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我左右,你在追求,孤独的自由
回到峂港,江海将车归还朋友,寒暄几句,径自向陆阿婆的旅舍走去。蔡满心背了小包,隔了半人的距离,疾步跟上。
走上斜坡,俯瞰路旁白色的房屋,嗅到大海的气息,隐约听见温柔的浪涛和船只的马达声,她的心瞬间安稳充实,庆幸自己还能再一次回到这小城的土地上。
回到旅舍,阿俊冲上来帮她拿包:“要不是德哥打电话来,我们真要去儋化找你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阿婆将满心的鬓发拢在耳后,“我就说不用太担心,你不会走远,很快就会回来的。”
蔡满心想起江海刚刚说过,陆阿婆前一日无比担心,忍不住偷眼看他。江海扫了她一眼,抬了抬下颏,“去把电扇打开,再出去给大家买点解渴的回来。我要啤酒就好。”
她欢快地答应下来,跑到街角的小超市买了果汁和凉茶。
“这不是啤酒。”江海看着手中的冰饮,蹙眉。
“白天就喝,早晚喝出啤酒肚来。”蔡满心去他手中抢过凉茶,“不喝算了。”
“还没要你车钱呢。”江海扬眉,“帮我打开。”
蔡满心自己拿了一瓶酸奶,坐在圆桌旁和大家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阿俊指着墙上的世界地图,问她要去美国的什么地方,蔡满心蹦跳着,将华盛顿指给他看。
“还蹦呢。”江海指指她在溪边跌破的膝盖,“问阿婆要一些白药敷上。别去海边了,小心感染。”
“那里冬天也很冷么?”阿俊问。
“和北京差不多,不过听说雪很大。”
“我还没见过下雪呢!”阿俊扭头,“海哥,冬天一起去北京吧!”又忽然泄气,“算了,去了满心也不在。”
“今年不在,明年就回来了呀。”她笑,“来吧,到时候我请你吃涮羊肉,还是炭锅的。”又看向江海,“这个酒鬼,有二锅头就可以了吧。”
“我要走了。”江海起身,“这两天让阿俊陪你玩吧。”
蔡满心抱膝坐在椅子上,问:“那么晚饭时,也许去成哥店里?”
他“啊”地应了一声,又摇头道,“不知道,还没打算。”
她也不再追问,回身继续和阿俊讨论下雪时如何玩闹的话题。
在露台俯瞰夜幕降临的街道,有其他投宿的住客走过来闲聊,问她在哪里可以吃到正宗的小吃,什么地方能买到特色纪念品,是否能还价。蔡满心一一道来。
“海鲜倒是不错,如果坐飞机走,可以带上一箱,我看有人用塑料泡沫箱带过。”她说,“我自己就懒得背回去了,托运麻烦,家里人也不是特别爱吃。”
“你不是当地人?”对方诧异,“我看你和店里的人很熟,还以为你是在这儿帮忙的。”
“我只是住得比较久。”
“真好,你还是学生吧,能有这么长的假期。我每次旅行都很怕最后要结束,好像那些地方都是去过就再也见不到的了。因为下次做计划,总是想去不同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回到峂港。”蔡满心有些怅然,趴在露台的栏杆上,任海上吹来微凉的风撩动发稍,“虽然,我现在很不想离开。”
不知不觉就踱到成哥店前,里面喧嚣热闹,江海和几个朋友都在,欢歌笑语声阵阵传来。她停在灯影处,徘徊不前。一切都是遥远虚幻的,这一副图景注定是回忆中的画面。
蔡满心深知,生命中充满不能预知的事情,自己能掌控的,就是不要去触碰那些幻影,更不要让它成为一生的追求。她头脑清醒,无论谁,都无非是彼此生命的过客,进入你的生活,离开你的生活;如果强求对方或自己改变现有的生活轨迹,需要鲁莽的勇气,也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稍稍客观分析,便知那一时的感情冲动很不现实。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自己何必如此严肃?不如放轻松,享受最后几天的快乐。
她想要摆出轻松的姿态,胸口却闷得需要反复捶打。就这样看着自己带着很傻的想法,去做很傻的事情。她对自己的冥顽不灵感到畏惧。
蔡满心在路灯下迟疑,进进退退,阿俊眼尖看到,跑出来将她拽到店里。她借口大桌旁人多有烟气,坐到角落去逗着两只来觅食的野猫。
成哥端了一盘扇贝过来,坐在她对面,“听阿德说,你去了白沙镇?”
“我只是想去看看,在我走之前,不留遗憾。”
“是阿海把你接回来的?”
蔡满心点头。
“我和你讲过么,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成哥说,“我真觉得这一辈子就是要和她在一起了。不过她去外地读书的时候,我又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虽然我知道,那样很对不起她。”
“远距离的感情,的确很难维持。”蔡满心宽慰道。
“而且她家里反对得厉害,觉得我是小混混。”成哥自嘲地笑,“的确,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后来家里介绍,她嫁给了一个华侨,年纪比她大很多。过得也不是很好。”
“如果她知道你还惦记她,也会感到欣慰吧。”
“她知道。如果她能回来,我还希望和她在一起。”成哥摆摆手,“不提了,都是梦话,我根本没办法给她一个稳定的生活。”
蔡满心远远地望了江海一眼。“谢谢你,成哥,这样来宽慰我。”她低了头,“但我不想编个这样浪漫的理由麻痹自己。只是我庸人自扰而已,他或许什么都没有想过。”
“算不上糊涂,阿海确实很受欢迎啊。”成哥笑着指他,“很酷,会板着脸讲笑话;也很聪明,对朋友很讲义气;弹琴的时候很温柔。喜欢这样的男人,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只是他没有做好给谁承诺的准备,他还是太孩子气,没有一点想要安定的打算。”
蔡满心紧抿着嘴点头,眼眶有些潮湿。
成哥拍拍她:“嘿,阿海过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他讲。”
“我要回去了。”成哥走后,江海略显不耐,“跑了一整天,我想休息了。”
“我想和你谈一谈。”蔡满心起身拦在江海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江海沉默片刻,向着门口摆头:“边走边说。”
蔡满心不知从何说起,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达成什么样的愿望,似乎无论怎么做,都只能让两个人越来越疏离。她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非常哀怨,带着她一向不屑的凄凉彷徨,然而此时她没有勇气和力气,让自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最近不开心。”江海说,“不像你刚刚来的时候那么开心。”
蔡满心点头。
“不要难过,你看起来会显得很老。大家都说我看起来年轻,那是因为我很少去想不开心的事情,我只希望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你从来,没有牵挂过谁么?”她忍不住问。
“我说过,你根本不了解我。有很多女生喜欢我,一直如此,我不需要去牵挂谁。”江海倚着身,似笑非笑看她,“我有过很多女朋友,我很花心。”
“成哥说的对,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蔡满心勉强露出笑意,“我很认真,没办法只是玩玩就算了。”
“你我的路不同。我的生活就是一场游戏。”江海起身,“我没有别的选择。”
朗月的清辉映得四周一片幽然的白,海浪将日间纷沓的足迹抹平,沙滩细腻平整。
“再给我一个拥抱吧。”蔡满心伸开双臂,“最后一个。”
江海没有拒绝,将她拥入怀里。
感触到温暖结实的手臂环绕着自己的身体,真实地存在着,又好像转眼就会消失。她双手紧扣在江海背后,想哭又哭不出来。
“可以了。”他抚着她的胳膊,轻笑,“这个拥抱也太长了,好像永远也不会完。”
“你真的对我从没有任何感情?”蔡满心听到自己瓮瓮的声音。
“如果要说,邪念算么?”他低低地笑着。
蔡满心用力捶着他的背。
“我说过,我是个坏小子。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嗯?”
她把头埋在江海怀里,“不知道。不总是说,好姑娘会喜欢坏小子么?”
“我并不是每天只吃喝玩乐,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很忙的,常常睡不好。所以,我每天喝酒,就是为了能倒头就睡。不过,我如果和你呆在一起太晚,就会睡不好。”江海扶着她的肩头,试图推开,“还有,不要像现在这样抱着我,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管我对你有没有感情,我的身体不会拒绝一个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
蔡满心将脸颊紧贴在他胸口:“我不怕,其实你本来有很多机会的。我相信你。”
“你相信猫不吃腥么?”江海笑,“我想要,真的很想。但是我不能。我尊重你,那样对你不好。”
“如果我说,没什么不好呢?”蔡满心把头埋得更深,语气坚定,“只要你现在看到的,想到的,都是我。”
抚着她的胳膊,江海的手有些急促,她耳畔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蔡满心环紧他的肩背,要踮起脚,才能把脸颊贴在他的肩头。
江海的手掌沿着她背脊滑下,停在纤细的腰间。她微阖双眼,身体轻颤。侧了头,润湿的双唇便落在江海脖颈间,鼻尖触到新生的胡茬。缓缓地仰头,用柔软的唇勾勒出他下颏硬朗的线条。她细碎地啄着他的脸颊,一直吻到他的耳廓。
听到江海闷哼一声。同样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紧张,手掌贴合描摹着她玲珑的曲线。衣襟被撩起,掌心的热度温暖着她腰线以下凉滑的肌肤。
“去我那里吧。”江海声音暗哑。
她埋在他颈间,沉静地颔首,“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一道巨浪猛烈地拍击在岸边礁石上。
江海全身一震,将蔡满心重重地推开。他涉水走到齐膝深处,俯身撩起水来泼在脸上。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他咬着牙问,“你发疯了吧?”
“这是我唯一能靠近你的方法。”
“你是一个好姑娘,对我而言太好了。”江海站在水中,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我从来不给任何人承诺。”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后悔的,也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她扬着头,“我走了也许就再不回来了。”
“你还太天真了。”江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你刚刚不是说,没办法玩玩就算了?不要再做任何事情了,我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做兄妹,其他的免谈。好吧?”
蔡满心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缺少朋友吗?”
“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你是一个聪明坚强的女孩。”江海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你只是需要适应。我和很多女孩子交往又分手,让我学会怎样面对感情,可以不脆弱。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你知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诱惑,要忍住,很辛苦的。”
事情的结果,蔡满心早就料到。她的头脑远比心灵要睿智,只是不断执拗地麻醉自己。那些冲动的欢笑和泪水,掩盖了一切理性分析和逻辑推理。
在我们眼中,世界的真相,和虚无的白日梦比起来,也是微不足道的么?
是太自负,太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一切么?
包括彼此的感情。
蔡满心将峂港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终于找到一家可以冲洗数码照片的照相馆。她将存储卡里的照片选了一些冲印,一份给陆阿婆和阿俊,另一份给成哥。她犹豫不决,要不要多冲洗一份给江海。照相馆的阿伯也不催促,蔡满心站在蝉声鼎沸的榕树下,透过房屋的间隙看着蔚蓝色海平面,一时没了主意。
“还是不用了。”她交了钱,拿起单据,沿着长长的斜坡踱回旅馆。
“咦,你去哪里啦?”阿俊剥着一只芒果跳出来,“德哥和芳姐来峂港了,你不在,他们先去水果摊送货,一会儿还会回来。”
“还有我。”阿俊身后探出一张黝黑的小脸。
“哈,阿海也来啦。”蔡满心拢着裙子,蹲在他面前,“今天有没有带金箍棒来?”
“我们带了芒果来。”定海从斜挎的书包里掏出卷了边的暑期作业,“你要帮我做题才能吃。”
“臭小子,还和我讲条件。”蔡满心在他头上拂了一把,“自己的作业要自己写。”又想到芳姐说江海小学的事情,打趣道,“不能写不完,就每天早上去学校抄同桌的。”
“我成绩很好的。”定海不服气,“我做不出来的,他们也都做不出!”
蔡满心接过大作业本,里面空出的题目果然尽是刁钻的问题,她用方程组可以很快解出,但如果用小学生也能理解的算术方法,就颇需要费些周折。
她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前蓊郁的榕树下,咬着笔头在纸上演算。定海蹲在她面前,双手捧着下巴,大大的脑门,黑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
“满心!”阿德开着小货车停在路边,芳姐自车上下来,“咦,又被我家小淘气缠住了。”
“还好,他这作业还真不好做呢。”她用笔杆敲敲太阳穴,“啊,如果让我再读一次小学,这暑假作业会逼疯我。”
“还不都是借口,每年作业写不完,他才不着急,随便划拉两笔就交上去了。”芳姐揉着定海的头发,“这次非要和我们来,说要拿着作业问你。”
定海转身要跑,被芳姐揪着衣领抓回来:“老阿海把你带走,我们这个小阿海垂头丧气一天。昨天隔壁有人结婚,他看了一眼,回来说,满心比那个新媳妇漂亮多啦。哈哈!当时就被他哥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蔡满心笑:“小孩子么,说着玩。”
阿德将车停好,过来将弟弟搂在怀里:“我是说,轮也轮不到他。”
定海羞赧,挣脱阿德一溜烟跑到后院去了。
“那天你走得急,阿德也是,不知道给你拿点芒果。”芳姐指挥丈夫从车上搬下一筐来,“这是今天刚摘的小吕宋和鸡蛋芒,你和阿海他们趁新鲜吃。下面还有一些是青的,能放上几天,你带回北京吃正好。”
“谢谢芳姐,这么多,我每天吃芒果就可以了。”蔡满心开心地拍手,“我去买点好吃的,拜托陆阿婆煮一下,咱们一起吃饭吧。阿婆的手艺太好了。”
“哦,这样啊。”阿德恍然,“怪不得阿海也说今天晚点去成哥那里。”
“没打算预备他那份,”蔡满心撇嘴,“他也没说来这儿吃饭。”
芳姐戳戳丈夫:“你你,喝茶去吧。我和满心去买菜。”
二人在市场挑了些新鲜鱼虾和蔬菜,又抓了一只土鸡。芳姐想起要去信用社存钱,满心拎着大小口袋站在街边等她。
转过头,望到江海从对街的凉茶铺里出来,将头盔戴上。她正想着,如果他路过自己面前,是否要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就看见一个艳丽的女子紧随身后,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江海掀开摩托车座,拿出备用头盔递给她。他骑上摩托,她就跨坐在后座上,抱着他的腰,几乎紧贴在他背上。
江海抬起头,看见站在路边的蔡满心,扬了扬手,便发动摩托,自她面前呼啸而过。那女人烫了细卷的长发被风吹起。
蔡满心定定地站在原地,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有什么了不起,一头方便面。”
“咱们回去吧。”
肩膀被芳姐拍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一路上低着头,走得郁郁。
“什么时候走?”芳姐问,“要回去,舍不得吧?”
“没有几天了。”答的有些怅然。
“还会再回来吧?”
“不知道。或许,不会。”她敷衍地笑着,“我不知道还回来干吗?”
“当然是看我们呀!真是没心肝。”芳姐取笑她,“难道一定要阿海请你回来?大的没说的话,我家那个小的算不算?”
“我会想你们的。”满心抿着唇,重重点头,“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万一……他不想我回来,又或者,他有了新的女朋友……”
“女朋友?哈,就别提和他来往的都是什么人了,我以前就和阿德说,和阿海学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学他和那些女人勾勾搭搭。”
“他说过,自己有很多女朋友。”
芳姐连忙解释:“那些人怎么能算得上女朋友呢?而且那是以前了,他现在好像越来越安分一些。”
“没关系。”蔡满心摇头,“这些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留不住你,是阿海的损失。”芳姐叹气,“不过也没办法,你怎么可能留在峂港这个小地方。还是为了他这样不安分的人。”
二人回到旅舍,择着菜闲聊。蔡满心忍不住,问道:“他,有没有认真喜欢过的女孩子?”
“这个,喜欢他的女孩子我倒是知道很多。他喜欢过的……”芳姐侧头凝思,“高中他去了儋化,但也没听同乡提过。后来大学里……”她压低声音,“你知道陆阿婆是越南华侨么?”
蔡满心点点头。
“她亲戚家的一个女孩子来这边读书,开始在儋化,后来去了北京读语言。叫阮什么梅,长得很漂亮,眼睛很亮,睫毛又密又长。连着两三年假期,她和阿海一同回到峂港来看陆阿婆。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儿呢。那都是三四年前了。再后来就没见过阿梅。”
“他们为什么分开呢?”
“不知道,或许有什么问题呢。不过阿海么,和谁在一起也从来都不说。之后他大学毕业,居然回到峂港,那段时间身边的人换得像走马灯。”芳姐拍拍自己的嘴,“哎,我太多话了,不过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即使这样,喜欢阿海的好女孩也不少,只不过一般作父母的,都不许。阿海倒也不去招惹谁,他对谁都不热络。这次到白沙镇接你,也是难得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他从不想尝试改变自己什么,我只能相信,他只是希望有人陪他玩玩。”
“不管怎样,阿海不会想要伤害你。”芳姐拍拍她的手背,“相信我,在本质上,阿海是个好人。只是他的经历复杂,和我们真不是一路人。你要决定放开他,就离开这儿,别再回来。我不会怪你不回来看我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蔡满心点头,锥心地痛,“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晚饭在陆阿婆家,定海狼吞虎咽,芳姐叹着气:“我说小弟,又没有人和你抢,吃慢点。”
“阿婆做的饭就是很香,”蔡满心捧着碗,笑道,“阿俊也总说我是大胃王。”
芳姐奇道,“咦,那怎么没看你吃什么东西?”
盘中佳肴香气四溢,她的确毫无胃口,只吃了两只虾,一只蔬菜春卷。“也许是芒果吃多了,一直不觉得饿呢。”她找着理由。
“咿,芒果什么时候吃都可以,错过阿婆的饭,以后去哪里补?”芳姐夹了鸡翅给她,“阿德也是没口福,下午就跑去找阿海和成哥,又在那边吃饭。今天要不是我跟着来峂港,他一定又喝得醉醺醺,半夜才回去,太危险了。”
“那的确要说说德哥,酒后驾车多容易出事故啊。”
“就是,我说他好多次,有老婆有孩子的,学人家疯什么。”芳姐抱怨。
“要是在大城市里,警察抓酒后驾车抓得还挺严呢。”
“哈,这边哪有人管那么多,好多事情管都管不过来呢。所以事故也多。阿海说没说过他出过一次意外?”
蔡满心摇头,“丢脸的事,他才不会讲。”
“你还真了解他。”芳姐笑,“不过那次还真不是开车,是开船。他不知道怎么,夜里喝多了酒去开快艇,也没挂灯,结果和大渔船撞在一起。后来被人家捞回来。”
“是用渔网捞回来的么?”定海插嘴。
“是啊是啊,和臭鱼烂虾裹在一起。”蔡满心严肃地点头。
芳姐忍不住笑:“具体不清楚,阿德从兄弟那儿听来的,大家笑了他好久。”
清理了餐具,芳姐在客厅追看每日不落的《流星花园》,间或传来插曲的旋律。
难以忘记初次见面,一双迷人的眼睛
……
蔡满心幽然叹息,想起自己举起相机,唱着《情非得已》的他忽然抬头,目光交错一瞬带来的心悸。电视看不下去了,她拿了收据去照相馆取照片。定海悉悉簌簌地跟在她身后,蔡满心站在门廊里,踩上凉拖,冲他努努嘴。“回去看电视,”她说,“我想自己走走,好吗?”
定海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蔡满心拂着他的头发,怅惘地笑:“要是那个阿海也这么乖,就好了。”
但如果江海不是这样的江海,是否还会如此迷恋,像一棵草一样,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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