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丹妙药
作者:杨炯安 张贞祥
民国初年,重庆有个做丝绸生意的大老板,名叫康财旺。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体重却有两百五十斤,所以,虽然才五十出头,行动却非常笨重迟缓。这天晚饭后,康老板躺在陽台的凉床上吹着电扇乘凉。女佣王妈给他端来一盅凉茶,康老板刚呷了一口,就“扑”全喷了出来,气呼呼地骂道:“怎么会有茶梗在里面?差点呛到气管里! ”王妈吓坏了:“老爷,怪我没看清楚。我马上再去给你重新换一杯! ”说着,拿起茶杯转身就要退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康老板“哎哟”一声喊,王妈回头一看,只见康老板正挥手“啪”地朝自己肚子上打去。王妈一惊:“老爷,有蚊子?我马上给你点蚊香! ”“不是蚊子,”康老板胖得都难以起身了,他撩起自己的衣服,用手指指肚子,“快来给我看看,怎么肚脐眼这么痒?”主人吩咐,王妈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俯下身去。一看,康老板的肚脐眼真是非同寻常,足有铜钱那么大,褶皱层层叠叠。正在这时,康老板的大姨太扭着屁股走过来,一看此等情景,立刻揶揄道:“哼,电扇都吹不凉,还要人这么吹?”“呸!”康老板大声嚷嚷,“我肚脐眼痒得要命,不快过来看看,还说什么风凉话?”康老板这一番嚷,把二姨太也引了过来。两个女人看康老板真的一副肚痒难耐的样子,便吩咐王妈:“快去打盆热水来,给老爷洗洗。”王妈赶紧去打来热水,用毛巾裹着手指,蘸了水,轻轻地替康老板抠呀、洗呀,康老板总算安定下来。但奇怪的是,自此以后,康老板的肚脐眼每天都要痒几次,而且王妈再用热水洗也没用,后来,连肚脐眼周围的皮肤都开始红肿起来。大姨太见情况不妙,不敢怠慢,赶紧请来一位老中医。老中医开了三剂灵丹妙药,可是康老板服了药,肚脐眼还是照痒不误,而且发作次数更频繁了。无奈之下,二姨太去医院请来一位西医,这是一位留洋回来的女博士。她给康老板又是打进口针,又是吃进口药的,可是女博士前脚刚走,康老板就捂着肚脐眼痒得哭爹叫娘。中药、西药都不管用,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大家弄不懂了。这天,康老板家来了个客人,是大姨太的一个远房表弟,叫李清。大姨太和李清拉家常时,说起康老
板肚脐眼的事儿,李清便说认识一个姓温的草药医生,曾替人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不妨叫来看看。大姨太便让李清去把温草医带来,她和二姨太先见见。
可等见到此人,两个姨太太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为啥?这个温草医蓬头垢面,口叼一根大烟棒,随着“吧哒吧哒”的吸烟声,嘴巴里的口水“嘀嘀嗒嗒”直往下淌。两个姨太太感到一阵恶心,但为了给康老板治病,都硬忍着。
大姨太问温草医:“先生老家是哪里?”谁知温草医的回答却牛头不对马嘴:“我没有天天吃醋,倒是经常喝酒。”
大姨太听得一脸糊涂,李清连忙说:“姐,他耳朵不灵,也不太习惯你的口音。”说着,他指点温草医道,“我姐是问,你老家在哪儿?”“哦,”温草医点点头,“懂了,家有双妻争男人!”大姨太越发糊涂了,李清赶紧解释:“他说,他家住山西直鲁坪。”二姨太接着问:“先生家中有多少人?”温草医答得快:“一人七个嫂。”这回二姨太听清楚了,惊讶道:“有七个嫂?不就有七个哥?总有侄儿侄女的,怎么说才一人呢?”李清又赶紧解释:“他说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意思。 ”两个姨太太真是哭笑不得。大姨太随口道:“先生今年贵庚?”谁知温草医竟扯着喉咙大叫:“大小老婆抱着男人睡。”“什么?”大姨太和二姨太气得脸色发青,这不是分明在挖苦她们嘛!二姨太忍不住脱口骂道:“你..
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像个什么东西!”说完,气呼呼地把温草医打发走了。两个姨太太窝了一肚子火,冲着康老板嚷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们哪会被一个猪狗不如的草医挖苦?”康老板被这一顿牢騷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追问事情的原委,两个姨太太比划着又发泄了一通。康老板一听,心想:人家总不会平白无故介绍这个草医吧?他脑子一转,便叫李清再跑一趟,去把那个温草医带来替自己看看。第二天,李清将温草医带来了。看见温草医这副邋遢样儿,康老板也感觉十分的失望,但他还是强装笑脸,在凉床上躺了下来,让温草医诊断。温草医俯下身子细瞧,居然看见一个比酒杯还大的肚脐眼,又红又肿,那中间的褶皱,已经肿得要冒出来了。温草医皱起眉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两只手朝康老板比划了一下。康老板惊疑地问:“要开刀?”温草医摇摇头,又朝李清张开嘴巴,长长地吸了口气。李清忙说:“姐夫,温先生烟瘾上来了。”
“哦!”康老板点点头,忙吩咐王妈,“快去把外国茅烟拿来! ”温草医接连吸了三大杆子茅烟,总算过足了烟瘾。突然,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直摇头。康老板还以为他要拉肚子,赶紧吩咐王妈去拿便桶。李清一把拦住了,说:“姐夫,想必温先生是肚子饿了..”康老板又赶紧让王妈去弄点心。温草医吃喝完毕,抹了一把油光光的嘴,朝李清比划了一下。李清忙说:“姐夫,温先生说,让舀一碗清水来。”
王妈闻听,不等康老板开口,就一溜小跑去端来了。温草医接过碗,用左手大拇指、食指和小指托住碗,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与之组成剑指,对准水碗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伸出右手两指,轻轻蘸水抹在康老板的肚脐眼上。
原本发痒的肚脐眼,经清水一抹,舒服极了,康老板长长出了口气,不由问道:“温先生,您这是用的
什么法?”温草医瞥了他一眼,不答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青花瓷瓶。温草医从瓷瓶里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白亮珠子,将它轻轻地滚在肚脐眼上,然后,两只手在周围揉啊
揉啊,直到珠子完全滚进肚脐眼中。接着,他又用右手剑指按在康老板的肚脐眼上,口中瓮声瓮气地念个不停。
大概十来分钟后,温草医停止了念叨,要过一杆茅烟,“吧嗒吧嗒”抽起来。直抽到茅烟锅巴都烧到烟杆嘴肚子了,才“扑”的一口吹熄掉。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一声长长的呵欠,站起身来,“啪”朝康老板肚子上击了一拳:“还睡着干什么?该起来啦! ”
康老板愣了愣,在王妈的搀扶下好不容易下了凉床,他摸摸肚脐眼,开心得大笑起来:“妙啊!一点不痒啦!先生真乃神医啊!快,给我拿赏钱来!”康老板把一大把银元塞进温草医的手里,李清自然也大大有赏。待一顿饱餐之后,温草医方告辞出门,李清也跟着送出来。走出康家好一段路,温草医突然神气活现地说:“老弟,我这出戏演得还不错吧! ”李清不屑地说:“你别自以为多么了不得,还不是我给你吹来的机会?”嘿嘿,敢情这两人是演了出双簧。温草医也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李清不让他说。因为李清知道康家很有钱,他想借机好好捞一把,但又怕温草医万一话说不当露了馅,所以再三警告他,不许随便开口。李清拍着温草医的肩膀说:“哼,我得的赏钱够我一家人吃上一年了,可你才一个人,怎么用得完啊?”温草医朝他撇撇嘴,说:“老弟,你以为我是一个人用的吗?我还得去给菩萨烧香呢! ”“你烧啥子香?你不就是用了那么一点水银珠子嘛!对了,我姐夫的肚脐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李清好奇道。“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半边风(风)嘛!”“半边风?”李清又追问。温草医洋洋得意地说道:“半边风(风),不就是一个‘虱’字嘛!你姐夫的肚脐眼里,其实是一只大虱子在作怪。这我小时候碰到过,所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