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
我很喜欢独自旅行,最近听朋友说有个荒村景色挺不错,就去看看了。
到达荒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我快步找起旅馆来。村里奇怪得很,大路小巷一个人也没有,家家门窗紧闭,可是屋里的灯光和说话声都说明里面有人。绕了很久,终于发现一个老妇女慌忙地收拾门外的东西。我远远喊了一声,她头也不回一下钻进屋里,“嘭”地关上了门。
天很快暗了下来,我随便找了户人家想问问旅馆的方向,不料刚敲门,里面的灯就熄了。后来我又试了几家,结果都一样。大家都怎么了?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我只能在巷里游荡,看能不能碰运气撞见还营业的旅馆什么的,不然要睡道上了。
温度降得很快,村里还泛起了雾。我抱着双臂游荡着,那左右穿插的巷道像个迷宫,我找不着方向了。正在这时,前方巷口走过一个穿花裙的女人,我心想得救了,赶紧穿过浓雾跑过去,在离女人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我急忙刹住,马上转身往回跑——那女人脖子以上空空如也,没有头。
我在白雾里没头没脑地跑着,不敢回头看,只听见身后有鞋跟碰撞石板路的声音,我知道女人就在后面紧追着,一刻没停拼命狂奔。脚步声渐渐消失了,我刚以为已经甩掉了她,一条花裙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我来不及刹停撞了上去,那女人坚硬结实,丝毫没动,反倒是我被弹飞开去,摔在地上。女人慢慢向我走近,我手脚忽然不听使唤,没有了力气,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在我跟前慢慢低下头,露出脖子上皮肉和白骨的切口,接着我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马上动动自己的脖子,然后长长松了口气,头还在。可是越来越感觉不对劲,我还没有命令双腿,身体就自己站了起来。不远的地上躺着一副躯体,身上的衣着和背上的包都如此熟悉,那是我自己的身体。我低头看看自己颈脖以下,竟然是之前看到的花裙子。
我想举起手,动一动搞清是什么情况,可是身体和四肢都不听大脑的使唤,我的头被抢了!我张口大叫“救命”,双手马上掩住了我的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直到我渐渐冷静下来,双手才放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头下的那个身体。
身体伸出一只手,指着浓雾的方向,然后竖起手指放在我嘴唇前做了个噤声动作。我会意地点点头,接着身体慢慢朝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身体在距离荒村外一个小土坡上的大树下停住了,它拿起旁边一块大石,拼命刨着泥土,挖了好久,泥洞里露出了一条背包带,身体伸出双手拉着带子把背包扯了出来,又把里面的东西倒空一一罗列。里面有一张相片,那身体拿起放在我眼前,里面是一个穿着花裙的女生,脸面很熟悉。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新闻报导的旅游失踪大学生,就是这个模样,连衣着都没变。我明白了,这个身体就是属于失踪大学生的,它或许是要让我帮忙给她找回失落的头颅。
身体草草把东西收拾好,重新埋在了土里,拍干净身上手上的尘土,转身又往村里走去。这次身体停在了一家古玩店铺门前,它伸手用指甲轻轻碰了一下门板,瞬间激起一束火花,把指甲都烤成了碳,然后又慢慢恢复成原状。随后它又指了指门板上的黄符,我知道那身体是要告诉我它不能进这道门,而那道符咒就是关键。
我伸长脖子用牙齿撕下黄符,身体马上一把将门推开,走进了古玩店。里屋坐着一个胖男人,翘着二郎腿吸着烟槍,眼睛张开一条缝看了看我,说了句“随便看看”便有闭上了眼。村里的人都怕得不敢开门,他却如此泰然自若,或许他觉得既然能躲过门上的符咒,就一定只是普通人而已。
我四周看了一下店里,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古董文物,很多都成套成系列,看来老板是个不得了的收藏家。“怎么?有相中的么?”一下没注意,老板已经站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说道:“还没,再看看。”老板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下,又用烟槍指了指里屋一道门,说:“要不,到那边看看我的私人收藏,兴许你会有兴趣。”没等我回话,身体已经朝那道门走了过去。
房间里很黑,身体推开门走到房间中央,我却什么也看不清。“啪”的一声,老板在身后打开了电灯开关,我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四面墙上全是木架子,上面摆满了玻璃瓶,里面用发黄的液体泡着男女大小镑种人头,腐烂的,粉碎变形的,还有畸形婴儿的,奇形怪状,异常恶心。我刚转过头,太陽穴上被一下重击,我瞬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模糊地视线正好落在失踪学生的那颗人头上。
老板拿着斧子慢慢向我靠近,我神志不清地呢喃着:“快逃……起来……跑……”然而身体一动不动,任凭老板慢慢坐下,压在肋骨上面。他举起斧子,对在脖子旁边量了下位置,然后高高抬起,手起斧落,我只觉视线突然天旋地转,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再看着老板从身体上起来,走到我的眼前,捡起了我的头。“又是一颗好头。”老板满口烟味喷在我脸上让我一阵窒息,我暗想这回真要成为他的收藏品之一了。
不料这时躺在地上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拿起地上的斧子,走到了老板背后。老板顿觉不妥,正要转身,只听清脆的一声,腥血溅了我一脸,再睁眼时老板项上人头已经不见了,我的人头也再一次掉在地上。
花裙子身体走近木架,打破玻璃取出了自己的头颅,可惜经过长期浸泡,头发已变得稀疏干枯,皮肤也像粘土一般失去了活性,整个人头如今只是一个土制雕塑。身体垂下双手,放掉手上的头颅,即使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它的失落,任凭我怎么叫喊也无法获得注意。
过了一会儿,它终于重新动了起来,我兴奋地说:“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头颅,快带我回到我的身体吧。”身体什么也没说,当然,它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把我的头颅安在它的脖子上走出了古玩店,任我绝望的哭喊声在浓雾中回荡。
“喂,小姐,醒醒。”睡梦中我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了一家旅馆门外。天开始蒙蒙亮,可是巷道里浓雾密布,还没有要散的迹象。“怎么不进来呢?在这睡要着凉的啊。”叫醒我的人说。
“啊,对不起,我……”刚想回答,我哽住了,我看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裙摆下面没有脚,就这么在空中飘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