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座大厦孤独地立在夜色中,只有一扇窗户的灯还亮着,李庸在加班。陰暗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显示器的微弱光线,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啪……啪……啪……
哗啦啦……这是另一个声音,冲水的声音!这个楼层里,只有一个地方能有冲水的声音——卫生间。大厦里的人都走光了,除了李庸自己,能有谁呢?打更的老头?不能,他在一楼,不可能跑到14楼上厕所。能是谁呢?
李庸停下手头的工作,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他来到卫生间的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谁!”
没人回答。
“是谁啊?”
依旧没人回答。
卫生间里,有三个隔间,他走过去,拉开第一个隔间,没人。他拉开第二个,还没人。他看了看第三个隔间,心提了上来,慢慢走了过去,抓住门把手,一拉。没开。他使了点劲,还没开。他再一拉,又没开。门被锁住了,他大声喊道:“谁,谁在里面?”
四周依然很寂静,依然没人回答,突然,他感觉有人从背后掐了他一下,他猛然一回头,没人。咳咳……他听见第三个隔间的门里传出了几声咳嗽!李庸吓坏了。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越来越白,嘴越来越紫。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冷汗哗啦啦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的心脏病犯了!
吱呀——那扇打不开的门,缓缓打开了。啪嗒啪嗒……一双看不见的皮鞋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庸感觉快不行了,他全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一瓶救心丸从衣服兜里咕噜咕噜滚了出来,最终停在了皮鞋站着的地方。
一个低沉的男音说:“你的心坏了,我给你治治吧。”
李庸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缕陽光从窗外射了进来。他做噩梦了,他感觉胸口发闷,难受,就坐起身,吃了两片药。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好多了,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
上班的路上,他看见不远处齐刷刷站着一群人,呈一字排开。他凑过去一看,发现这群人站在马路边上,在等绿灯。他抬头看了一眼。奇怪,明明是绿灯,他们怎么都不过?马路上,没有一辆车驶过。他们却像施了定身术一样,一个个在马路边上站着,纹丝不动。他们是木头人?他们是假人?或者说,他们不是人?
李庸不管三七二十一,迈开步子直接闯了过去。原本空旷的马路上,突然开过来一辆车,李庸来不及反应,倒在了路中央。李庸躺在了血泊中,他在失去意识之前,记住了肇事司机的长相。那个人精瘦,寸头,长脸,一双小眼晴陰陰地盯着他。
李庸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列火车里。他去外地出差,坐火车回家,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噩梦。他感觉胸口有点疼,掏出救心丸,吃了两片。
火车到站了,旅客们纷纷走下车。突然,他看见一个人。那个人长得精瘦,寸头,长脸,长着一双小眼睛,是他——噩梦里的那个人!那个人走下了火车,李庸慌忙站起身,跟着他下去了。出了火车站,那个人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李庸打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跟着那辆白面包。”
面包车在市里绕来绕去,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它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那个人下了面包车,走进了小区里,李庸的出租车也停下了,他掏出五十块钱递到司机手里,对司机说“不用找了。”
他急匆匆地下了车,跟进了小区。小区里很大,一栋楼挨着一栋楼,李庸一眼认出了那个人。他在前面走,李庸在后面跟着。到了A栋,那人突然停住了。李庸也停下来,在那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看见那人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话。
由于距离太远,李庸没看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从嘴形上看,好像是‘不是’。那人又往前走,李庸继续跟。到了B栋,那人又停下来,摇了摇头,说了声‘不是’。李庸发现,他每过一栋楼都要停下来,重复做这一件事。他在干什么呢?最后,到了Z栋,那人停下来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就拐了进去。李庸看清了。这次他在说‘是’。他到家了!
李庸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他看见那人来到一个单元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正要走进去。
李庸噌地一下跑过去,想拦住那个人。突然,一个花盘从楼上掉了下来,砸在李庸的脑袋上。李庸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喂,醒醒,醒醒!终点了!”李庸一下睁开了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
“啊!花盆,花盐!”
司机说:“什么花盐,做噩梦了吧?到终点了。”
李庸感觉脑袋有点攀,又坐了下来,闭上眼睛,陷入沉思,慢慢地,他想起来了。今天晚上,他值夜班,熬到点下了班,他坐上最后一辆末班车回家。他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车子开到了终点,他却浑然不知。
“哎!傻坐若干嘛呢,还不下车?”司机催促着。
“噢噢,我现在下车。”李庸站起身,急匆匆地下了车。
天已经擦黑,他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准备打车回家。他看见,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在马路对面,也在打车。他定眼一看,是他——噩梦里的那个人李庸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狠劲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他不是在做梦,这是现实。他就是噩梦里的那个人!
李庸鼓足勇气,来到乌路对面,他走了过去,和那个白大褂并肩站着。他一边假装打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盯着他身旁的白大褂,他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那个人转过脸来,看见了李庸,眼睛死死盯着李庸看。李庸也抬起头,看向他。
两个人对视着。终于,那人开口,了:“我见过你。”
李庸心里一惊,他也见过自己!李庸说:“你在哪儿见过我?”
白大褂说:“在梦里。”
李庸说:“在梦里?”
白大褂说:“对,我在梦里遇见过你两次。第一次,我梦见自己开着一辆车,在路上行驶,开着开着遇到了红灯。我本想踩刹车,却一脚踩在了油门上,你在前面过马路,我的车径直开过去,把你撞死了。”
李庸的脸一下就白了,他和他做了同一个梦!李庸咽了口吐沫,又问:“那第二个梦呢?”
白大褂说:“第二个梦是我从一列火车上走下来,上了一辆面包车。你也从火车上走下来,打了一辆车跟着我。我让司机故意多绕圈子,想把你甩了,可你依然穷追不舍。”
李庸傻了,一样的梦呀!李庸问:“然后呢?”
白大褂说:“我下了车,走进我家小区,你也下了车,跟了进来。我每走过一栋楼都会停下来,摇摇头说声‘不是’。”
李庸皱了皱眉,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大褂说:“我也不知道,在梦里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最后,我停在了Z栋,点了点头,说了声‘是’,就拐了进去。你一下跟了上米,突然一个花盘从楼上掉下来,把你砸死了。”
李庸感觉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盯着他,他们两个人做了相同的两个梦。
那人忽然不说话了,低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
李庸说,“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白大褂说:“其实,在这两个梦之前,我还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我想,这个梦,可能跟这事儿有关。”
李庸说:“什么梦?”
白大褂说,“我梦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厕所,截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就有一瓶救心丸缓缓滚到我的脚边,我当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
李庸说:“什么话?”
白大褂盯着李庸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心坏了,我给你治治吧。”
李庸的魂儿都要散了,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这个人的声音变了!他说这句话的声音、语调和语气和噩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刚才说话还不是这种声音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变成了另一种声音。噩梦的声音!
李庸慌了:“我……,我有点事,先走了。”
李庸转身要走,那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李庸说:“还……还有什么事吗?”
那人盯住他的脸,严肃地说:“你的心真的坏了。”
李庸说:“什么!?”
白大褂说:“我叫赵永厚,是××医院心血管病的主治医师。你印堂发黑,嘴唇发紫,面色铁青,出虚汗,有严重的心脏病,如果不抓紧治疗,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今天我值夜班,要不,我给你看看吧。”
李庸说:“算了,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那人说:“没关系,我免费给你治,不收钱。”
李庸本来不想去,他害怕。但他经不住免费的诱惑,同意了。赵永厚打了一辆车,上去了。他对李庸招了招手,李庸犹犹豫豫地走过去,打开车门,也上去了。
出租车笔直地往前开着,前面的路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好样一条通往冥界的小道,没有尽头。
不知开了多久,出租车终于停在一家医院门口,两个人下了车,走进了医院。赵永厚带着李庸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个诊室门前。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诊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一把把李庸拉进了黑暗之中,关上了门……
他们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一天深夜,李庸在单位加班。下了班,他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在车上,他心脏病突发了,被司机送到了一家医院抢救。
最后,他因抢救无效死亡。
当时,给他抢救的人是××医院的心血管病主治医师。
他姓赵,叫赵永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