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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七、佛陀的晚年

七、佛陀的晚年

佛陀遇到过教难吗?

在现有的世界各大宗教之中,他们的创教者,尤其是发于中东地区的各宗教的创始人,无一能够免于教难的迫害者,甚至是因教难的不断磨练而完成了伟大的宗教。此在佛陀,乃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在佛陀的一生之中,从未遭到过外教的迫害。这虽是由于印度民族爱好和平,也是因为佛陀的教义,持乎中道。故在佛世印度的各宗教派系之间,除了义理上的论诤,不曾发生过暴力的械斗。尤其是佛陀的态度,更为容忍宽大,对于外教教徒,毫无歧视之心,所以,赢得了许多外教徒的归信。同时也嘱咐那些归信了佛教的外教徒们,对于他们原先供养恭敬的外教沙门婆罗门,仍当照旧地恭敬供养。

像这样的态度,除了佛教,即使在印度的当时,也不能见到,但却成了一直到现在的佛教的传统精神。

纵然佛陀的教义是如此的容忍宽大,尚有部分信徒,由于归依了佛教而疏忽了对于外教沙门的供养,因此而曾为佛陀带来了两次「女难」。根据巴利文三藏的《本生经》所传:有一次舍卫城地方的一群外教沙门,由于佛陀的感化力太强,致使他们的名闻利养,受到了影
响,于是想到了一个破坏佛陀的名誉的方法,拜托了一个跑码头的女人,那个女人说:「请放心好了,这是我做惯了的事。」

首先,她于每晚,穿戴妆饰得妖艳动人地,手持香及鲜花,于佛教的信徒们,听完佛陀说法,从佛陀所在的只园精舍出来之时,正好和大家对面相反地,走向只园精舍;又于每日早上,当信徒们去只园精舍向佛陀请安之际,她从只园精舍的门前,迎著大家,走回城去。经半月之后,她便逢人就说:「我在只园精舍的香室中,和乔答摩过夜了。」过了三四个月,她用布片裹腹,看来像是怀了孕的样子,并且告诉许多的人,说是乔答摩使她有孕了。到了八九个月之际,她再用木制的圆形物,包在腹上,外面加穿红色的衣服,装成即将临盆和疲累的样子,走到正在对著大众说法的释尊之前,指著自己的肚子,开口骂道:「你呀!知道享受快乐,却见不到我腹中的孩子所带来的麻烦了!」

释尊对于这么一个女人,自然不觉得有可怕之处,仅说:「女人啊!你的话是真是假,唯我和你知道。」

「是的,修行的人。唯你和我知道,所以做了这样的事。」

然而,当她说完这句话,恰巧来了一阵风,把她那块圆形木制物的带子吹松了,当场掉了下来。

另外一件关于女难的记载,出于巴利文三藏的《小部经》之中:有个女人,受了外教沙门的委托,到只园精舍去的途中,被那外教沙门杀死了,于夜中将尸首抛弃在只园精舍内,然后,到城内去遍散谣言,说佛教教团的人,奸婬了那个女子,并且把她残杀了、抛弃了。于是,当比丘们外出托钵乞食之际,受到很多人的怒骂。大家把这案子报告佛陀,佛陀安慰大家,希望大家不用气急,过了七天之后,自会消失的。果然,在七天之后,真相大白。佛教的教团,经过了这样的试练,声望更高,道誉益隆了。

如说佛陀曾经有过来自外教的迫害,恐怕只有这样的女难而已,如要把它形容成为教难,那是很不相称的事吧!

晚年的佛陀是幸福的吗?

如果从佛陀本身的立场言,在他的一生之中,除了修道、证道、传道之外,无所谓幸福和不幸福。若以凡夫的眼光来看佛陀的传记,当他成道之后的四十五年之间,除了晚年来临时,遭遇到几项不愉快的事件而外,都是在平静庄严而又多姿多采的化导生活中度过的。至于佛陀晚年的境遇,最足注目的,乃是来自教团内部的分裂,以及他的祖国遭到了灭亡的厄运。

正因为佛陀的教法是民主和自由的,民主自由,不是坏事,假如这个原则被一些野心家或无知之徒,曲解利用之后,便会造成混乱的危机。

佛陀的教团,本来是在一片和谐融洽清净无诤的情形中,渐渐发展起来的;但是,到了后来,由于教团在快速度化中得到蓬勃的活力,从外教转入佛教的,从各色各样的阶级或身分进入教团的人,在滥用自由和民主观念的情形下,终于促成了教团的分裂。比如,有一次,佛陀在恒河南岸憍赏弥国(kaus'ambi)的时候,那里的比丘们,因了一位比丘犯了一点小过,竟使大家分成两党,争持不休,甚至对于佛陀给他们的劝告也不接受,佛陀无奈,只好离开他们,去了憍萨罗国的舍卫城。结果,由于佛陀离开之后,那群分成了两党的比丘,也失去了信徒的支持,还是一同来到舍卫城,向佛陀忏悔前非,重归于和合。因此,这一事件,虽没有闹成教团的分裂,却为教团的分裂开了先例,以致后来发生了提婆达多的叛逆事件。

当释尊的晚年来临时,教团内有了争执,社会上也产生了不安的景象,此从《中阿含经》卷五十九的<法庄严经>中,可以看到。那就是佛陀最后一次会见憍萨罗国的波斯匿王(Prasenajit)时,说到了当时的景况:国王与国王争、王族与王族争、婆罗门与婆罗门争、资产者与资产者争、父母与子女争、子女与父母争、兄弟与兄弟争、兄弟与姊妹争、姊妹与姊妹争、姊妹与兄弟争、友人与友人争。但是,以佛陀看他的教团,比起一般的社会,仍觉得相当满意,并且说:「我见许多修行的比丘们,和合而共乐,没有争执,如水乳之交融,互以敬爱之心共住。」

提婆达多的叛逆

提婆达多(Devadatta)的事迹,如果依照现存的佛典中,有关他的记载看来,他是在五逆罪中犯了三项逆罪的大罪人,所谓五逆罪,是指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若犯其中之一,即堕无间地狱。据说,他是释尊在俗时的堂弟,从小就喜欢和释尊竞争,每事均落在释尊之下风,但他始终不肯服输。

可是,当释尊成道,还乡省亲以后,提婆达多也和释迦族其他的王子们,一同来到佛陀座下,成了佛的弟子。

渐渐地,释尊的肉身,经过四十多年的教化奔波之后,已在进入垂垂老去的暮年了,教团之中的人数增加了,大多是由大弟子们分别领导著各自的弟子,所谓头陀行的在一起,习神通的在一起,喜辩论的在一起,善多闻的在一起等等。

其中的提婆达多,并未被现存的佛典列为释迦座下的重要弟子,但他却要假仗摩揭陀国青年国王的王威,希望佛陀把教团的领导权移交给他,佛陀当然不会承认,并且回说:「我不摄众」,这是说,领导教团的,不是释尊这个人,而是佛陀的教法和戒律,故嘱比丘们应当依法而且依律而住。此也即是佛法四依之一的「依法不依人」。所谓「四依」,乃是佛教的特性之一,即是:依法不依人、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

提婆达多未能遂其所愿,便起了害佛之心,将大石块从山上抛下,未把佛陀打死,却使佛的足趾流了血(出佛身血),他带著跟从他的比丘们,脱离佛的教团(破和合僧),又打死了已证四果的莲华色比丘尼(杀阿罗汉),别说犯了三逆,即使一逆,已经够重了。故据传说,当他以暴力夺取教团领导权之运动失败之后,便活生生地从裂开的地缝中,堕入了火山口似的地狱之中。

然而今天,对于这项传说,不能不作重新的考察,因为现存的佛典,即使是最原始的,也是在佛陀入灭之后,由头陀第一的大迦叶尊者,召集了与他意趣相投的长老比丘们,结集而成的;此后也是以大迦叶一系所传者为正统的佛教。从这一点说,现存的原始佛典,也难
免没有派系的色彩在内。佛世并无派系的名目,但已有了各大弟子各别领导第二代再传弟子的事实。一旦佛陀入灭,这种色彩便尖锐化起来。由于提婆达多的生活方式,和大迦叶一系的不同,所以把他挑剔出去,说他是叛逆之徒。至于犯了三逆的记载,恐怕更是后来传说,
大迦叶之时,是否会指摘他到如此程度,尚可值得置疑。因在释尊和波斯匿王见最后一面时,尚说他的教团是和合欢喜的,是水乳交融的。说完此话不久,他便去了王舍城,再由王舍城,步上了最后的族程。可是提婆达多的叛逆事件,是否真的发生过,颇有重加考察的必要。

提婆达多坚持的五项生活原则,即是:

(1)住于林间,不住于房舍之中。
(2)托钵乞食,不受信施招待的食物。
(3)著粪扫衣(由垃圾中或牧场内捡起他人所抛弃者),不受信施的喜舍衣。
(4)不食鱼及肉。
(5)不食牛乳及乳酪。

由此看来,这是比现有的比丘戒律,更加严格与精苦的生活规定。在佛陀住世时代,由提婆达多领导的弟子们,实践著如此的生活,并且还得到了摩揭陀国的青年国王阿阇世的归信。可见,刻苦的修道生活,往往能够吸引到很多的名闻利养,至于提婆达多的用心何在,
我们无法知道。从历史上考察,我们却知道了这个派系的影响力,直到西元第七世纪,中国的玄奘三藏西游印度之际,还说尚有人保守这一派系所传的独特戒律;在西元第五世纪,中国的法显三藏游印之时,也说在宾伽罗(pingala)地方,有著这么一个守持特殊信仰的派系。

毕竟大乘经典的结集和成立,和原始或部派的有所不同,故在《法华经》的<提婆达多品>中,释尊对于他的态度,乃是出之于赞叹的立场了。

释迦族的灭亡

释迦族原系恒河流域的一个城邦,原则上是独立自治的小王国,在实际的势力上,还是受著邻近大国的影响。这样的形势,到了释尊的晚年之际,即有了新的变化。释尊时代的恒河流域,共有十六大国,并立相融,其中以南面的摩揭陀国及北面的憍萨罗国(kosala)与佛陀的教化关系最深,与释尊年龄相当的两国国王,频毗沙罗王及波斯匿王,也和佛陀的关系最密切。但是,一到释尊的晚年,南面的摩揭陀国,由王子夺了王位,那便是阿阇世王(Ajatas'atru),青年好胜,并吞了北面的憍萨罗国。在此稍前,北面的憍萨罗国,亦由王子接了王位,那便是毗琉璃(Vidudabha),先将释迦族的城邦灭了。此也真的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不过,从佛典的记载中看,释迦族的亡国,是由于释迦族歧视而得的恶果。据说,毗琉璃王的生母,原系释迦族的婢女所生,当时的波斯匿王,以大国君主的身分,命令释迦族遣送一名王女给他为妃子,释迦族不愿如此作,但又不敢违命,结果便以一名聪明美丽的婢女,伪称是释迦族的王女,送给了波斯匿王。事实上,这名婢女,乃是当时释迦族的统治者摩诃男(Mahanama)和他的婢子所生,是个混血儿。

可是,当这个混血的妃子茉利夫人,为波斯匿王生了一个王子,有一次带回释迦族去参加一项盛会,释迦族的王子们,竟然不许那位年已十六岁的毗琉璃王子,坐上会场中的席位,并且讥笑他是婢生之子,被他坐过的席位,竟用牛奶和了水来加以浣洗。这对于毗琉璃王子的侮辱太大了,所以他说:「好啊!我坐过了的席位,用奶和水洗,当我即了王位之时,将取这批家伙的喉管之血,再洗我所坐的席位。」

茉利夫人的身分,虽然因此而被波斯匿王及王子知道了,但她是位虔信的佛教徒,极受他们父子敬爱的贤妻良母,所以没有把她贬为奴婢。这一笔帐,却要算到释迦族的命运上去了。当毗琉璃王即位之后,便发动大军,向释迦城进兵。

在汉译的《增一阿含经》第二十六卷所载:当毗琉璃王进兵之前,佛陀已经知道,所以预先端坐在军队必将通过道旁一株枯树之下,迎接毗琉璃王,王见佛陀如此,便问:「此处有很多枝叶茂盛的大树,何故坐于枯木之下呢?」释尊的回答是:「亲族之荫胜他人。」

毗琉璃王因此退兵,后来再度进攻,三度进攻,释尊均以如此的方式和如此的答话,使得毗琉璃王暂时引兵而退。佛陀座下神通第一的目犍连,见此情形,也很著急,便说用铁笼,把释迦族的迦毗罗城覆盖起来,以作保护。释尊劝他不必试用神通保护他们了。而说:「今日宿缘已熟,今日正可受报。」也就是说业缘成熟了,受报的事是无法用什么来替代的。

结果,于破城之后,释迦族遭到了空前的大屠杀,唯在佛的弟子舍利弗,以及当时释迦族的统治者,也是毗琉璃王的外祖父──摩诃男的极力设法抢救之下,仅免于杀尽灭绝之殃。

此在巴利文三藏的《佛本生经》中,也说佛陀为了挽救亲族的危机,坐于迦毗罗卫城郊的一棵枝叶稀琐□□W,然在毗琉璃王的国境内,却有著浓荫绿叶的大树,所以问起释尊,释尊回说:「因为亲族的叶荫凉爽。」王知释尊之意,是为保护他的亲族,所以一连三次,都退回了国境。到了第四次进攻时,释尊才放弃了他的努力。

最后的旅程

佛陀七十九岁的那年,先由憍萨罗国的舍卫城,到了摩揭陀国(Magadha)的王舍城(Rajagrha),他的驻脚处是灵鹫山──即是耆阇崛山(Grdhrakuta)。这时候,仅在前后三年之间,佛的祖国被憍萨罗国灭亡了,憍萨罗国也在毗琉璃王死后,被王舍城的阿阇世王(Ajatas'atru)兼并了。佛陀的大弟子,例如目犍连(Maudga-lyayana)和舍利弗(S'ariputra),均已先后去世,提婆达多,不论是叛逆或未叛逆,他也是死于佛陀之先的一名大弟子。故当释尊来到王舍城的灵鹫山时,依然受到了阿阇世王归信。

不过,当释尊由王舍城出发,走向涅槃处的随行比丘的人数,已经不多,有名的大弟子,仅为阿难一人而已。以凡夫的眼光看来,这是一段寂寞苍凉的旅程。

但是,佛陀自知入灭的时机将近了,所以由南向北,离开摩揭陀国,穿过了跋耆国(Vrji)与毗舍离国(Vais'ali),到达了末罗国(Malla)的拘尸那揭罗(Ku'sinagara)地方。在他入灭之前的这段行程之中,留下教法记载的,达十六处之多。殷殷劝善,谆谆教诲,在在施化,处处传道的精神,实在感人之极。

离开王舍城后的第一行程,便是那烂陀(Nalanda),接著折回来,到了波吒厘子城(pataliputra译为华氏城),这是一个村落,不能算是城邦,佛陀受到了村中在家信徒们的欢迎、礼敬、供养。当时的村民,也正在为著防御摩揭陀国的侵略而修筑城堡,不久即形成了一个国家,佛教史上的印度名王阿输迦(A'soka译为阿育王)的孔雀王朝,便是发迹于此。

离开波吒厘子城,横渡恒河,经过拘利村(katigama),暂住了几天,再到那提迦村(Nadakantha),住在烧瓦人的家里。又转往当时的商业都市毗舍离,可是,佛陀一向不喜住于繁华的市区,喜欢选择市郊的闲静处所居住,所以到了毗舍离城,也是住于郊外的林中,那是属于一位名叫捺女(Ambapai)的娼妓所有的芒果园。

捺女是一位非常富有而且美丽出众的高级娼妓,以现代语说,大概相当于高等的名女人或交际花吧!从摩偷罗(Mathura)地方发现的铭文中得悉,她亦曾以钜资捐献给耆那教的寺院;又从巴利文的大品<律藏犍度部>(Vinaya Mahavagga)的记载知道,她对于这个中印度的商业都市毗舍离的繁荣,也尽了很大的责任。

可见,佛陀住进她的园林,并非没有原因了。
当时的佛教和耆那教之间,相同之处很多,所以信仰耆那教而又归依佛教的人也不少,这位捺女,便是一个例子。当她拜见释尊后,听了佛陀的法语,便生起了敬信之心,并且邀请释尊和比丘们,次日中午同到她家里,接受饮食的供养。

捺女刚刚乘车离开,一群属于跋耆国王室的称做离车族(Licchavi)的贵族青年,也到了佛陀座前,听了开示,礼请佛陀和比丘僧们,次日中午同去家中应供。

佛陀告诉他们,已经接受娼妓□婆波利(捺女)的邀请在先了。离车族的青年们听了,连声呼著「啊!真遗憾,我们输给一个没有用的女子了!」

因为这个女人太美了,故在去应供之前,佛陀还特别训示比丘们说:「作为佛子者,不能不见力,所谓见力者,假令削身骨,决不动自心,不任赴恶作。」

然在佛陀的心目中,男女贵贱是平等的,既已先受捺女之请,就不能改受离车族的贵族青年之请了。

到此不久之后,便进入了中印度特有的雨季,释尊便打发随行的比丘们说:「汝等比丘,去吧,在此毗舍离的附近,依靠友人、知己、亲友,进入雨季的定居生活吧!我也要在附近的竹林村中结夏安居了。」这是释尊在此世间度过最后一次的雨季安居。

根据巴利文的《长阿含经》(Digha-nikaya)十一所载,释尊即在这年的安居期间,得了一场大病,剧痛异常,幸好以他的定力,克制了肉体的苦痛。他的常随侍者阿难尊者,见到佛陀的色身,已经衰迈,加上老病的袭击,心中忧惧,并请佛陀召集弟子,作最后的说法。

佛陀便对阿难说了如下一番痛切感人的话:
「阿难!可说之法,我已尽说,比丘们对我还有什么期待的吗?对于完人的教法,已没有瞒著弟子而藏在教师的手心之中了。我仅持僧众,作为僧众的同事道侣,我不摄僧众,故对努力向上的僧众,尚有何教令的必要呢?阿难啊!我已八十岁了,涅槃之期也迫近了,譬如旧车,靠修理的功能,仅保利用,我也是以方便之力,留住少许的寿命;只要除去一切妄想,住于无念无想境时,身心安乐,了无苦恼。所以,阿难啊!归依自己,归依法吧!光照自己,光照他人。所谓归依自己,归依法,即观自身以积精进之功德,以除贪爱烦恼。阿难!人能如此,可称我的真弟子,堪称为第一学者了。」

从这段文字看来,释尊未将自己视为教团的统治者,他的教团是不必由谁来领导和统御的,教团的大众是在教法的指导下,从事修行;教法虽为佛陀所说,却是众生自体之所本来具备,佛陀只是悟得了众生本具的原理,向大家指点迷津而已。因此,归依三宝的最高境界,无非是归依自己的本性,归依使我们达到显现本性的修行方法,故谓之「自归依」及「法归依」,或谓之「自依止」及「法依止」。

受了最后的供养

上面所说的雨季安居,是因雨季之中,比丘们不便于林间的树下露宿;又因路途泥泞、虫蚁太多,比丘们不便冒著风雨外出托钵乞食,所以要大家住到亲属、朋友、信徒的家中去。往往是住于俗人家宅的附属建筑物中,也有住于靠近俗人居处的山洞或树洞之中的,即是分别住于可以就近得到饮食供应之处,以专心修习禅定为主。

佛陀离开竹林村,即到了遮婆罗塔(capala),那是一座古坟,相当于现代所称的纳骨塔,在塔处有大树,所以修行者均喜欢在古坟的骨塔之处的大树之下静坐,佛陀和大迦叶初见之处的多子塔,性质与此相同。一般的汉译为「庙」,即是灵塔或灵庙之意。因其均有大树,巴利文佛典中将之称为灵树。此时的释尊,因患背痛,故由阿难敷了卧具,让他在大树下暂事休息。

从此向北。便离开了毗舍离的国境,通过了班陀村、诃帝村、□跋村、祥婆村、婆迦市,而到了末罗国(Malla)的波婆村(Pava),接受了锻冶工人淳陀(Cunda)的最后供养。因为淳陀是位虔诚的佛教徒,听到佛陀光临该村的消息,便去请求开示:「伟大智慧的圣者,觉悟了的人,真理之主,离开了妄执的人,人类的最上者、超越者,请问:世间上有那些修道的沙门呢?」

释尊告诉他说有四种:
「超越疑惑,离烦恼苦,乐于涅槃,去除贪欲,为人天的向导者,便是依道的胜者。

知道此世间的最上者,并以之判别而将方法说出来的,断疑不动的圣者,是为沙门中的第二等,呼为说道者。

善说法句,依道而生,能自制、勤念、奉行无咎之语的人,是为沙门中的第三等,呼为依道而生者。

装成善守誓戒的模样,厚脸皮、给信施送礼、傲慢、作为、无自制心,喋喋不休,表现成了不起的样子,是为污道者。」

对于出家的沙门,用这四种尺度来作评价,乃是极为得体而重要的。也可由此想见,佛陀晚年时的教内教外的沙门之中,所谓「污道」的出家人,已经出现了。

淳陀被称为锻工之子,是做金器的工人阶级,并非富裕的人,甚至是被阶级社会轻视的人,佛陀为了打破阶级的印度传统,虽然身体不适,依然接受了淳陀的供养。

因为这是佛陀在入灭之前所受的最后供养,所以极受后世佛教徒的重视;至于那供养的是什么,在近世学者之间,也颇受注目。从梵文原文(sukara-maddava)的字面看来,那是不老不嫩的,柔软的,上等的野猪肉,通俗的解释,可名为软猪肉。但在汉译本中称为「旃檀
耳」,即是旃檀树上所生的木耳,或菌类。因此,也可将软猪肉视为旃檀耳的原义之解释,总之,那恐怕是当时印度相当美味的食品。把它说成野猪肉的看法,在中国系统的佛教界是不能接受的,因为中国佛教是素食主义者;至于在南传系统的小乘佛教界,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因为锡兰、缅甸等的比丘,向俗人家托钵之时,是得到什么便吃什么的。

由于正在抱病游化的释尊,已经非常衰弱了,吃了淳陀的那餐菌类的供物之后,病情加重,腹痛如绞,所以催促阿难尊者:「我们到拘尸那揭罗城去吧。」

大般涅槃

释尊离开波婆村时,淳陀也随著同行,见到佛陀的病况加重起来,便怀疑是因吃了他的食物而引起的,所以非常的懊恼,佛陀知道了淳陀的心意,也知道其他的弟子之中,亦有这种想法的人,故对阿难说:「有两种供养的功德最大,一是在我成等正觉之前,于菩提树下少女难陀婆罗的供养;二是在我入灭之前,于波婆村冶工淳陀的供养。」淳陀听了,释了心中的忧苦,感激佛恩的广大,不禁流泪哭了起来。

佛陀的死,不同于凡夫的死,所以称为圆寂,称为入灭(进入寂灭境界),称为伟大的寂灭,即是大般涅槃(maha-parinibbana)。释尊到了拘尸那揭罗城,进入城外的林中,在沙罗双树之间,由阿难为他敷好了头朝北方的床位,他便右肋横卧,两足上下重叠,安祥地准备进入涅槃了。但他见到阿难在他背后,流泪饮泣,并说:「我在佛灭之后,依谁受教、依谁而得最后的证悟呢?」因此,便把阿难叫到面前:「阿难啊!不要悲伤,我常对你们说过的,世事无常,盛者必灭,会者定离;世上没有一样是永远不变的。阿难!你以精进,没有与忍辱之道相背过,必可在不久之间,远离贪爱之念,打破无明系缚的。」

阿难得到了释尊的安慰。这时候又来了一位名叫须跋陀罗(Subhadra)的婆罗门学者,年已百二十岁,为了最后的疑惑,故于佛陀临终之际,特来请求开示。

所以成了在佛陀住世期间最后得度的弟子。佛陀也在末罗国大众集聚的林中,讲完了他最后的说法之后,于当夜的月没西山之时,端然寂静地大般涅槃了。

佛陀入灭之际,大弟子中随侍在侧的,仅有阿难尊者及阿那律尊者两人;佛子罗侯罗,已经先佛而去;大迦叶则在他方游化,但他闻讯之后,赶到佛陀涅槃处,主持了佛陀遗体的火葬仪式。根据资料所见,那时的迦旃延、富楼那、须菩提,尚在人间,却未见到他们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