飞继续说:“第三个问题,凶手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弄得那么招摇,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穆兴岭好像被凌飞说得有些蒙,竟然有些结巴了起来:“你……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我哥哥不是被当年的凶手杀死的……”
凌飞摇着头:“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只知道我现在终于涉入了案件的调查。这就是你哥哥的死唯一造成的,可以看得到的结果。”
穆兴岭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也骤然急促了起来:“我哥哥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如果他离奇的死亡可以令您接受委托,着手调查当年的大火案,那么他……那么他……”
“那么他很可能就会自己杀死自己!”
自己杀死自己,这样的假设实在太惊人了。穆兴岭的声音简直已经变得扭曲了起来,就好像一个被扼住了喉咙的人,正竭力发出嘶吼!
凌飞悠长地叹着气:“我不知道事实究竟是怎么样,但如果真像你所推断的,那就糟糕了。”
“的确很糟糕……”穆兴岭喃喃地说着。
如果穆兴锋真的是自杀,那么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找到过任何线索,又或者说,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线索!
夜幕渐渐降临,到达大荣村不过才半天的时间,案件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在是凌飞所始料未及的。
乡村的夜晚十分安静,除了窗外一阵阵呼啸的夜风声,这几乎已是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凌飞终于在这片寂静中渐渐进入了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骤然而起的敲门声惊醒。
他披着衣服打开门,门外的人竟然是穆兴岭。
穆兴岭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上去格外差,显得僵硬而生涩。
他站在门口,忽然用那沙哑的声音,没头没脑地问:“凌先生,你说我哥究竟是不是自杀的?”
凌飞微微一怔,赶紧将他让进了房里。
然后点了根烟,用力吸了几口之后,朦胧的睡意这才散去,说:“我只是觉得很有可能。”
穆兴岭黯然地说:“我想,哥哥一定非常希望能够捉到杀害嫂子和他儿子的凶手。凌先生,你……”
穆兴岭说着停顿了一下。
但凌飞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诚恳地说:“你放心,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会尽力调查下去。我之所以会接受穆先生的委托,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能够完成他的遗愿。” 穆兴岭显得十分高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凌先生,打搅你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
凌飞安慰道:“我明白,你也是不想让穆兴锋死不瞑目,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穆兴岭不断感激地点着头,然后便退出了凌飞的房间。
被穆兴岭这么一打搅,凌飞顿时又没了睡意。
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了。他关了灯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凝神思索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声音很轻,有点像老鼠咬木头的声音,“吱吱”直响,紧接着他便看到房间的门已被人从外面悄悄打开了,慢慢推开一条门缝。
凌飞没有出声,只是依然静静地躺着。
门缝渐渐变大,然后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慢慢向着凌飞这边移动过来。
凌飞眯着眼睛,注视着人影的一举一动。
直到那人走得近了,才看清他的脸,竟然就是白天见过的那个痞子夏文泽。
凌飞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扬言要挣大钱的人,居然到自己这里当起梁上君子来了。
夏文泽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慢慢抬起手,借着月光凌飞此刻才发现,他的手中竟握着一柄雪亮的尖头菜刀。
夏文泽并不是来偷东西,而是要杀凌飞!
幸好刚才被穆兴岭给吵醒了,否则此刻若还在熟睡,只怕他真的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梦中。
凌飞全身顿时紧绷起来,不等夏文泽手中的尖刀刺落,已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夏文泽显然丝毫没想到凌飞居然是醒着的。整个人被踹得重重跌了出去,撞在床对面的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然而他却并没有放弃刺杀,立即站住了身子,再次挥着尖刀向凌飞扑过来。
凌飞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抄起床上的枕头挡住了尖刀,枕头顿时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里面的棉絮飞了出来。
凌飞趁乱又一脚蹬在夏文泽身上,再次将他踹退了几步。
也许是担心打斗的声音会惊动其他房客,夏文泽似乎有些乱了手脚,终于放弃了对凌飞的攻击,转身向门外冲出去。
可是才冲出门口,凌飞便突然听见重重的一下撞击声,紧接着就是两个男人惊呼摔倒的声音。
凌飞听得出,除了夏文泽之外,另一个人就是穆兴岭!
凌飞赶紧冲出门外,只见穆兴岭与夏文泽已经扭打着滚倒在走道的地上。穆兴岭双手紧紧抓着夏文泽握刀的手腕。
凌飞正要冲上去帮忙按住夏文泽,就在这时二人蓦然又是一阵翻滚,当他们再次停下的时候,那柄尖刀竟已在混乱中刺进了夏文泽的心脏。
夏文泽的身体霎时软了下来,穆兴岭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整个人似乎都已经骇然地惊呆了,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许久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飞慢慢走过去,将尖刀从穆兴岭的手中取了下来,然后一点点将他瘫软的身子扶了起来。
当他再次去看夏文泽的时候,他早已经断了气。
冰冷的月光映在暗红色的鲜血上,好像连血都已经结成了冰。
此刻走廊上的人终于渐渐多了起来。
凌飞和穆兴岭从警察局回到旅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凌飞沉默地坐在床上,对身边的穆兴岭说:“你说夏文泽为什么要杀我?”
穆兴岭略略思索了一下,说:“我想他很可能就是当年放火烧死我父母和嫂侄的凶手,所以他才会来杀你!”
凌飞徐徐地点着头,可是目光中却再次有亮光闪起:“那么这件案子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 穆兴岭颔首说道:“我想应该是吧。” 可是凌飞却又摇起了头来:“可还有许多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穆兴岭问。
凌飞说:“我还是不明白夏文泽为什么要来杀我。穆兴锋也曾经调查过当年的案件,夏文泽为什么没有杀他,却偏偏来杀我呢?”
穆兴岭想了想,说:“我想因为你是侦探吧。我哥哥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夏文泽并不担心,但是你不同,你是个侦探,所以……”
凌飞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但问题就在这里,我来到大荣村才不过半天,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凌飞说着忽然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瞅着穆兴岭。
“这……这……”穆兴岭顿时被他看得有些语塞,“这我也不知道啊……”
凌飞缓缓地说:“在大荣村,除了你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是侦探的身份。”
穆兴岭的神色顿时也凝重了起来:“您……您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凌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徐徐地说下去:“现在回想起来,从穆兴锋的死一直到现在,一切事情所造成的唯一结果,就是夏文泽变成了一个死人。”
“换句话来说,安排这一切的人,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杀死夏文泽。”凌飞说下去:“而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穆兴岭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凌飞的分析。
凌飞说:“这就让我想起了关于夏文泽的一件事情,李叔曾经告诉我,这阵子夏文泽经常告诉别人,他将要挣到一大笔钱。而所谓的这阵子就是这一个月,换句话说,就是穆兴锋回到大荣村之后。穆兴锋回到大荣村之后,唯一发生的一件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绝症,快要死了。”
“那么穆兴锋的死同夏文泽有什么关系?答案是没有关系。但穆兴锋的死却跟你有关系,因为穆兴锋一死,他的所有遗产便全都会留给你,也就是说,夏文泽所谓的挣到那一大笔钱很可能跟你有关。”
穆兴岭忽然笑了起来:“那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凌飞说:“的确仅仅是有可能。但在这里,唯一知道我是侦探的人是你,唯一将有大笔收入的人是你,半夜把我叫醒,让我目睹夏文泽行刺的人是你,最后亲手把夏文泽杀死的人也是你,你不觉得这实在太巧合了吗?”
穆兴岭冷笑了下,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巧合的事情。”
凌飞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我刚才在警察局,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穆兴锋其实并不一定就是自杀的。你同样希望我来到大荣村,因为你希望能通过我找到杀死夏文泽的合理的理由,而且你也完全有能力杀死你哥哥再布置成那样的现场。”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为什么要杀死夏文泽呢?”
“对啊,我为什么要杀死夏文泽呢?”穆兴岭冷冷地问。
凌飞慢慢地点起一根烟,烟雾渐渐弥漫了起来:“我想,是因为钱。夏文泽说他将挣到一大笔钱,而最近你刚好将获得一大笔遗产,我想他一定是掌握着你的一些秘密,所以以很高昂的价钱勒索你。那么他所掌握的秘密是什么呢?”
凌飞也不等他接话,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仔细想想也很简单。你能够安排计划,通过我来寻找杀死夏文泽的机会,那就说明其实你早就知道当年的凶手是夏文泽。”
“而事实上,其实当年的凶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另一个人就是你!你说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穆兴岭笑着说:“结论的确很简单。可那都是你的推断,你有什么证据吗?”
凌飞摊了摊手,说:“我没有证据,一点点都没有。但是……”
凌飞说着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说:“虽然我没有证据指证你是故意设计杀死夏文泽,但我却可以证明你杀死了穆兴锋。”
穆兴岭的脸色蓦然一凝,问:“你有什么证据?”
凌飞说:“很简单,穆兴锋死后,音响里曾经定时播放过那首摇篮曲。摇篮曲是刻录在光碟上的,我相信一定是从你的电脑上刻录下来的,只要警方将你电脑的硬盘复原,即使文件已经删除了,也一样可以查得到!”
穆兴岭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
凌飞开始讲述他的结论:“当年你和夏文泽一起设计了大火,把你父母和穆兴锋的妻子儿子烧死。时隔多年之后,穆兴锋再次回到大荣村,夏文泽知道穆兴锋得了绝症,便要挟你从遗产中给他大笔金钱,否则就要揭发你。”
“你为了除掉夏文泽,便先杀害了穆兴锋。那封信其实是穆兴锋早就已经给了你的,是为了在他病故之后,让你来找我,因为他认为我一定不会拒绝一个死人的遗愿。然后你故意给穆兴锋出主意,让他假说被人跟踪,试图说服我接受委托,然后又约我再见面。当夜就将他杀死,等我到穆兴锋家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被离奇杀死的尸体,之后你就拿着信来找我。”
“到达大荣村之后,你立即告诉夏文泽我的身份,让他来杀我。而你当然不能让夏文泽知道穆兴锋已经死了,所以就嘱咐我不要泄露真相,而在夏文泽杀我的时间之前故意把我叫醒,接着就是门口失手杀死他的一幕。”
“但有一点我还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要同夏文泽一起,放火烧死你自己的亲人?”凌飞问。
“其实我也不想的。”穆兴岭深深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当年我嗜赌,欠了夏文泽很多钱。那晚我带着他回家,想向父亲要钱还赌债……”
“但是你父亲却不肯给你,是吗?”凌飞问。
穆兴岭说:“是的。我在推搡中失手把他推倒,谁知道他一头撞在桌角上,竟然就死了。当时我吓傻了,结果……结果……就把其他人也都杀了。找到了钱之后,就和夏文泽一起放了一把大火。为了掩入耳目,推说成冤鬼杀人,还唱了很久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